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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对柳毅印象还是不错的村民,也纷纷改弦易帜,人云亦云,跟着讨伐起来。
特别是五奶奶,可以用痛彻心扉来形容。
年纪一大把,却看错一个后生,还热心地给张罗对象,不就侧面说明她有眼无珠,七八十岁全活到狗身上去了吗?想着,想着,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杨文英则更不要说,简直佩服死自己的先见之明了,阴不阴阳不阳地嘲笑道:“穷点无所谓,但最起码要晓得勤奋上进啊。”
这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见讽刺得到众人的肯定,心情不由得大好,继续保持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小柳子这孩子,以前还觉着不错。没想到,在城里呆了几年,好的没学会,好吃懒做倒是门清。”
“咱们去和二婶唠唠吧,想必她的话,小柳子是能听进去的。”这位仁兄的话语,带着一股拯救失足青年、大义凛然的味道。
“是啊,说得好听点,咱是一个祖宗,但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说轻了没效果,说重了嘛,也伤和气。”
一众人连水也不挑了,大家此时的心情出奇的一致,都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目标,蜂拥着往柳毅家而去。
柳毅没想到自己极为正常的举动,会引发这么大的波动。
等他开着三卡,将麦子‘突’‘突’‘突’地运回家,着实被满院子密密麻麻、一张张热切的脸给惊着了。
什么情况?
柳奶奶见到孙子回来,就跟看到救星似的。
她心里着实纳闷,这都什么跟什么?好吃懒做、吊儿郎当、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全说的是她宝贝孙子?
而且,他们怎么就跟魔障了似的,怎么解释,就跟听不懂似的,就认准一个理儿呢?
“乖孙儿啊,你快跟叔伯、婶婶都解释解释。”
“奶,别急,这儿有我呢。”柳毅好言好语地安慰了会,有点惊吓过度的柳奶奶。
他心里怒火中烧,不知道奶奶年岁大,受不了太过的惊扰吗?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是能上门杀人还是放火?
眼前一众面上急切,但眼里难掩幸灾乐祸的虚伪嘴脸,柳毅有一刹那全毁去的冲动。
“各位长辈,有什么天大的事,非要拉着一个年纪大的拖拖桑桑,说个不停?”‘长辈’两字,柳毅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口。
现场有一瞬间的沉寂,在大家的印象里,柳毅可是一个从没谁红过脸、温和开朗的小伙子,与眼前的这张乌云密布,平静中蕴藏着波涛汹涌的脸,实在是搭不上。
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也是,任谁见一条小绵羊瞬间化身大灰狼,也会接受不能的。
大家心里一突,这也是个不好惹的,说话行事间不免收敛了一些。
这年头,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哪都不能免俗啊。
“你这娃,怎么说话呢,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你好。”大爷爷不高兴地训道。
“大爷爷有这功夫,还是多关心关心远堂哥吧。”
柳远是大爷爷的孙子,也是这代唯一的男丁,平时难免宠溺一些,快三十的年纪,除了上网打游戏外,万事不理,典型的啃老族。
大爷爷哪能不明白柳毅的意思,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红,仗着辈分大,训斥的话张嘴就来:“好心当做驴肝肺,二弟在世时,也没这么对我说过话。”
“大伯,跟这愣小子浪费时间干什么?头撞南墙不回的家伙,有得苦头吃呢。”
“就是,横什么横,不知好歹的东西。”这人是恼羞成怒了。
“没爹没妈教,果然没教养。”
柳毅的心真如掉进冰窟窿,他有点想不通,平时慈眉善目的大爷爷,和善、笑嘻嘻的一干长辈,怎么都突然变了模样?
刻薄尖酸、往死里诅咒他?
好像没犯什么大逆不道,倒行逆施的罪行吧?一个个就这样武断地判下死刑?
本来还想着找机会,劝说他们,也一样铲掉麦子改种耐旱的植物呢,毕竟平时大家都处得不错,也不忍心看谁过得太凄惨。
但是,被这么一起哄,他仅剩的一点妇人之仁也全消失了,爱谁谁吧。
“一带亲,二代表,三代四代不走了,咱这都几代了?有这样理直气壮、指手画脚,插手人家家务事的吗,也不害臊?”丢掉心结的柳毅,也很是伶牙俐齿的反击。
“还为我好呢?糊弄鬼啊,有这样为人好的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到我家来吵架的呢,气势汹汹的。”
与他体型不相称的浑厚声音,抑扬顿挫,气势十足,字字入骨,句句在理,说得现场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所以,还请众位长辈手下留情,放奶奶和我一条生路。”
“哼。”大爷爷一行,被顶的面红耳赤,哑口无言,深深地看了几眼柳毅,一甩胳膊,背着两手走了。
一晃太阳也要出来,见没什么热闹看,也就三三两两的散了。
经此一役,也不是全然没好处。
有些心眼明亮的,就挺欣赏柳毅,逢人就夸赞:“二伯这一支,总算有人能顶事了。”
纷纷扰扰,再也干涉不到柳毅了,他总算明白一个道理,人啊,什么时候,都得活出自我,好也罢,孬也罢,全都不能当饭吃。
声誉好固然重要,不好,他也不强求。
反正闹也闹过了,全都大白于天下,他也不藏着掖着,索性放开膀子,声势浩荡地乱干一通。
没两个晚上,两亩的麦地,就被割下码好了。
待将地重新理平,下肥,移栽好出苗的红薯藤,玉米苗,就万事大吉了。
连续几天不停歇的忙碌,柳毅有些腰酸背痛,正好,今儿六叔家里起鱼,也就顺便将手里的活儿歇一歇,劳逸结合。
草沟边,巨型的火把围在四周,映照着这一片灯火通明。
“喂,西北的角拉起来。”
“好勒。”回话的人,穿着渔衣,利索地拎起渔网,同时,手里的木棍,不停地拍打水,顺着方向将鱼往渔网里赶。
柳毅赶到时,都干得热火朝天的。
他二话不说,就跳进仅仅齐腰的水里,解开扣在树枝上的一角,依葫芦画瓢起来。
受到惊吓的鱼,络绎不绝地跃出水面,看得人眼馋不已。
时不时地还有鱼撞到柳毅的腿上,让他的心痒痒得不行。
自告奋勇地来帮忙,不就为了以公肥私,能偷摸地顺几条鱼,扔到空间的古井里吗?
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啊,柳毅的眼角,瞄到岸边上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可惜地摇了摇头。
网逐渐地在缩小范围,里面的鱼感觉到不安,更加卖力地‘噼噼啪啪’地跳动。
打渔也是个力气活啊,不比种庄稼来得轻松,柳毅是失算了。
拖着一渔网的鱼,倒到岸边的时候,差点没给累趴下。
几千斤的鱼啊。
鱼贩子早已等候一旁,翻翻捡捡地扔筐子,过磅,再送上货车。
六叔此时一改之前的憋屈,这么高的鱼价,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比最坏的情况要好太多:“柳子,赶紧去河里摸鱼,谁逮到算谁的。”
村里跃跃欲试的男人,早等着这句话呢,二话不说,就跳进水里。
拢共就这么大一点野沟,渔网一拉,基本稍微大点的全跑不掉,剩下的,就是口中常说的漏网之鱼了。
也算分点福利给村里人,运气好的,能摸几条鱼回家打打牙祭,不济,也可以摸几只河蚌回去烧豆腐。
☆、第10章
陆陆续续有鱼被扔上岸边,长的一尺来长,短的也有手指粗细。
眼明手快,早已等候一旁的各家人,飞快地将鱼抓到自家的盆子或者鱼篓里,丝毫不乱。
野沟底的污泥全被掀起来,浑浊不堪,柳毅的眼神猛的一亮,哈哈,机会终于来了。
他半蹲在水里,只留下个大脑壳,呼吸空气。
河蚌、螺蛳,来者不拒,心念一动,这些水产就稳稳地落在古井里。
一条条的鱼,也在古井里安家落户。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啊,这不,轻飘飘的,最起码省下了上百块。
柳明庄只瞧见柳毅蹲在水里,四处寻摸。
劲没少使,成果却丝毫不见一条点,都替他暗暗着急:“小柳子,别拘束,放开捞啊。”
“六叔,今儿运气不行。”心中暗爽,浑水摸鱼的家伙,撒气慌来脸不红心不跳。
“你小子,拿出老爷们的气概来,别跟个姑娘似的羞羞答答。”
暗觉收获颇丰,古井里已有些拥挤的他,终于半真半假地扔了一条小毛鱼上岸。
“咳。”柳明庄是彻底无语了,等会让媳妇端点鱼补偿一下吧。
天快亮了,众人不再耽搁,意犹未尽地上岸,捧着劳动成果各自家去。
“柳子,这几条鱼带回去,别嫌少。”
“说啥呢,六叔。留给月月吃吧。”
月月是柳明庄三十大几才得来的宝贝丫头,今年十四,上初二,如今也是放假在家。
“家里就养鱼,能缺得了她的。别啰嗦,接着。”
柳毅怀抱重重的瓷盆,有些不好意思,今儿这便宜是占大了。
“麦地的事,我也听说了。”他点了根烟,不屑地深情溢于言表:“别听那些家伙神神叨叨的,该干嘛干嘛。”
“要我说,你小子真有魄力,六叔是拍马赶不上啊。”
“六叔不觉得我欠考虑?”
“哈哈,你说呢?六叔还打算有样学样,明儿铲麦子去呢。”
柳明庄两手一摊道:“哪天没粮食了,就来跟我说,六叔家不少你一口饭吃。”
柳毅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湿润,这些天,无形中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起来,偏偏在柳奶奶面前,还要撒娇打滚,装作胸有成竹。
得不到理解,得不到认同,又没有人倾诉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说实话,有时候他也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盲目冲动,亦或骄傲自大,如盲人摸象般,凭着本能,匍匐着前进。
做已经做了,最坏能怎样?这点损失他还是能承受得起的。
只是以后在绝大部分村民眼里,一顶桀骜不驯的帽子,铁定是摘不掉了。
六叔的肯定和鼓励,如一支强心剂,让他干涸的心脏重新焕发出青春。
柳毅暗下决定,假使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六叔。
柳明庄也没料到,无意插柳柳成荫,顺手的善意却结出了善果,在以后形式更恶化,一家人面临绝境的一天,是默默无闻的侄子伸出了援助之手。
“恩,小柳子记下了。”柳毅低下头,将快含眶而出的泪水,使劲地憋回去。
“两亩地整完就赶紧修水库去,要不然又有人耐不住跳出来了。”六叔提点道。
“放心吧,六叔,明儿就去。”
柳毅不是个会偷懒的人,只是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相冲突时,谁能多大公无私?
家里有几个劳力的,就非常简单,错开来,一边分派人挑水,一边去修水库,两不耽误。
可在柳毅这,就完全行不通,他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实在走不开。
至于村长的威胁,柳毅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他的底牌是人无他有的随身空间,里面有水有田,真有冰火日子的那一天,他肯定活得不会比高官贵人差多少。
“六叔,你铲掉的麦子还要吗?”
“那东西要了干嘛,太阳一暴晒,就是烧火的材料。”
“别啊,六叔。全给侄子吧?要割哪块地,尽管吩咐,侄子去给你做白工,包给打理得妥妥当当。”
“不值钱的东西,也值得你特意一说?”柳明庄也不以为意。
“那就说定了。明儿我去修水库,后天就来帮忙。”说着,不容分说地端着一瓷盆的鱼,喜滋滋地回去了。
“这小子,实诚啊,就一点没用的麦子,也不白占别人的。”
“是啊,村里人那么明目张胆,不就瞧准他人丁单薄的好欺负?”
“哼,一群欺软怕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蛋。”
“轻点。”六婶斜睨了男人一眼。
“说就说了,怕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谁想找茬,尽管来就是。”
“好了,好了,晓得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嘿嘿,媳妇,咱今晚。。。。”
厚重的屋顶和竹帘子,挡住了浓厚的炙热。
柳毅赤着大膊,赤脚踩在泥土地上,那叫一个舒坦。
当时为了省钱,没跟风做水泥地,没想到错有错着,凭白落下这么个好处,冬暖夏凉,比空调舒适多了。
“奶,我想在房间内挖出个小仓库,行不行?”吃得满嘴油的柳毅,说话都含糊不清。
“那可不是个轻活,能吃得消吗?”
“没事,白天这么长,挖挖歇歇,累不着。”
“愿意挖就挖吧,正好冬天用来放红薯和大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