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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谷鏖双厉叱道:“我看着你长大,了解你的辛酸,知道你的努力,事实上,船坞的弟兄又何尝不清楚你为大多儿担的委屈有多少,别说鏖双誓愿与你同进同出,船坞的弟兄及九江地界承过您恩泽的父老,谁不想替你声援,为你出力,二少,您千万……”展千帆猛然睁开双眸,迸射出一团威芒,堵住谷鏖双的再说下去,道:“鏖双,你们的抬爱我心领,但是这件事是我个人的问题,我绝不许扯上船坞的弟兄,更不许拉下家乡的父老,来淌这场混水。”
谷鏖双的两道眉毛,高高的扬起。
“听清楚,鏖双。”展千帆斩钉截铁,毫无转寰商量的馀地:“这是我的命令,不准顶撞,也不准违拗!”
谷鏖双嘴唇一握,刚毅地道:“二少主,请恕属下斗胆犯威进言,这件事凶险诡谲,非比寻常,而您身系整个船坞的兴亡,是兄弟们的支柱,您绝不能只身一人,孤军奋战,涉险犯难!”
展千帆坚定的道:“别和我争,更别拿大帽子压我,鏖双,我了解情势如何!”他顿了一顿,注视谷鏖双,神色凝重的叉道:“世事雉料,生死在天,鏖双,倘若大少未归而我发生不测,你与抱琴必须妥善照顾少奶奶,不论她生男生女,终究都是我展家之后,我恳求你们好好的栽培他,让他成材成器,以承继我展家的家业,别打岔,鏖双,听我说下去,我也明白自个儿的责任有多重,但是我不是神,无法保证自个儿永远平安无事,我已经立了一道嘱曙,交代身后之事,详细的情形,抱琴会告诉你,你管牢记一项宗旨——守护我展家根苗,保全我展家船坞——是我今日之重托,也是你们今后之重责,鏖双,你可以拒绝,不过,你一旦承诺,请你千万要撤底执行,践诺无违,你怎么说?”
谷鏖双的情绪,由最初的惊愕化为痛楚,痛楚再蜕变成肃,当展千帆语声停顿时,他已经走出波澜,沉凝若石的重重道:“属下恭领二少谕示。”
展千帆诚挈她笑一笑,然后拍着谷鏖双略显单薄的肩膀,用嘴呶向游建成。
“起程吧,路上多加小心。”
“二少也请保重。”
展千帆温和颔首,他目送谷鏖双登程离开之后,从信儿手中接过绳,并且以目示意连丝藕先行上马。
信儿道:“相公,您这匹青骢,和大少的紫骝,被柳长青拿去献给殷淮生,小的前些日子与谷堂主卧底金龙帮时,还见过它们,没想到今儿就回到您手上了。”
“柳长青能抢走,我就能夺回,”展千帆蹬鞍上马,又道:“当然,陆大侠和连姑娘接应俐落,当居首功。”
“我不敢居功,”连丝藕轻抚马背粽,理顺绳:“是你艺高心细,筹划精准,再说神驹通灵,能够认主知意,我和师兄才能顺利的驾驭冲出。”
展千帆伸手朝向信儿:“上来,与我同乘一骑。”
展千帆一面拉信儿上马,一面对连丝藕道:“别跟我客气,丝藕,日后麻烦你们兄妹的地方还很多,若是礼多情疏,我就没脸皮向你们开口了。”
连丝藕抬起玉容,凝望展千帆,绽开浅浅一笑:“我可以不说,可是你也别谦让。”
展千帆心头微汤,他的视线不禁被那张娇艳而妩媚的笑语吸引住,他感应到那双智慧的眸光,在温柔中释放出无比的力量,能够跨越时空,射入他的心底,勾唤起莫名的冲动及一阵悠长又深刻的隐痛。
展千帆暗吸一口气,他转头叮嘱信儿:“抱紧我,信儿,别滑了手。”
“小的明白,相公,您放心。”
听得一声清喝划裂了凛冽的北风,登时双骏飞蹄,奔驰如电。
时值隆冬,正是风雪漫天,肆虐狂舞的季节,道路因积雪而难行,两匹旷世的名驹,发挥了惊人的神力,而两名骑士更展露了精湛的骑术,他们风驰电掣,夺北疾趱,刹时间就快消失在茫茫的天际变成一片糊的缩影!
当他们离开‘樊口’的第二天黄昏,在半路上遇到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农夫,朝向他们挥手招呼。
那儿一片平畴,不见人家,展千帆按奈满腹疑云,驻马在老农夫的前面,他发现在老农夫的身后,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庄稼汉,正从雪地中抱起一位衣衫单薄的村妇。
“老爹,风雪很大,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
展千帆落马走向老农夫。
那名老农夫盯看展千帆那付挺拔轩昂的身躯,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他显然没有料到马上的骑士,居然会是这么一位尊贵的青年,他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仪气度,彷佛天神一般,震慑了他的灵魂,震住了他的思想,他拚命地吞口水,想要表达些什么,可是他又不知如何表达!
倒是他身后的庄稼汉似乎见过世面,不似老农夫般仓惶失措,立刻代他开口道:“这位大爷,我娘冻绝了,请您行行好,送她回家,我们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展千帆迈步走向庄稼汉,把一下村妇的脉息,他发现村妇的脉象很微弱,不禁皴一皱眉头,他还注意到村妇的手很粗糙,指甲有黑痕,肌肉硬扎又缺弹性,显然是经年在由间做粗活的人,另外,他也由村妇微微鼓起的腹部,看出这位年逾四旬的妇人正怀看身孕。
展千帆脱下外氅,覆在村妇的身上,道:“朋友,令堂的衣裳未免太单薄了。”
“堂?”庄稼汉脸色微变:“什么堂?”
展千帆觑了他一眼,再看着在风雪中打哆嗦的老农夫,他换个方式,道:”你们叫什么来着?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回大爷话,”庄稼汉连忙道:“我叫张大个儿,我爹叫张老实,我们是出来找我娘的!我娘因为孩子多,米粮少,常常嚷着不想活,尤其是最近,我娘因为肚子又有喜了,闹得更凶,只是咱们都没想到她居然会真的想不开,一个人偷偷的溜出来,存心冻死在路旁,我们家虽这儿还有一段路,走得快也要半个多时辰,我怕我娘撑不住,您有脚力,若是肯载我娘一程,或许我娘还有救。”
展千帆衡度一下情势,他颔首道:“没问题,我送你娘和你爹回去。”
展千帆让信儿抱起村妇,改上连丝藕的坐骑,而他则托起老农夫上自己的马。
“你年轻,自个儿回去没问题吧?”
庄稼汉哈着腰,几近谄媚的道:“没问题。”
展千帆点一下头,策马而行。
当他们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柔声问老农夫道:“你叫张老实?”
老农夫发抖的应道:“是……是……。”
“我知道刚才那个张大个儿并不是你的儿子,”展千帆沉着的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家发生什么事了?”
张老实登时脸色发白,全身哆嗦,到最后,他索性放声大哭:“老天爷,我什么都没说哪!”
“你是规规矩矩的老实人,不会有那么一个青皮流气的儿子,”展千帆耐着性子,平抚老人的情绪:“再说那个张大个儿说的理由,破绽很多,我看得出你的浑家不可能穿着那么一丁点儿的衣服,走那么长的一段路,张老爹,是不是有人逼你这么做?”
张老实语无伦次的道:“他们会杀了我的孩子。”
“他们是谁?”
“有男的,也有女的。”
“你有几个孩子在他们手中?”
“通通,通通都在!”
“他们有多少人?”
“很多人!”
“他们把你的孩子怎么了?”
“四妞和十一郎在屋里,其他的人都在谷仓。”
展千帆的眉头虬结成一团,他微垂星目,忖度有顷,然后抬起头望向连丝藕。
展千帆的心没由来的怦然悸动——他看见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瞳眸,眸中蕴含着智慧和温柔,在无声无息中,渗入他的心田,再一次的撩弄心底的那根弦。
“我负责谷仓救人!”连丝藕沉静的说。
刹时间,展千帆原本就波动的心海,掀起了一阵狂涛,压抑不住的思潮和欲念,宛如暴雨中的山洪,滚滚浩浩,涌涨奔腾,淹没了他的冷静,崩溃了他的防线!老天,他在内心中不断的呐喊,他想要她,迫切的想要她——他要她归属于他,他要她成为他的妻子——这股意念就像一把利刃刺入他的心版,喷溢出的血,渗和酸汁及苦水,占据了他的胸膛,纠绞得他几乎疯狂,因为他越来越觉得他爱上她了!
展千帆用力甩开这个念头,强迫自己正视眼前的荆棘,残冬馀晖紧扣着将近的落霞,他不知道明天的阳光是否还会眷顾着他。
“信儿。”展千帆掩藏起内心的苍茫,他尽力将语调维持平和及稳定:“待司机会儿我和连姑娘下马之后,你继续往前走,记住,要用走的,以你的脚程再走半个时辰,然后你找个地方等我们,若是等到了天亮,仍然不见我们出现,你就一个人赶往汉阳的安郡王府,通知安郡王府,通知安千岁,故人不在,金剑沉埋,他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信儿忽然觉得罪梁一酸,眼眶跟着湿热,他哽咽的道:“相公,您的武功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
展千帆望着前方云翳,他静默少许之后,才缓缓的说道:“男儿流血不流泪,信儿,把泪水擦乾,别忘了,日后大奶奶及未来的小主人,还等看你和忠儿去服侍!”
展千帆说罢,振一振胸脯,催马快行。
连丝藕凝视展千帆的背影,凤目里流转千般的情愁,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拍拍信儿的肩,柔声问道:“信儿,你懂不懂你家相公的意思。”
“小的懂。”信儿用手背拭掉泪痕:“相公是在托孤!”
“托孤!”
连丝藕如道电殛,这两个字牵引出她心中的隐痛,令她全身泛起微颤。
“懂就好。”连丝藕递出绳,交给信儿:“现在由你执,要当心,别将人摔着了。”
连丝藕交代妥当,对展千帆打了招呼之后,娇躯倏然暴弹,幻化一朵流云,掠出了马背,眨眼间,她整个人没入风雪之中,彷佛白纱着棉,浑然一体,分辨不出是漫天的雪,还是翔云里的仙子!
展千帆不敢耽误,他估量连丝藕的速度,熟练的控制马行的快慢,当连丝藕掩至谷仓的同时,他也将马停在叉路口,抱起村妇,尾随张老实走向那间简陋的木造房子。
当张老实走到门口时,柴屋忽然‘咿轧’而开,旋即见展千帆快步冲上去,一脚踢出,跟着便听到一声娇嘤声及金器落地的声音。
这时候的张老实就像一堆烂泥,瘫柔地挨着门椽,他张着惊骇的眼睛,目睹展千帆拔地旋身,酒出一片银芒……
天际骤落的流星雨,不但炫丽、神奇、壮观,并且挟带撼天震地的威力,在转瞬间,激汤出悲栗的惨呼,挑起一溜血雨纷飞!
暴袭的人影宛如春阳下的薄雪,迅速地幻灭。
立刻,屋中传起又急又快的娇吃声:“退下!”
然而叱退的疾喝却抵不住展千帆的剑势,他宛若一种怒神,发泄出无穷的力量,在人们回神应变之前,以他的剑追讨一切的迫害。
战局很快就结束了,展千帆像幽灵一般闪现在叱喝的女人面前,而他的剑正比着那个女子的咽喉,那女子年约三十,风姿绰约,韵味十足,是她现在却白熬了双颊,急怒交加地瞪着展千帆。
倘使不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她一定不会相信这桩事实——展千帆凭手中的三尺青锋,在片刻间歼尽她所带来的狙击手,让一切的安排化为乌有,这还不打紧,更教人头皮发麻的是,展千帆的另外一只手,犹抱着一个昏厥的妇人。
“容展某请教,姑娘尊姓芳名?”
“我叫庄敏思,来自桐柏山庄。”
展千帆美眉倏扬:“桐相山庄的庄银平庄当家,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是家父。”
“这么说。”展千帆眸光疾闪:“杨勋维是姑娘的同门师姐弟了?”
“在桐柏山庄,他是我师弟,在丹江水寨,他是我少主。”庄敏思仰着头:
“先夫汪泽民是水寨右卫,在寨亡之日,竭战而死。”
展千帆望着庄敏思,欠身道:“原来是汪大嫂芳驾当前,幸会了。”
庄敏思冷声道:“青锋指喉,何幸之有,二魁君,你好俊的身手,好高的造诣!”
“不敢。”展千帆淡然道:“展某骄狂,不喜欢受人挟制,大嫂既然有意胁以无辜,展某种好出此下策,唐突之处,万祈大嫂海涵谅宥。”
庄敏思咬牙切齿的道:“二魁君,你尽管卖狂,我不信你能狂傲一世。”
“关于这点,不劳大嫂费心。”展千帆双眼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