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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儿,整碗面来,小爷我饿死了,赶紧!”
一场酒筵下来,菜没能吃上几口,闷气倒是受了不少,可怜弘晴小肚子都已是饿得前心贴了后背,这才一回到自家小院,已是憋不住地咋呼了起来。
“咦,小主子,您不是才刚用过酒筵,这满身的酒气都还未散呢,这就饿了,不会吧?”
“是啊,小主子不会是昏了头了吧?”
“小主子该不会又是在说笑吧,得,别逗了,您啊,还是赶紧洗洗睡了去,别误了明日的早课才是正理。”
……
无论是弘晴本人还是前任,对房中的众丫鬟们都是极宠的,这后果么,自然就是丫鬟们个个胆子都贼肥,拿自家小主子开刷的事儿可都没少干,这不,尽管众丫鬟们都不曾去与宴,可“翠山居”就在后花园的边上,弘晴同学倒霉的倒酒童子生涯却是一点不差地全都落在了众人的眼中,早笑破了肚子,这会儿逮着了机会,打趣起弘晴同学来,自也就毫无客气一说了的。
“搞啥,反了天啊,回头将你们统统都指了出去!”
弘晴憋闷了一天了,这会儿心情正烦着呢,一听众丫鬟们如此这般地调侃自己,小脸顿时耷拉了下来,眼珠子都有些发绿了。
指,自然指的是“指婚”,这时节,主子房里的丫鬟那可都是私有财产,说送人顺便就能送了去的,拿房中丫鬟赏赐门下奴仆更是寻常事儿,至于赏给谁么,那可就得看主人心情了,指的好,固然是皆大欢喜,指的不好么,丫鬟的一生可就全都玩完了去,这显然不是件可以拿来说笑的事儿,可惜众丫鬟们早就拿捏住了弘晴嘴硬心软的性子,哪怕此际弘晴的小脸悻然无比,众丫头们却依旧没当一回事儿,尽皆嘻嘻哈哈地笑闹成了一团。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晴哥儿,饭菜都给你备好了,都热着呢。”
身为大丫头,萍儿自是心细得很,这一见弘晴是真的有气了,自不敢任由一众丫鬟们在这么胡乱闹腾下去,赶忙从旁喝止了一句,款款地走到了一旁的几子前,伸手掀开了纱巾罩子,指着几碟弘晴平日里最喜用的小菜,温柔地解说道。
“啊哈,还是萍儿姐最知我心!”
弘晴都已是饿了一天了,这会儿一见那些小菜都是自己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哪还顾得上跟一帮小丫头们置气,欢呼一声,无甚形象地便往几子边扑了过去,一把抄起碗筷,大干快上了起来,那狼吞虎咽的样子,顿时逗得众丫鬟们再次嬉笑成了一团。
“什么,你确定?”
饭好菜香,正合弘晴之胃口,可惜这顿饭他是注定无法安然受用的,这不,饭都还没扒拉上几口呢,就见书童刘三儿鬼鬼祟祟地从房门外窜了进来,一溜烟跑到了弘晴的身边,俯身在弘晴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顿时便令弘晴双眼圆睁地惊呼了一嗓子。
“奴才哪敢欺骗主子,确实如此,若有虚假,奴才就是这个!”
一见弘晴惊讶若此,刘三儿可就得意了起来,用手比划了个“乌龟”的手势,脸上满是谄笑地应答道。
“哈哈哈……,好,走,看看去!”
得了刘三儿的证实之后,弘晴饭也不吃了,哈哈大笑着将手中的筷子一丢,跳将起来,火烧火燎地便向院门外冲了去。
“晴哥儿,你站住了,别跑,这么晚了,去作甚,你回来……”
弘晴冲得实在是太快了些,大丫鬟萍儿一把没拉住,急得直跺脚,喊得倒是惶急,奈何弘晴却是早跑得没了影子。
“三儿,你给我站住了,说,这么迟了,你蛊惑晴哥儿作甚去?”
眼瞅着弘晴溜了,而刘三儿也要跟着逃,萍儿自不免大急,一把拽住刘三儿的胳膊,杏仁眼一睁,气咻咻地喝问了一句道。
“哎呀,萍儿姑娘,这事还真说不得,您要问,回头自己问主子去好了。”
这事儿弘晴早有过噤口之交待,刘三儿哪敢说与旁人听,哪怕是萍儿,也不例外,这一见弘晴已跑远了,心一急,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一抖手,挣脱开了萍儿的拉拽,撒开双腿,飞也似地便跑不见了踪影,那飞窜而去的鬼祟样子,顿时便惹得一众大小丫鬟们尽皆怒叱连连……
新月已升起三竿高,喧闹了一整天的后花园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尽管尚不到夜深人静时,可园子里却已是黑沉一片,唯有不知名的小虫在草间窸窸窣窣地鸣唱个不停,好一派的祥和之景象,若说有甚不协调之处的话,那便是两道躲在假山旁的鬼祟之身影,一大一小,不是旁人,正是急匆匆赶了来的弘晴与刘三儿。
“三儿,你确定人真在里头?”
弘晴先前跑得急了些,气息到这会儿都没能平定下来,小胸脯起伏得有若拉风箱一般,可双眼却是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不远处的“仙客居”,口中微喘地低声问了一句道。
“爷,是真的,奴才哪敢哄您啊,要不奴才这就去将观雨叫出来,爷您自己问了去?”
一听弘晴这话,刘三儿立马双手一摊,叫起了撞天屈。
“得,少废话,去,叫门!”
弘晴这会儿正自心急火燎,哪有功夫跟刘三儿多瞎扯,眼一瞪,极之不耐地喝叱道。
“好叻,爷,您等着,奴才这就去!”
刘三儿虽不明白弘晴此举的真实用心所在,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却是极为的期待,也没管弘晴的语气有多不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嬉笑着应了一声,抬脚便向“仙客居”窜了过去。
“仙客居”,诚郡王府里一个相当特殊的存在,位置虽在外院,却有门可直通后院花园,离王府内书房只有四十余步之距,绝对算得上是王府的核心之地,别看外表普通,内里却是别有机枢——除了后门是共通的之外,整个院子其实是由四座**的院落组成,各有庭院楼阁、假山池塘,虽都不甚宏大,却颇有江南锦绣林园之精巧,能入住其中的,自然不会是寻常人物,实际上,这处院子正是诚郡王四大幕僚——孟光祖、梁绪文、陈观照、李敏铨的居所。
“笃、笃、笃。”
“仙客居”虽是核心要地,可毕竟深处王府腹地,守御却是算不得森严,往日里倒是有着几名仆人在内里值卫,然则今日时值端午,王府闹腾了一天,下人们也跟着忙乎了一整天,自是得给下人们一个喘息的空挡,正因为此,王府各处除了必要的警戒之外,大多下人们都得了假,各自归家团聚去了,毛糙窜将过去的刘三儿自是放心得很,毫无顾忌地便在门上连敲了三响。
“三哥,你可算是来了,唉,都快急死小弟了,你……”
刘三儿敲门的手都尚未放下,门便已“咯吱”一声从内里开出了条缝,旋即便见一颗留海蓬松的小脑袋从门里飞快地探了出来,赫然正是刘三儿先前提过的小书童观雨,这一见来的是刘三儿,早已等得不耐的观雨立马急吼吼地埋汰了起来。
“嘘,作死啊,小声点,没见主子就在后头等着么,误了主子的大事,小心你的皮子!”
观雨一急之下,声音自不免有些大,顿时吓得刘三儿赶忙伸手捂住了其嘴,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唔唔……”
一听刘三儿如此说法,观雨登时便被吓了一大跳,一口气没回过来,顿时双眼翻白,手脚乱抓地支吾着,动静却是不免闹得有些大了,登时便令藏身暗处的弘晴眉头狂皱不已……
第十七章借嘴一用(下)
这俩该死的笨蛋!
弘晴这等时分潜来“仙客居”,自是有着不可告人之目的,这一见两小童闹出如此动静,登时就火了,暗骂了一句,心急火燎地从藏身处窜了出来,几个大步便来到了近前,怒气冲冲地假咳了一嗓子。
“啊,主子,不是奴才不小心,实是这厮……”
“小王爷,不是小的的错,实是三儿他……”
弘晴不假咳还好,这一假咳之下,两童子全都慌了手脚,互相指着对方,乱糟糟地便要为自己先脱了罪,原本的响的动静顿时更大上了三分,直气得弘晴狂翻白眼不止。
“够了,观雨,领路!”
遇到这么俩活宝,弘晴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无奈之下,也只好将脸一板,极之不耐地呵斥了一句道。
“啊,是,小的遵命。”
观雨年不过十三,仅仅只是个配属给幕僚的书童,在王府里地位着实低得可怜,这一见弘晴动怒,腿肚子不由地便狂哆嗦了起来,哪敢再多啰唣,紧赶着应了一声,战战兢兢地领着弘晴主仆俩径自往院子深处走了去。
“三儿,你等在外头,观雨,你跟小爷一道进去!”
“仙客居”并不算太大,三人绕着夹墙转了一阵子,便已来到了一间院门微敞的小院前,弘晴脚步略一停顿,沉着声下了令。
“主子,我……”
“小王爷,我……”
一听弘晴如此下令,两书童尽皆一愣,几乎同时开了口,静夜之下,响动自不免又大了起来。
“都给小爷闭嘴!”
眼瞅着目的地都到了还会出岔子,弘晴是真的火了,眼一瞪,阴冷地低喝了一声,顿时吓得两书童赶忙噤口不迭。
“好了,待得此间事了,小爷自会将你调到身边,走,进去再说!”
用不着去听,弘晴都能猜到这两书童心里在想些甚,心中不免有些不喜,却也没辙,本来么,这就是两普通书童而已,可要干的却是件高级流氓才能玩得转的技术活儿,自是怨不得两书童不为之提心吊胆的,有鉴于此,弘晴也就只能是强压住心头的烦躁,斜了观雨一眼,压低了声音,将事先便已通过刘三儿转达的承诺亲口复述了一番。
“小的明白,小王爷,您请跟小的来!”
能到弘晴这么个王府世子身边听用,对于观雨来说,那便是鲤鱼跃了龙门了,不止是月俸要多出不少,也不单意味着地位的提高,更重要的是有了晋身之阶,一旦被弘晴收入门下,外放为官也不是不可能,正因为有着这么大的诱惑在,观雨才会同意了刘三儿的游说,只是事到临头,却又不免担心弘晴过河拆桥,这才会犹豫不决,此际一听弘晴亲口做出了保证,观雨心动之下,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牙关一咬,猛然侧转了下身子,一把将虚掩着的门推了开来,领着弘晴便往院子里行了去。
“先生,先生!”
小院只是整个“仙客居”的四分之一,面积并不算大,穿过一进庭院,便已是到了主房之所在,观雨先是扭头看了看弘晴,见弘晴点头示了意,这才紧走几步,来到了主房前,伸手敲了敲门,低低地唤了两声。
“嗯?”
观雨的声音这么一响起,主房中原本回荡着的喘息声与呻吟声顿时便嘎然而止了,好一阵的死寂之后,这才有一声不悦已极的冷哼从内里传了出来。
“先生请开门,小王爷来了。”
这一听内里的声响不对,观雨脸色一白,忍不住狂咽了口唾沫,又回首看了看弘晴之后,这才涩声禀报道。
“某已睡下,请小王爷明日再来好了。”
观雨之言一出,主房里顿时便是一阵悉悉索索之声大起,片刻之后,一个略带颤音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李敏铨,小爷就在此处,你若是不想将事情闹大,那就赶紧开门!”
不等观雨再次请示,弘晴已是不耐地走到了门前,寒着声发出了威胁之语。
“啊……”
弘晴的声音一起,主房里立马便有一声惊呼骤然响起,可旋即便嘎然而止了,片刻之后,主房的门“咯吱”一声被人从内里推开,一名三十出头的青年文士从内里走了出来,不等弘晴有所反应,反手飞快地又将门关了起来,也不开言,只是面色阴沉地低着头。
“李先生好胆略,在下叹服。”
弘晴压根儿就没将李敏铨的激愤表情放在心上,大拇指一挑,满不在乎地调侃了对方一句道。
李敏铨本是山东举子,康熙三十六年时进京赶考,原以为必能金榜题名,却不料三场下来,居然是名落孙山之结果,更糟糕的是其正打算离京之际,行囊被盗,以致连归乡的盘缠都没了,险些流落街头,后经人举荐,入了三爷府中为文书,因一手书法相当不错,得了三爷的赏识,去岁刚被提拔为四大幕僚之一,当然了,只是排名最末的一个,饶是如此,在王府芸芸众生中,也算是颇有地位的一个了,别说那些王府庶子了,便是弘晴这个王府嫡亲世子,见了四大谋士,可都是得行后辈之礼的。
“哼!”
李敏铨虽小有才学,人也长得端庄斯文,甚有卖相,算得上名士风流,可就一毛病——管不住裤裆里的家伙,平日里就没少背着人偷偷出没烟花之地,前不久更是与侧福晋田氏房里的丫鬟翠柳勾搭成奸,今日趁着胤祉大醉之际,私下偷欢,却没想到会被弘晴撞破了去,此际被弘晴如此这般当面羞辱,李敏铨尽管害怕不已,腿脚都已微微哆嗦着,可兀自强壮镇定地冷哼了一声。
“李先生好生快活啊,呵呵,有趣,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