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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就有心帮衬上一把,当然了,有心归有心,老爷子却是不会直接表露出来的,也就只是冷着脸地哼了一声,算是给了老十三一个开口提要求的机会。
“是,儿臣这就说,儿臣与四哥一并在下头下苦力,拼了三个月,总算是收回了一千三百余万两白银,可眼下再要清,下头人等都不干了,说是太子殿下都欠着十几万两没还,凭甚只追下头奴才们,儿臣气急,与那帮狗才争辩,可……,唉,儿臣实在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了,请皇阿玛明察。”
“哼!”老十三这话诛心得很,看似在叫屈,实则是在逼宫,那意思便是老爷子不给太子施压的话,这清欠的差使就没法办了去了,以老爷子之精明过人,又怎可能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潜台词之所在,脸色登时便黑沉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京师风云乱(二)
一听老十三如此直接地便将太子给拱了出来,四爷一开始是颇有些快意,可再一看老爷子的脸色不对劲,心自不免发虚了,赶忙喝叱了老十三一句,而后,也没管老十三是怎个反应,四爷已是一头跪倒在地,一边磕着头,一边用颤巍巍的声音开口道:“皇阿玛明鉴,十三弟这些日子操劳过甚,精神有些不济,说了些不当之言,确是不该,然却是无心之过,还请皇阿玛息怒。”
“罢了,此事朕知晓了,不就是太子欠着十三万两么,朕自会处置,下回若是还有人敢拿此事说嘴,只管说与朕听,朕自会与其理论!”
老爷子虽震怒于老十三的逼宫,可一想及这两儿子此番追比之不易,倒也没就此发作,而是眉头一皱,极之不悦地开了金口。
“皇阿玛圣明,儿臣等自当努力用心,断不敢有负皇阿玛之重托。”
四爷此来的原意便是要拿下太子所欠的那十几万两银子,打算以此为契机,来压服那些硬骨头,而今老爷子既是愿将此事扛了过去,也算是遂了四爷的意,他自是不会有甚旁的想头,紧赶着便称颂了起来。
“嗯,老四这话朕信得过,去罢,好生努力,但凡有事,自来寻朕即可。”
老爷子此番确实是铁了心要将国库亏空尽皆追将回来的,对四爷这个具体办事之人,自然是分外的体贴,话也说得分外的和煦,虽不曾明说,可嘉奖之意却是溢于言表的。
“谢皇阿玛隆恩,儿臣记住了。”
老爷子将话已是说到了这个份上,四爷心中自是感动不已,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一拉兀自气鼓鼓的老十三,匆匆地便退出了养心殿。
“四哥,又平白便宜了太子那厮,嘿,皇阿玛也真是的,谁欠的钱,谁自己还了去,这本就是公理,可那厮倒好,愣是龟缩了起来,倒叫皇阿玛掏钱贴补,当真好没意思的一个人。”
老十三看似胆儿肥的愣头青,可其实一点都不傻,尽管老爷子不曾明言,可老十三却是猜出了老爷子所谓的处置不外乎就是帮太子还钱罢了,心下里自是不爽得很,先前在养心殿里时不好说破,这一出了大殿,忍不住便抱怨了起来。
“罢了,这事能有个结果便算是好的,走,去户部,该拿那帮子浑球动手了!”
四爷心机深沉得很,老十三能看得出的事儿,他自是早就猜到了根底,要说没怨气,那自是不可能,只是四爷城府深,实在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这便一摆手,止住了老十三的埋汰,脚步匆匆地便向**方向行了去。
“唉,晦气!”
一见四爷大步离去,老十三也没了脾气,恨恨地一跺脚,三步并作两步地便紧跟了上去……
“八哥,您倒是好悠闲么,嘿,这回朝中可是出了新鲜事喽,太子那厮竟将国库的银子一体还清了,老四那帮子下贱货正拿此事到处喧嚣着呢。”
八贝勒府的西花厅里,八爷正与陆纯彦默默地品着茶,却见十四爷逛荡着从院门外行了进来,人都还没入厅呢,话倒是先扯了一大通。
“十四弟来了,坐。”
八爷的消息灵通得很,压根儿就无须老十四来通风报信,太子那头刚到户部去交了钱,八爷就已得了准信,甚至连太子的钱是如何来的,八爷都心知肚明得很,自不会对老十四这等过时的消息有甚稀奇的,只是八爷也懒得去多费唇舌,并未加以置评,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一摆手,示意老十四自行落座。
“好茶!嘿,八哥,这回太子完了欠,老四那厮怕是又要起波澜喽,再这么胡整下去,这朝廷怕不得起大乱子,八爷还须得有所防备才是。”
老十四一撩衣袍的下摆,潇洒地入了座,端起下人们奉上的香茶,浅浅地饮了一口,而后便即笑呵呵地扯了一通,话里的挑唆之意味着实是浓得可以——老十四尽管来钱的门道不少,既有自个儿小商号的来路,也有包了弘晴一省之地的经销权之所得,再算上贝子爵位的俸禄,零零碎碎一年算下来也能捞个四万来两的银子,只是他今年才刚开府建牙,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些,手头比起上头的阿哥们自是紧了不老少,自也就随大流地从国库里狠借了一大笔,再加上前几年借的,眼下已是积累到了三万余两的欠债,说多不多,可说少却是不少,老十四自然是不想还的,不过么,这话却是不好明着说,也就起了怂恿八爷出头的心思。
“嗯。”
八爷可是精明人,就老十四那么点小心思,他自是一听便懂,只是懂归懂,八爷却是没得奈何,不为别的,只因八爷自己本身固然是没欠国库的钱,可他下头一大帮奴才都欠着债,个个找他哭穷来着,弄得八爷整日价里都不自在——八爷名下倒是有着不少的产业,明里暗里都有不老少,在几个阿哥里算是手头最宽裕的一个,可也架不住手下奴才多,若是真一个个都帮衬了去,八爷就算再有钱,那也一样只有破产一条路可走,正因为此,哪怕明知道老十四这是在耍小心眼、玩怂恿的把戏,可八爷也只能是忍了。
“八哥,小弟今儿个着实解气,哈哈,狠刮了施世纶那混账行子一通,爽利,哈哈哈……”
八爷不吭气,老十四自是不好再接着往下说了去,过犹不及这个理儿,老十四还是懂得的,就这么着,西花厅里的气氛自不免有些个冷了场,在座三人尽皆默默地品着茶,谁都没有再挑起话题的兴致,只是这等诡异的宁静也未能持续多久,这一盅茶都尚未品完,就见九、十两位爷已是从院门处肩并肩地相携而入,人未至,老十那破锣一般的大嗓门已是聒噪了起来,瞬间便将西花厅里的宁静敲成了碎片。
“嗯?”
一听老十这话说得蹊跷,八爷的眉头立马便扬了起来,虽不曾开口发问,可望将过去的眼神里却已满是探询之意味。
“嘿,八哥,您是不知道啊,施瘸子那厮昨儿个竟敢给爷发了份公文,勒令爷半个月内还欠,当即就把爷给惹火了,今儿一早,爷可是带了全套仪仗,就堵在施瘸子府外的胡同里,等这厮一出门,爷就带人堵了上去,治他一个上下不分之罪,几个耳刮子下来,足够那小子喝上一壶的了,看这厮还敢跟爷叫劲不?”
老十得意洋洋地走进了西花厅,也没落座,就这么歪歪斜斜地站着,满脸自得之色地将自个儿做的好事述说了一番。
“十弟这事做得孟浪了,唉,都怪我,去得迟了,没能拦住十弟,惹出这等乱子,怕不是耍的。”
九爷显然不似十爷那般自得,面对着八爷渐渐凌厉起来的眼神,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责地解释了一番。
“怕个毬的,这事儿就算捅到皇阿玛处,爷也不怕,左右不过是罚俸,那就罚好了,爷没钱,命倒有一条,谁爱收,谁收了去!”
老十就是个惫懒货色,浑然不将朝规放在眼中,大嘴一咧,厥词已是止不住地往外狂喷着。
“十哥,您这么一闹不打紧,我等与老四那伙子的脸皮可就算是全撕破了,事儿难善了喽。”
十爷的话这么一说,八爷的眉头顿时便皱紧了起来,可老十四的眼中却是有着道精芒一闪而过,很显然,老十四这是已看破了老十这般胡闹背后的用意之所在,无非是要以既成事实来逼迫八爷表态罢了,而这,正是老十四求之不得的好事,自是乐得干脆将事实挑明了来说,轻巧的一句话便堵住了八爷所有的和解之可能。
“树欲静而风不止,奈何,奈何!”
这都已被逼到了墙角上,八爷实在是头大得很,哪怕明知道此际站出来破坏户部清欠绝对要在老爷子处失分不少,可他却已是没了选择的余地,也就只能是无奈地长叹了口大气。
“八哥,怕个甚,咱哥几个联手,还怕老四那浑球能翻了天去,就算是压都能压死那厮!”
八爷的感叹里满是迫不得已的苦楚,可老十却是不理会那么许多,他要的只是八爷的出手,这一听八爷已有了决断,自是更兴奋了几分,阴阴一笑,大言不惭地胡诌了一句道。
“八哥,十哥这话听着糙,可理却是不糙,依小弟看来,也该是给老四一个痛击的时候了,若不然,人心怕就得散了。”
老十四也是个要闹腾的主儿,这一听老十起了头,他自是乐得跟着敲敲边鼓,一句话便将八爷拱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八哥,十四弟所言虽是有理,只是事关重大,还是须得谨慎些方好。”
九爷虽也是欠债大户,可毕竟生性较为谨慎,倒是没附和两位弟弟的言论,而是慎而又慎地提醒了八爷一番。
“嗯……”八爷没理会三位弟弟的话语,也无甚特别的表态,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便即眉头微皱地闭上了双眼,默默地盘算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京师风云乱(三)
八爷默默地沉思了良久之后,猛然睁开了双眼,但却并未就此下个决断,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始终不发一言的陆纯彦。
“八爷还有的选择么?”
陆纯彦并没有直接回答八爷的问题,而是声线淡然地反问了一句道。
“唉……”
选择?看起来有,可实际上却无,若是可能的话,八爷其实一点都不想在此事上出手,不为别的,只因此举于他八爷来说,实在谈不上有多少的收益之可能——败了无须多言,八爷亏惨了不说,还平白便宜了四爷,即便是胜了,也落不到好处,老爷子那头必然会见怪,纵使口中不说,心底里绝对是狠狠地记上了一笔,对八爷的夺嫡大业来说,实在不是啥好事,更麻烦的是三爷就将因此而渔翁得利,这等损人又损己的事儿,八爷自是十二万分的不想为之,奈何他没得选择,只因他不出手,下头的人心可就真的要散了,而没了羽翼支持的他,也就一落毛凤凰罢了,比起其他阿哥来说,怕还得更凄惨上几分,正因为此,八爷长叹之声里,也真不知有几多的心酸与苦楚。
“既是没有选择,那就唯战耳!”
不说八爷心酸,陆纯彦其实更心酸,概因八爷之势大乃是在其入幕之前就已定局了的,待得到陆纯彦能左右时局之际,大势已成,实难再有所更易,眼下这么条依厚势而行棋之路,在陆纯彦看来,其实是夺嫡之道中的中下之策罢了,道理很简单,老爷子并非昏君,而是千古一帝的明主,眼睛里可是难掺沙子的,八爷那看似稳固的根基,却也万难抵得过老爷子金口一开,要想依势压老爷子极难,可依着八爷眼下的局面,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去,有鉴于此,陆纯彦纵使再心酸,也只能是硬撑着为八爷绸缪周全。
“先生教训得是,某明白了,只是计将安出哉?”
八爷到底不是寻常之辈,被陆纯彦这么当头一棒喝,立马便猛醒了过来,飞快地将心中那些犹豫不决的杂念尽皆抛诸脑后,正襟危坐地朝着陆纯彦拱手行了个礼,隆而重之地出言讨教道。
“此事要么不做,要做便须得做到根除,如无此决心,则必败!”
陆纯彦心中已然有了定策,但并未急着说出,而是神情肃然地环视了一下众人,沉声下了个论断。
“先生放心,不管旁人如何,咱一准是干了,他奶奶的,是死是活鸟朝上!”
老十就是个好闹腾的主儿,加之此番被四爷当成了出头鸟来打,早就火大了,此际一听陆纯彦如此说法,第一个便跳了起来,骂骂咧咧地表了态。
“当得如此!”
老十四自然也是想将事情往绝里做了去,自也不会有甚不敢之说,紧跟着便出言附和了一把。
“陆先生,我等若是全力出手,胜或当然,只是老三那头岂不就渔翁得利了去,这又当何如之?”
九爷也同样欠了国库不少银子,自是也不想归还,只是他到底比老十要谨慎些,也想得更深入了几分,一念及三爷有可能坐收渔利,心底里可就有些没了底,这便从旁打岔了一句道。
“不错,九哥这话问得好,总不能我等辛辛苦苦干倒了老四,回头却叫老三平白得了大便宜去,这事儿还真得好生计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