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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散了罢。”
尽管弘晴也算是心性沉稳之辈了,可当得众仆役如此卖力之奉承,自也不免有些飘飘然,只是心中还记挂着清欠的事儿,自是不想在此多啰唣,这便笑呵呵地一摆手,示意众仆役各自散去,自个儿却是施施然地往府门里行了去,却不曾想人都还未到府门前的台阶么,边上就突然窜出了个人来,冷不丁地便吓了弘晴一跳。
“小王爷,娘娘有请。”
没等弘晴回过神来,却见那女子已朝着弘晴福了福,脆生生地禀报了一句道。
“哟,是紫鹃啊,本贝勒知道了,这便去好了。”
一见来者是王妃董鄂氏身边最听用的大丫鬟紫鹃,弘晴自是不好发作于其,也就只是笑着应了一声,只是话方才出口,突然又觉得不对了——照王府规矩,似这等远行归来,本就该去给王妃请安的,又何须紫鹃再来催上一回,这里头若说没猫腻,那才是怪了。
“小王爷,您请。”
这一听弘晴答应了下来,紫鹃倒是没多言,只是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透着股戏谑的意味。
搞啥啊,神秘兮兮地!啊,该死,是那茬事儿,坏菜了!
眼瞅着紫鹃笑得如此蹊跷,弘晴心里头猛地打了个突,一桩事儿已是突然涌上了心来,顿时便是好一阵的头大,有心逃避么,奈何人都已到了府上,就这么溜了显然不成体统,再说了,就算是溜,总也有回来的时候不是?躲显然是躲不过去了的,没奈何,弘晴也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硬着头皮地往主院方向行了去。
“孩儿见过额娘!”
王府就那么大的地儿,纵使走得再拖拉,可也总有到地头的时候,待得进了主院的门,入眼便见王妃董鄂氏正端坐在门厅里,弘晴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疾步抢到了近前,规规矩矩地见了礼。
“免了,来,到娘这儿来。”
别看弘晴在外头如何人五人六的,可在董鄂氏的眼中,孩子永远是孩子,甭管年岁多大,都一般无二,对于弘晴,董鄂氏一向便宠,此时一见到爱子归来,心中已是激动得有些个难以自持,也不等弘晴将礼数行完,便已是双眼微红地召唤了一句道。
“额娘。”
此番远行,几度遇险,若不是手下将士用命,弘晴险些就回不来了,这会儿一感受到董鄂氏那浓浓的爱意,弘晴的心不禁为之一暖,眼眶微热,竟有着股落泪之冲动。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来,让娘瞅瞅,黑了,也瘦了,天可怜见的!那帮天杀的白莲教,就该千刀万剐了去!”
董鄂氏此际心情激荡得很,自是顾不得边上还有一大群丫鬟老妈子们在,一把便将弘晴揽进了怀中,好生爱怜了一番,生生憋得弘晴的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这才松了手,细细地打量了弘晴一番,热泪盈眶地说了几句,旋即又想起了弘晴此番遇白莲教围攻的事儿,气顿时有些个不打一处来,咬着牙便咒骂了一嗓子,话音未落,泪水已是止不住地狂淌了下来。
“额娘,孩儿没事,这不都好好的么,倒是那些白莲教匪徒被父王带兵剿杀了一空,您是没瞅见啊,别看父王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可一上了阵,嘿,还真是威风来着……”
这一见董鄂氏伤心落泪,弘晴的心自不免也有些酸涩,赶忙笑着将三爷的杀敌威风搬了出来,好一通子天花乱坠的演绎,总算是将董鄂氏给哄乐了。
“你这孩子,尽瞎掰,你阿玛的弓马虽还过得去,却也就是一般罢了,似他这般的,额娘一只手就可对付个十个八个的,被你这么一吹,还真成天下无敌大将军了。”
董鄂氏对三爷的武艺可是知根知底的,从来也没将三爷那么点本事放在心上,这一听弘晴越吹越不像话,不由地便笑了起来,轻打了弘晴的肩头一下,口中却是没甚客气地将三爷的老底给揭破了。
“……”
面对着彪悍的董鄂氏,弘晴一时间还真就不知该说啥才好了,没旁的,满人重武,也无甚男女大防一说,不管男女都懂弓马,习拳脚,皆以武艺高强为荣,董鄂氏更是女中豪杰一般的人物,瞧不上三爷那点花拳绣腿,也是正常之事,可这话董鄂氏说的,弘晴却是评论不得,没奈何,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头,装作没听到董鄂氏的高论。
“罢了,不说这个了,晴儿既是回来了,娘这可就得帮着你好生操持一下,定个好时日,去温家走上一回,将婚事先下个定好了。”
董鄂氏倒是没再揭三爷的老底,煞是豪气地一挥手,不容分说地便给弘晴下了指令。
我勒个去的,咋就又来了呢,唉,这都哪跟哪的事啊!
一听董鄂氏果不其然地旧事重提了,弘晴的头皮不由地便是一阵发麻,满心眼里的不情愿——弘晴又不是啥鲁男子,美女自然是喜欢的,可这喜欢也就只是正常的喜欢罢了,断然没那些个萝莉控之类的恶趣味,这没事整上一门童养媳,不是寒碜人还是怎地?
“额娘,此事不急,今儿个父王虽是封了亲王,可也接下了清欠的差使,事情繁杂,恐难有闲时,再者,此际正值敏感时分,宜静不宜动,还是先缓缓,待得清欠事了之后再议也不迟。”
弘晴可是领教过董鄂氏的固执的,自是知晓直接拒绝一准讨不到好去,这便委婉地解说了一番,使出了招缓兵之计。
“不妨事,大面子上的事由额娘自去议了便成,你只须时日到了,去温家走上一遭即可,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此事无须再议,就这么定了。”
董鄂氏岂是那么好蒙的,前番就已被弘晴躲过了一回,此次可是不打算再好事多磨了的,压根儿就没给弘晴留下半点的腾挪余地,一句话便堵死了弘晴的退缩之可能。
“额娘说的是,孩儿知道了。”
没辙了,董鄂氏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要啰唣,指不定就要吃家法了,弘晴可不打算拿自家的小屁股去试验一下家法板子的硬度如何,就算再不甘,也只能是先应承了下来,至于到时如何处置,也只能是到时再说了的。
“嗯,那便好,你这一路远行,想来也是累了,就先下去休息罢。”
董鄂氏虽是女子,可行起事来,却是不让须眉,干脆利落得很,这一见弘晴已是别无异议,也就没再多啰唣,一摆手,放了弘晴一码。
“孩儿告退!”
被董鄂氏这么一搅合,弘晴原先的好心情已是没了影踪,满肚子尽是不情愿,却又没地儿发作去,只能是恭谨地行了个礼,退出了主院,但并未回他所住的“翠山居”,而是拖着脚向“仙客居”行了去。
“奴才叩见小王爷!”
“小王爷,奴才给您贺喜了!”
……
“仙客居”的院门处,观雨等几个小书童正自百无聊赖地瞎扯着,这一见弘晴领着刘三儿逛荡了过来,自不敢稍有怠慢,呼啦啦地全都迎上了前去,见礼的见礼,道贺的道贺,讨巧之言响得弘晴心烦无比。
“嗯。”
弘晴这会儿心情正自不爽得很,自是懒得跟众书童们多啰唣,也就只是轻吭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抬了下手,示意众人免礼,脚下却并不稍停,缓步行进了院门之中,熟门熟路地向陈老夫子所住的左侧庭院行了去。
“三哥,小主子这都是怎地了?”
一见弘晴气色不对,众书童自是不敢多啰唣,可待得弘晴进了院,人小鬼大的观雨可就憋不住了,凑到了刘三儿的跟前,小意地陪着笑脸,低声地发问道。
“嘿,还不就是婚事给闹的。”
刘三儿乃是弘晴贴身之人,自是清楚弘晴对眼下这门亲事似乎不甚情愿,倒也没细想根由,脱口便应答了一句道。
“婚事?这是好事啊,为何……”
董鄂氏要给弘晴订婚的事儿并非啥机密,满府上下大体上都是知道的,只是知晓弘晴心思的却是没几个,观雨自不在其内,这一听是婚事惹了弘晴的不快,不禁为之诧异不已,声量不由地便高了起来,顿时吓得刘三儿面色一白,赶忙伸手捂住了观雨的嘴,怕的便是弘晴听到了会着恼。
我勒个去的,啥狗屁好事,烦人!刘三儿的动作虽快,奈何观雨声大,弘晴却已是听得了个分明,眉头不禁为之一皱,心中火气狂冒,却又不好去发作众书童,也就只能是气恼地跺了下脚,迈步行进了左侧庭院之中。
第一百九十四章磨刀霍霍(一)
“学生见过夫子!”
弘晴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直到一曲终了,这才行上了前去,恭谨地行礼问了安。
“嗯,坐。”
老爷子一如既往地寡言,并无甚旁的言语,仅仅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便算是回过了礼数。
“谢先生赐坐。”
师徒相处已是有年,弘晴早就习惯了陈老夫子的不苟言笑,也无甚多余的客套,逊谢了一声,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在了老夫子的对面。
“小王爷有心事?”
陈老夫子扫了弘晴一眼,并未详问此去河南的诸般事宜,也不曾追问今儿个面圣的情形,仅仅只是语调淡然地问了一句道。
“回夫子的话,学生确有一事不明,还请夫子指点迷津,今日陛下有召……”
心事自然是有的,还不止一个,奈何订婚的事儿却是说之不得,不为别的,只因陈老夫子虽是睿智过人之辈,却素来最重礼仪,真要是将不满订婚的事儿说了出来,没地找骂不是?弘晴可不想自讨没趣,也就只捡着政务上的事儿来分说,先是将今儿个面圣的情形详细地述说了一番,又将心中对八爷可能有大动作的猜测道了出来,末了,言语诚恳地请老夫子代为剖析一二。
“嗯,八爷既是设套坏了四爷的差使,自不可能坐视三爷渔翁得利,有所动作也属必然之事耳,然,依老夫看来,却也无须过虑,但消四策能建功,余者皆不足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
老夫子对弘晴的担心显然并不以为意,一扬眉,神情淡定地给出了个判断。
“这……”
一听老夫子如此说法,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没旁的,这世上就没谁比弘晴更清楚八爷的狠辣之处,这货可是连**请愿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儿都敢捣鼓出来,天晓得为了狙击三爷,又将使出何等阴狠之手段,敌暗我明之下,可是防不胜防的,真要是稍有个闪失,三爷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英明形象岂不是要大打上个折扣?
“圣上明君也,唯好面子耳,今之朝廷体面已经不得摧残,但消能稳守本心,又何须惧鬼魅之小道哉,圣心所向,岂有敌耶?”
弘晴虽不曾说出心中的担忧所在,可老夫子却是一眼便已看穿,浑然就不放在心上,轻描淡写地便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之所在。
“夫子高见,学生明白了。”
老夫子所言之道,弘晴自是也曾算过,自也清楚老爷子千里迢迢将三爷召回来就是为了收拾残局的,理当不会坐看三爷吃亏,只是道理归道理,事实如何却是难说得很,没见四爷不也同样是兢兢业业地办着差,办得的结果还真就很合老爷子的意,可结果如何呢?尽管无甚处置,却硬生生夺了四爷的差使,弄得四爷面子里子全都丢了个干净,有这么个先例在,天晓得三爷一旦遇到大的险阻之际,老爷子会不会也来上这么一手,弘晴实在是不敢妄断,只是老夫子都已将话说到这般地步了,弘晴却也不好再多啰唣,也就只能是心中存疑,口中却是恭谦地应了一声。
“明白便好,且早些歇息去罢,明日一早还是照旧。”
陈老夫子自是知晓弘晴的心事其实并未消减,可也不打算再多解说,毕竟此等敏感大事,终归须得见了真章才能知根底,不到八爷出牌之际,实也难有甚具体的对策可言,多说自是无益,也就没再多留弘晴。
“……”
老夫子这话一出,弘晴立马便联想到了已然数月不曾再有的“习武”生涯,登时便背心发凉,额头上的黑线就此狂冒不已,小脸苦得有若吃了黄连一般……
“哟,八哥回来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弘晴如何为订婚一事头疼不已,却说老十与老十四正自在八贝勒府的西花厅里闲聊着,冷不丁见八爷与九爷并着肩从院门处行了进来,忙不迭地各自起了身,笑脸相迎地打起了招呼。
“都坐罢。”
这些日子以来,为了能顺利将三爷装进套子里,八爷可是没少费心思,而今,总算是将三爷哄上了刑台,就等着给其最后来上一刀子了,虽不敢言大势已定,可七八分的把握八爷还是有的,心情自是相当之不错,只不过城府深,倒也不曾有甚太过的表现,对于两位弟弟以及陆纯彦的起身相迎,八爷并未多言,仅仅只是和煦地压了压手,示意众人自行落了座。
“八哥,情形如何,老三那浑球可曾上了钩?”
老十就是个急性子,众人方才刚落了座,他已是迫不及待地率先开口发问了一句道。
“十弟,这都啥话来着,八哥出手,还能有个落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