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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
“免了,坐罢!”
三爷心情虽不甚好,可一见得弘晴归来,脸上还是强挤出了几丝的笑意,虚抬了下手,尽自温和地叫了起。
“谢父王。”
一见三爷那等阴沉的脸色,弘晴便已猜到了问题之所在,但并未说破,也就只是从容地谢了一声,走到一旁的座位前,一撩衣袍的下摆,端坐了下来。
“今儿个你四叔领着一干人来逼宫了,嘿,找了个范时捷出来当先锋,这便是其提出的章程,你且先看看好了。”
三爷一早回了府之后,便已是跟陈老夫子以及李敏铨商议过了,对四爷此番行事也已是有了判断,但并未直接言说出来,而是将范时捷的折子丢给了弘晴,显见是不愿影响到弘晴的判断。
“是,孩儿遵命!”
弘晴恭谨地应了一声,也没再多言,拿起折子便细细地翻看着,这一看之下,当即便看出了点苗头来——折子所言的追比策略中规中矩,乍然一看,似乎没什么问题,可追比的次序却颇有些蹊跷,排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倒也罢了,那都是些京师中级文官,追比起来应该不算太难,可接下来一大票全都是武将,不止是京师两处大营的高级将领,还有各地的将军们,湖广总督阿山、两江总督巴锡、江宁织造曹寅等老爷子心腹爱将尽在其列,这等排列法很明显透着股阴谋的味道,若是没有防备,真按这份章程行了去,后果显然是相当之不堪,下场只会比前番四爷更惨上不老少!
“父王明鉴,孩儿以为此折子别有蹊跷,若是孩儿料得不差的话,此恐非四叔手笔,而是八叔所为,这是要陷父王于死地也!”
弘晴既有志于青云,平日里自是很注重情报的收集,只扫了几眼,便已在折子里那些武将中发现了不老少的八爷一方的人物,既有八爷一伙的门下奴才,也有亲近八爷之辈,还基本都凑在了一块,心下顿时了然,这便肯定无比地给出了个判断。
“嗯,若如此,当何如之?”
早先的议事中,陈老夫子便已指出了此事必是四、八两位爷联手所为,三爷对于弘晴的判断,自也不会感到有甚惊疑,所担忧的只是应对之道罢了,倒不是陈、李二人未曾有计,而是三爷心中尚有些个犹豫不决,毕竟此次所要面对的可是两方面的夹击,一旦稍有闪失,太子与大阿哥自不会坐视,那后果可就着实不堪了去,三爷不得不谨慎再谨慎,以求个万全之道。
“回父王的话,孩儿以为四叔、八叔既已划下了道来,那不妨就将计就计地陪二位叔叔走上一趟也好,待得闹起之际,再上善后四策,当可一举定乾坤!”
一听三爷这等问法,弘晴便已猜知了三爷犹豫不决的根由之所在,无非是担心顶不住各方的联手夹击,唯恐失去了正隆的圣眷罢了,这等患得患失的心理显然不是成大事的好兆头,然则身为儿子,弘晴却是不好直言不讳,也就只能是言语肯定地鼓励了三爷一番。
“唔……,夫子,先生,您二位以为如何?”
这一听弘晴所言与陈、李二人所述相差无几,三爷的信心倒是增加了不老少,可犹豫之心却依旧尚存,毕竟这可是他头一回面对众阿哥们的联手进攻,手头力量不足的情形下,患得患失也属正常之事,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没敢就此下个决断,这便又将问题抛给了陈、李二人。
“可行!”
陈老夫子没甚含糊,也无甚废话,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两个**的字来。
“王爷明鉴,属下以为帝心在我,当可无往不利也,纵使他人阴谋万端,又能奈我何?”
李敏铨智算能力虽仅仅只是二流水平,可演技却是顶儿尖的角色,扮演起狗头军师来,自是分外的有谱,这一断言之下,还真有几分再世诸葛之气度。
“也罢,就这么定了也好,唔,晴儿这几日若是工部无事,便先随阿玛办了此差好了。”
三爷到底信心不是很足,尽管已是首肯了弘晴的建言,可到了末了,还是决定要拉着弘晴一并去蹚这么趟浑水。
得,老爹这是将咱当拐杖使了!
一听三爷此话,弘晴还真有些哭笑不得,可又不好拒绝,也就只能是恭谨地躬身应了诺,心底里却是难免腹诽了三爷一把。
“嗯,那好,明日一早本王便照着范郎中的折子行了去,且看那帮混球又能耍出甚花样来!”
三爷对弘晴还是有着十足的信心的,这一听弘晴愿意帮自己一并办差,心中的忐忑顿时又少了几分,豪气一起,不免有些个踌躇满志了起来……
“禀八爷,那头又传来了消息,说是三爷已通令户部,明日一早开始清欠,眼下第一拨之清欠名单已下发,请八爷过目!”
八贝勒府的西花厅里,几位阿哥与陆纯彦一并都坐在其中,随意地聊着天,正自乐呵间,却见郑明睿从院门处转了出来,疾步抢到近前,一抖手,从衣袖中取出了份文档,双手捧着,高举过了头顶,而后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哦?”
八爷一伙人之所以又聚集在一起,为的便是等四爷那头的消息,此际一听有了准信,八爷自不敢轻忽了去,轻吭了一声,伸手接过了郑明睿手中的折子,摊将开来,细细地研读了起来,末了,长出了口大气,也不言语,只是一挥手,将郑明睿屏退了开去。
“八哥,老三那厮可是上钩了?”
一众阿哥们都眼巴巴地等着八爷发话,自是先前八爷正细看文档,众人都不好随便开口,这一见郑明睿已去,性子最急的老十首先沉不住气了,急吼吼地便发问道。
“唔,若是没有意外,或许该是如此,陆先生,您请看。”
虽是已得了三爷签批的清欠章程之附件,可八爷还是不敢断言事情一定会按着己方的部署走,这便一边将文档递给陆纯彦,一边语气不甚确定地回答道。
“哈,这回好了,看老三那厮如何应对了去,嘿,爷一想到老三吃瘪,心里可是跟三伏天里吃了冰一般爽利着,没说的,今儿个非得痛饮上一番,好生出上口鸟气!”
老十就一躁性子,这一听八爷如此说法,也不管甚形象不形象地,跳将起来,凑到了陆纯彦的身边,只瞄了文档几眼,便已是咧着大嘴,乐呵呵地大放了通厥词,就宛若真瞅见了三爷父子出丑的情形一般。
“十哥,先别急着乐呵,小弟怎么觉得其中似乎别有蹊跷,嘿,就老三那鬼精之人,怕不会看不出范时捷那小子的章程里有埋伏罢,这么无甚更改地就往下跳,怎么看都不像回事儿,难不成老三别有准备不成?”
这一听老十在那儿瞎咋呼,老十四的好奇心也起了,跟着凑到了陆纯彦的身边,只一看,见那份章程完完全全就是原版,心下里不由地便是一动,这便眉头微微一皱,将其中的疑点指了出来。
“准备?嘿,老三能玩出甚花活来,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老四玩过的那一套,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只要他这头一动将起来,甭管他如何耍,那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老十看似鲁莽之徒,可其实也是个有心计的主儿,这会儿反驳起老十四来,还真就说得颇有些道道。
“十弟休要大意了去,小心无大错,我等还是先听听陆先生的看法为好。”
老九是个心细之人,同样也觉得事情似乎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可要他说出哪里不对劲么,却又着实说不出来,也就只能是笼统地拦住了老十的穷乐呵。
“可以开始了!”
陆纯彦并未理会诸位阿哥们的瞎议论,默默地翻阅着手中的文档,细细地研磨着,末了,又闭目沉思了良久之后,方才一睁眼,语调平淡而又坚决地说了一句道。
“哈,爷就说么,老三那浑球能有啥戏可唱的,只要他一动,爷几个只管勒紧绞索就是了,看那厮能蹦跶到哪去,八哥,您就下令罢,小弟可是等不及了!”
陆纯彦此言一出,十爷首先大笑着跳了起来,一击掌,兴致高昂地请命道。
“先生,老三那头,唔,会否有甚埋伏来着?”
八爷是个谨慎人,并未去理会老十的瞎激动,而是面色凝重地看着陆纯彦,谨慎地发问道。
“无妨,只要三爷肯动,我等便可顺势而为,就算不能一举扳倒其,也断不致有反噬之虞,哪怕闹到了御前,不也还有四爷在前头顶着么。”
陆纯彦先前沉思之际,显然是通盘考虑过了,认定此局应该无解,但并未肯定地说将出来,而是点明了己方立于不败之地的后路。
“那好,就这么定了,明日起,雷霆计划全面发动,务求毕其功于一役!”陆纯彦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八爷自也就不再多犹豫,这便霍然而起,环视了一下诸位弟弟,语气决然地下了决心。
第一百九十七章夜访皇华驿(一)
首战告捷自然是好事,可这告捷的背后么,显然隐藏着沟壑,真要是得意忘形了去,那下场一准美妙不到哪去,这一点,弘晴显然是心中有数的,这不,天才刚黑,换了身青衣小帽的弘晴便已领着身着便衣的李敏行数人赶到了东城的皇华驿。
皇华驿,天下驿站之首,隶属于兵部会同馆,专供进京述职之官员住宿——按朝律,在面圣之前,所有官员只能住在驿站,纵使在京师有家,亦不得回,只是朝律归朝律,真正执行起来却并不算严格,此番奉召进京的百余大员中,真正入住皇华驿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大多数官员全都不知所踪,四位封疆大吏里,也就仅有两江总督巴锡一人入住了皇华驿,其余三人皆去向不明,甚至不曾在皇华驿露过面,夜幕一落,偌大的皇华驿自也就显得格外的寂寥。
“唉……”
一弯残月高挂天际,月色下,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临窗而立,面带愁容地仰天望月,默立了良久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意味难明的长叹,这老者正是当今两江总督巴锡——巴锡,伊尔根觉罗氏,正黄旗人,顺治十二年生人,康熙四年起,便被选为布库(摔跤手),入宫陪康熙帝耍练跤术,后在平灭鳌拜中立下大功,得以晋升为大内二等侍卫,不久便外放为两江总督府参将,参与平三藩之乱,得功晋升为广州将军,康熙三十三年七月,晋云贵总督,康熙四十一年六月,转任两江总督至今,乃是康熙最信重的封疆大吏之一,后世影视剧里那位忠心耿耿的魏东亭就是以此人为原型塑造出来的。
巴锡的心情相当的不好,不为别的,只因明日便是其到户部报到的时候了,光是自身所欠下的二十万两白银就够其烦心的了,更别说整个两江地面还欠着两百万两银子,这两桩事儿就有若两块千钧大石般,压得巴锡喘气都难,一想到自个儿荣耀一生,到了临致仕之际,还得在公堂上丢人现眼,巴锡的心情又怎个郁闷了得。
“老爷,外头来了个小公子,说是有要事要见老爷。”
就在巴锡一筹莫展之际,但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中,老管家从房外行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巴锡的身后,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甚的小公子,说清楚了!”
巴锡此际正烦得很,哪有会客的心思,这一听老管家说得含糊,登时便有些个来了气,眼一横,不甚客气地喝问道。
“老爷,他没说,只是给了这个,说是老爷一看便知。”
这一见巴锡气色不对,老管家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将手中持有的一块竹制牌子递到了巴锡的面前。
“咦?嘶……”
牌子并不大,也就半个巴掌左右而已,两面打磨得极为光滑,背面无字画,正面也就简单地刻着“麒麟”二字,乍一看起来,似乎无甚稀奇之处,可落在了巴锡的眼中却又不同了,但见其先是惊咦了一声,紧接着又是倒吸了口凉气,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就这么急匆匆地向外行了去。
“老爷,老爷,您……”
老管家浑然没想到自家老爷说走便走了,不说连个交待都没有,那一身的便装显然也不是迎客之道,不由地便有些急了,先是一愣,接着赶忙小跑着追了上去,可就是这么一耽搁,巴锡竟已是走得没了影踪。
“敢问您可是……”
巴锡健步如飞地冲到了皇华驿的大门口,借着两边门上高挂着的灯笼之亮光,入眼便见数名彪形大汉簇拥着一名青衣少年,面虽生,可气度却是不凡,心中的猜测立马便更笃定了几分,但却并不敢完全确定,这便疾步行到了近前,很是客气地拱手行了个礼,试探着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见过巴军门,小侄奉家父之命前来拜访,若有打搅处,还请巴军门海涵则个。”
皇华驿门口虽是人迹稀少,可毕竟还是有着把门的兵丁在,弘晴自不愿在此际透露出自个儿的身份,这便朝着巴锡深深一躬,行了个晚辈觐见之礼,口中客套着,却绝口不言自身之来历。
“不敢,不敢,只是令堂……”
巴锡常年在外任官,甚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