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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尔咆哮公堂,是欲抗旨不遵么?还不退下!”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四爷如何不知自己怕是被八爷一伙给戏弄了去,心中的羞恼之意愈发浓烈了起来,却又不甘就此认了栽,这便一把抄起供在文案上的圣旨,高高地举过头顶,放声断喝了一嗓子。
“四哥说笑了,尔不审而刑,是为私刑也,今又欲当众屈打成招,真当国法为儿戏么?请恕小弟不敢苟同!”
十爷的胆子素来就大,便是当着老爷子的面都敢耍横,又岂会怕了四爷,这一见四爷拿出圣旨来压自己,十爷不单没屈服,反倒是昂然地亢声反诘了一句道。
“四哥何须如此暴跳,莫非昨夜行私刑者便是奉了四哥之令么?那小弟倒是奇怪了,有甚事不能当众行之,非要滥用私刑?嘿,这官司便是打到了皇阿玛处,四哥也未见得赢罢?”
老十话音刚落,九爷已是阴测测地从旁附和了一把,言语可谓是刻薄至极,直指四爷的软肋。
“放肆,本贝勒奉旨查案,自有当机之权宜,何来滥用私刑之说,尔等妄言如此,乃扰乱公堂之大罪,再要胡说,休怪为兄不讲情面,来啊,将鹿坤鹏拿下,重重地打!”
到了这般田地,四爷只能指望着重刑之下能当众撬开鹿坤鹏的嘴,至于嘴皮官司么,四爷可是不想跟九、十两位爷扯个没完的,这便将手中的圣旨晃了晃,怒急地嘶吼了起来。
“四哥息怒,此事干系重大,恐非四哥所能独断者,是是非非终归须得禀明了皇阿玛方能做得准数,李大人,您说呢?”
眼瞅着九爷、十爷压不住四爷,八爷可就有些坐不住了,这便一摆手,将问题抛给了不动声色地端坐在下首位置上的李光地。
“嗯……,四阿哥审案心切,下官自是能体悟,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刑罚者,公器也,非不得已而行之,私刑一事实有悖朝纲,纵使理由再充分,怕也与律法有悖,只是此事真相如何还须得另案处置,今日之审不妨先到此为好,待得圣意明了之后,再继续也罢。”
李光地自是清楚八爷此际将自己推出来的用心所在,只是清楚归清楚,李光地却是不能不按着八爷的意思去说,不为别的,只因身为刑部尚书,此案一旦大白天下,他也得跟着吃挂落,纵使不被一撸到底,被贬出京师却也是避不了的事儿,而这,对于李光地来说,显然不是其乐见之局面,搬出律法来与四爷唱对台戏也就成了李光地无可避免的选择。
“李老大人所言甚是,此案须得再次禀明了皇阿玛方可继续,若不然,谁知某些人会否公报私仇,又来个杀人灭口啥的,那须不是好耍的。”
身为八爷的急先锋,十爷的任务就是将水彻底搅浑了去,此际一听李光地如此说法,自是乐得来个火上浇油,故意拿话去激四爷。
“没错,十弟这话说得好,正人须得先正己,律法者,社稷重典也,非正人不可用之,今有人竟敢私刑朝臣,实重罪难逃,当彻查!”
有了李光地这么一席话,九爷的腰杆子显然是硬挺了许多,说起话来,也就没了半点的客气,当庭便要逼问四爷滥用私刑之罪过。
“尔等,尔等……”
四爷本就不以口才而著称,此际见八爷一伙人等你唱我和地将偌大的罪名强行扣在了自个儿的头上,当即便被气得浑身哆嗦不已,可待要出言叱责么,却又一时间难以找到应对的理由,口拙之下,更显得有些个理屈词穷。
“四哥,如今案情有变,确是不宜再审,暂且押后,待得皇阿玛有了旨意,再行定议可成?”
四爷越是气恼,八爷便越是祥和,语调倒是一派的和煦,宛若和事老一般,可实际上却是往死里挤兑着四爷。
“不必,接着审,出了甚岔子,为兄自当之,尔等若是再不退下,休怪为兄依律处置!”
被八爷等人挤兑到这般地步,四爷的狠劲立马便狂涌了起来,也不管八爷等人如何分说,强硬无比地便要接着往下审案。
“老四,你太过分了!自身不正,还妄想正人,爷这就上本弹劾于你!”
老十原就此个糙性子,一见四爷执意要接着审,脸色登时便黑得有若锅底一般,跳着脚便不管不顾地赌咒了起来。
“尔欲如何便如何,再敢拦阻为兄断案,小心国法无情,退下!”
四爷心火一起,拿管后果如何,将手中的圣旨往文案上重重一搁,拿起惊堂木,狠命一拍,怒吼着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四哥这话可就过了,此案您虽是主审,可也不能不容旁人说话罢,晴儿,你说此事该当如何啊?”老十虽胆子肥,可一见四爷暴跳如雷地要拿自个儿作法,心还是不免有些虚,正犹豫着是否要暂退一下之际,却见九爷阴测测地一笑,将皮球踢到了不言不动地端坐在四爷身侧的弘晴脚下,此言一出,堂上所有人等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弘晴的身上。
第二百三十八章四爷碰壁(三)
弘晴今儿个可是只打算听,不打算说的,这冷不丁见八爷把球踢到了自个儿的脚下,心里头自不免犯起了嘀咕,不过么,任凭满堂人等扫过来的目光有多炙热,弘晴却是脸不变色心不跳,仅仅只是朝着八爷欠了下身,以示礼貌,可嘴巴却是紧紧地闭着。
“晴儿既是副主审,终归也须得有些担当才好,总不能坐视某些人徇私枉法罢?”
这一见弘晴一声不吭,八爷自是不好再行催逼,不过么,他不说话,自有九爷从旁接上,讥讽四爷之余,也没忘了逼弘晴表明态度。
“就是,就是,若不然,岂不辜负了皇阿玛之厚爱,晴儿且说说看,今儿个这事该怎个章程才妥?”
老十虽一向对弘晴极为忌惮,可这当口上,却也顾不得许多了,为了逼出弘晴的真实态度,这便跟着起哄了一把。
就是个屁来着,小样,就这么点小儿科的激将法也拿出来现,无趣!
对于此案,弘晴有着自己的主张——破不破案的,弘晴压根儿就不在意,除了浑水摸鱼地捞些好处之外,也有着坑四爷一把的想头,此无它,在弘晴看来,八爷虽是势大,可其实却是纸老虎一只,连番的小动作看似隐蔽,实则却是难瞒老爷子的法眼,从夺嫡的角度而言,在老爷子的心目中,八爷其实已经出局了,只是八爷自己还没意识到罢了,甭管其跳得有多欢,准定是个悲剧的收场,可四爷却不同,别看四爷屡战屡败,可其那等屡败屡战的不馁之精神却很是令老爷子欣赏,换而言之,四爷还是属于有希望夺嫡的一个,正因为此,弘晴是断然不肯给四爷有翻盘的机会的,不坑他坑谁去,不过么,坑人也须得讲究策略,若不然,老爷子的板子可就要打下来了,就眼下这等时分来说,火候显然还未到,弘晴自是不打算轻易表甚态来着,任凭九爷、十爷如何挤兑,弘晴就浑然当耳边风看待,就这么木然地端坐着不动。
“晴贝勒请了。”
这一见弘晴对八爷等人的激将毫无反应,李光地可就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便朝着弘晴拱了拱手。
“安溪先生有甚指教么?”
八爷等人的催逼,弘晴可以当成耳边风,可李光地如此正式地拱手为礼,弘晴可就不能在端坐着不动了,若不然,一旦被言官弹劾一个“傲慢无礼”的罪名,那乐子岂不是大了去了,没奈何,尽管明知李光地绝无好话,弘晴也只能是客气地还了个礼,明知故问地吭哧了一声。
“老朽久闻晴贝勒乃审案好手,想来是熟知律法条文的,今,堂上争议既多,照律须得停审复议,不知晴贝勒以为如何哉?”
李光地虽不算八爷一党中人,可私交却是不错,加之此番菜市口一案又牵涉到他自己,站在八爷一方自也就是毋庸置疑之事了的。
“李大人过奖了,本贝勒实不敢当矣,今,所谓争议既多,不过是旁人乱议罢了,本贝勒不以为四叔审案有何不妥之处。”
弘晴是打算借此案坑四爷一把,不过么,却绝不会在此时与四爷唱反调,恰恰相反,还得力挺上一把,不为别的,只因弘晴需要制造出一个假象,一个他已跟四爷有所默契的假象,为的便是能从八爷处捞到更多的好处。
“晴儿所言甚是,本贝勒奉旨主审,尔等只是配合行事,有何意见,只管上本去好了,休得在此胡闹,若不然,休怪本贝勒不讲情面,来人,将鹿犯坤鹏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四爷昨夜未能与弘晴达成默契,这会儿自不免担心弘晴会站到八爷一方去,心始终是悬着的,可一听弘晴居然毫不犹豫地支持了自己,四爷当即便来了精神,也不再给八爷等人留啥情面,拿起惊堂木,重重地一拍,亢声喝令了一嗓子。
“喳!”
四爷这一占了上风,其手下的侍卫们可就不再客气了,不管不顾地推开挡道的十爷,七手八脚地拽着鹿坤鹏便往堂下拖了去。
“哎呀,冤枉啊,冤枉啊,哎呀……”
板子从来都不是好挨的,更别说这帮子王府侍卫们恼怒被鹿坤鹏摆了一道,下起手来,也就没了轻重,只管重重地狠打,可怜鹿坤鹏当即就被打得个死去活来,昏死了几次,又被冷水生生浇醒,惨嚎之声越喊越是无力,到了末了,也就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呻吟了的。
“啪!”
板子一打完,如狼似虎的四爷府侍卫们浑然不理会鹿坤鹏的境遇有多凄惨,拖拽着上了堂,重重地便往地上狠摔了去,一声脆响之下,满堂人等全都情不自禁地干咽了口唾沫。
“鹿坤鹏,尔招是不招?”
四爷被鹿坤鹏当堂摆了一道,这会儿心火兀自未消,自是不会去管鹿坤鹏的凄惨,拿起惊堂木,猛然一拍,气咻咻地便断喝了一句道。
“犯官冤枉啊,犯官确实是一时眼误啊,犯官冤枉啊,四爷,您不能屈打成招啊,犯官冤枉啊……”
陆坤鹏在刑部多年,对律法自是熟稔得很,又怎会不知他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的理儿,为了不被抄灭九族,也为了八爷那头允诺的善后条件,鹿坤鹏可是全然豁出去了,尽管被打得死去活来,可口风却是依旧不改,一口咬死他没认出“白鹅”乃是眼误之故。
“大胆鹿坤鹏,还敢虚言欺哄本贝勒,来啊,再拖下去,给我重重地打!”
昨夜鹿坤鹏只熬了几遍刑,便已是招供了不老少的内幕,可今儿个都已被打成了这等模样,却居然还能咬死不吐实,自不免有些大出四爷的预料之外,眼瞅着事情要坏,饶是四爷心机沉稳,到了此时,也已是沉不住气了,羞恼万分地又拿起一把铁签,往地上一掼,愤怒无比地再次断喝了一嗓子。
“四叔且慢!”
眼瞅着四爷已是彻底乱了阵脚,弘晴可就不敢再任由其胡为下去了,概因弘晴本身就是副审,断不能坐视鹿坤鹏这么个要紧人物被四爷就这么打死当场,真要是不能取得一个可以交待得过去的审案结果,弘晴自己也得跟着吃挂落,再说了,弘晴还等着从八爷一方捞好处呢,又怎能坐视看着四爷如此盛怒而妄为的,这便从旁喝止了一句道。
“嗯?”
这一见是弘晴跳出来打岔,四爷的脸色先是一沉,似有发飙之迹象,可转眼间却又平和了下来,并未多言,只是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
“四叔明鉴,小侄以为此案干系重大,犯事之人有所反复也属寻常事儿,一味用强也确难服众,不若先就如此,待得证据收集齐全了,再行审过也好。”
弘晴并未在意四爷的冷脸,声线平和地解说了一番,轻巧的几句话便将台阶递到了四爷的脚下。
“如此也好,退堂!”
四爷此番之所以如此急地审案,就是自忖有着鹿坤鹏的口供在,打的便是快刀斩乱麻的主意,奈何这等想法虽好,却是彻彻底底地落入了八爷一方的圈套之中,心里头早就萌生了退意,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而今,有了弘晴递过来的台阶,他又怎有不赶紧顺势下了的理儿,这便假作沉吟地思索了一下,而后,也不问八爷等人的意见,拿起惊堂木一拍,满是不甘地下了令。
“威……武……”
四爷一声令下,堂下列队的一众刑部衙役们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纷纷扯着嗓子呼起了威,自有侍候在侧的四爷府侍卫们拥上前去,将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鹿坤鹏架下了堂去。
“为叔自去刑部大牢接着查案,缉拿在逃死囚一事,就请晴儿多加费心,即刻去办罢。”
一场大戏就这么唱崩了去,四爷自是心情大坏,实无心再跟八爷等人多扯淡,朝弘晴交待了一句之后,便即头也不回地走了人,脚步之匆匆,还真有些个落荒而逃之窘迫。
嘿,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案子要真有您老想的那般简单就好了,得,看您老猴急的,吃大亏了不是?
用不着去调查,弘晴也能猜得出八爷一方所动的手脚,无非是让鹿坤鹏假招供而后再来个当堂翻供,从而打四爷一个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