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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钦差大人的话,草民亦别无旁议,还请钦差大人明示。”
王潘寿这么一表态,一向与其交好的孙万全自是立马紧紧跟上。
“我等别无异议,还请钦差大人明示!”
“但消能缓解盐慌,钦差大人有何指示,草民等自当遵从。”
“钦差大人能心系百姓福祉,草民等自不敢有甚异议。”
……
有了王、孙两大盐商的带头,依附于这两位的中小盐商们自是不敢再保持沉默,全都乱哄哄地表了态,到了末了,董文涛等人也不得不跟着敷衍了一番,至此,刘八女原先预想的盐商们集体抗争之算计已是彻底化成了泡影,这等情形一出,刘八女尽自忿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阴森森地瞥了王潘寿一眼,强行将心中的羞恼硬忍了下来。
“好,既是诸位如此信任本贝勒,那本贝勒还真就不能让诸位失望了去,唔,这么说罢,票引计划乃是朝廷所定,实不宜更易,然,诸位又言及市面缺盐,这可就有些让本贝勒为难了,不过呢,也不是不能解决,此番本贝勒奉旨出巡,路过山东,跟山东盐运使坤宁也有过会晤,听闻其辖区内盐引每每过剩,正为之头疼不已,这倒也好了,那就让山东盐商多多购盐引,诸位所辖之区域内若是真缺额过大的话,就让山东盐商鼎力支持一下好了。”
一众盐商们既已都表过了态,弘晴倒也没卖啥关子,很是干脆地便将早就已谋划好的应对方案抛了出来。
“这,这如何可行?”
“不对罢,钦差大人,我等所辖之区域都是早已规划好的,怎能让山东狗子们插上一手,此事万万不能!”
“是啊,钦差大人,此议实不可行,倘若乱了盐市,怕不是耍的。”
……
一听弘晴出的居然是这么个馊主意,众盐商们当即就哄乱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各家的销售区域乃是花了大代价买来的,其中还不凡血腥的死拼,两淮盐商之所以能占据全国盐市的八成二之巨,靠的可不单是资本雄厚,也不仅仅是因着与朝中大佬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之故,更多的则是以铁与血争夺而来的,真要是按着弘晴所言办了去,各家盐商的损失可就不是眼下这么丁点了,万一要是被山东盐商趁势崛起,那后果可是不堪得紧了些,又怎由得两淮盐商们不急火攻心的。
“啪!”
众盐商们这么一闹腾,原先还笑盈盈的弘晴当即就变脸了,眉头一扬,满脸怒气地抓起搁在文案上的惊堂木便是重重一拍,巨大的声浪乍然而起,瞬间便将众盐商们的哄乱给生生弹压了下去。
“放肆,尔等安敢咆哮公堂,是欲造反么,嗯?”
弘晴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之所以耐着性子跟众盐商周旋,那不过是不想真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罢了,当然了,若是一众盐商们真要一意孤行的话,弘晴却是不介意来个大换血,将现有之盐商通通撤换了去,只是真走到了那一步,于弘晴本身来说,也会有着不小的麻烦,非到万不得已,弘晴自是不愿这么做了去,但这并不意味着弘晴便得放低身架跟一帮盐狗子们商榷个没完,这一发狠起来,当真是杀气腾腾不已的。
“钦差大人且请息怒,非是草民们放肆,实是此议太过匪夷所思了些,一旦真行了去,不单不能缓解市面之盐慌,反倒极易导致盐市之混乱,倘若真如此,恐非朝廷之福罢?”
弘晴这么一发作,下头的盐商们自是不敢再鼓噪,可一个个脸上却全都是不服之色,一见及此,刘八女可就来了精神了,再次跪直了身子,作出一副不亢不卑的样子,狠狠地挤兑了弘晴一把。
“哦,是么?本贝勒倒是不明白了,朝廷只售盐引,向未规定各省各府之地盘谁属,今诸位既言市面食盐供应紧张,已有力不从心之感,那本贝勒让山东盐商帮忙解决,又有何不可之说,莫非尔等还敢瞒着朝廷私立山头不成,嗯?”
刘八女倒是说得慷慨激昂,问题是弘晴又岂是那么好挤兑的,但见弘晴阴冷地一笑,已是毫不客气地反问了一句道。
“这……”
盐商的地盘之划分都是靠铁与血打拼出来的不假,但却仅仅只是潜规则而已,并非朝廷明文规定,真要拿到台面上来说,显然有些不够看,被弘晴这么一反问,饶是刘八女也算是颇有急智之辈,一时间也真找不到啥合适的反驳之理由,登时便傻愣在了当场。
“尔等都听好了,本贝勒之意已决,两淮盐引之售卖计划不变,若是诸位还觉得市面供应紧张,那本贝勒这就发文山东盐运使衙门,让山东盐商出面解决此事,何去何从,尔等大可自择之。”
弘晴没再理会目瞪口呆不已的刘八女,冷着脸,环视了一下众盐商们,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个决断。
“嗡……”
一听弘晴如此说法,下头的盐商们顿时又骚乱了起来,只是全都是私下窃议,却是无人敢高声提出抗辩,显见都没弘晴这等绝然给吓住了。
“钦差大人英明,草民以为眼下之供应紧张也不过就是暂时而已,只消我等一心协调,自可应对过去,确无须山东盐商插手其事。”
事情演化到了眼下这等局面,王潘寿自是清楚该到了他上场表忠心的时候了,紧赶着便率先出言表态了一把。
“是啊,钦差大人明鉴,此事我等自当竭力解决之,就不烦劳钦差大人了。”
“对对对,此事我等自能解决。”
“钦差大人放心,我等即刻就安排人手加运,断不致有差的。”
……众盐商们本自人心惶惶,这一见王潘寿出了头,自是全都心惊肉跳地跟着附和了起来,一时间满大堂里都是盐商们表忠的慷慨言语在噪杂个不休,唯有刘八女却是气得面色发黑,一双眼血红地死盯着王潘寿不放,那森然的样子,当真有着豺狼择人而噬之凶残,可惜原本就与其不是一条心的王潘寿压根儿就无惧于其,根本连看都不看刘八女一眼。
第二百八十一章尔虞我诈(一)
担心么?一点都不!尽管弘晴人在扬州,可有着“尖刀”这么只眼在盯着,再加上老十五兄弟俩的力量,京中的事情弘晴自是都心中有数得很,但却丝毫不以为意,既不上本自辩,也没打算让三爷或是老十五兄弟俩动本,不为别的,只因在离京之前,弘晴便已跟老爷子有了默契,在一年之内,不管弘晴如何折腾,老爷子都不会出面干涉,当然了,若是一年都拿不出个像样的成果,那后果么,只怕就不是那么好承受了的,不过么,眼下才刚过了两月,时间还长,足够弘晴好生谋划了去的。
老爷子果然没让弘晴失望,所有事关盐务的本章一旦到了内廷,通通有若石沉大海一般,连个声响都没有地便没了回音,群臣们不明所以之下,猜测之心自不免更浓了几分,直到有一日李光地假作无意中提起了两湖等地食盐供应紧张之事,隐隐有着要借此参弘晴一本之意图,却不料他才刚开了个头,当即就被老爷子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一番,让他专心搞好刑部之事,不该管的事儿少关心。
老爷子的训示一出,朝野上下顿时为之惊愕不已,不为别的,只因李光地乃是当今大学士,而刑部仅仅不过是他的兼职而已,满天下的事儿就没甚他不能奏的,而今不过仅仅只提了下盐务的事情,居然就惹来了老爷子的狠批,这显然不仅仅是在警告李光地,而是在警告那些敢拿盐务来说事的众官员们,于是乎,原本正热议连连的盐务话题就这么如雪遇艳阳一般,瞬息间便消融得没了半点的声息。
时光荏苒,一转眼便已是九月初三,自打来到扬州已是四月有余,弘晴宛若忘了此番差使的正务是盐务整顿,一门心思几乎全都扑在了扬州的地方治理之上,啥催粮、断案子地忙乎个没完,至于盐务上的事么,除非是何明福发来公文,否则的话,弘晴一概不闻不问,当然了,有一件事弘晴却是始终不曾放松过的,那便是盐巡营的整顿,只是弘晴本人却是甚少出面,都是由姬怀瑾在负责,不过么,但凡姬怀瑾那头提出的要求,无论是要人还是要物,弘晴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好说话得很,而姬怀瑾也没让弘晴失望,四个多月的整治下来,原本松松垮垮的两淮各地之盐巡营已是面貌一新,尽管拿出去作战尚不够格,可用来巡查私盐却已是颇见成效,光是八月一个月便已查获了近十起私盐走私,尽管涉案的金额都不算大,可对于不法之徒来说,盐巡营好歹算是有了些威慑之力,然则真要论及这等威慑之力有多大么,却是不好说之事了的。
中秋已过,可各地自初夏以来的食盐供应紧张不单没得到缓解,反倒是更紧缺了几分,哪怕两淮盐商一船船地将盐场的盐运往各省,却依旧不能稍缓这等紧张之局面,以致于各地的盐店已是不顾朝廷的明文规定,悄悄地将盐价往上浮动了近三成之多,各省百姓抱怨连天之下,也令盐运的利润空间较之往年多上了不少,这就更进一步地刺激到了盐商们的神经,奈何正规渠道上的盐引已是难以增加,面对着厚利,大小盐商们的心思都不免开始活泛了起来,纵使有着盐巡营的威胁在,可在巨利面前,盐商们已是按捺不住地蠢蠢欲动了,这不,今儿个弘晴刚忙完扬州府的政务,正打算去后衙里小眯一会儿,就听李敏行来报——姬怀瑾有急事要禀。
“尔等全都退下!”
姬怀瑾到得很快,弘晴方才刚落了座,他便已由李敏行陪着到了书房,只是见过了礼之后,却是半晌没吭气,一见及此,弘晴已是其一准是有机密事要报,也就会意地一挥手,将侍候在侧的诸般人等尽皆屏退了开去。
“启禀钦差大人,属下接到密报,陈彪已装运了四万斤私盐打算明晚偷运往江西,事关重大,下官不敢遂决,特来请钦差大人明示行止。”
众人退下之后,姬怀瑾原本紧绷着的脸上瞬间便露出了几丝激动之色,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地禀报了一句道。
“陈彪?此消息可靠否?”
弘晴的记忆力惊人,姬怀瑾只一提这个名字,弘晴立马便记起了此人的相貌与来历,自是知晓此人乃是刘八女手下一名得力干将,表面上看起来是家**盐商,可实际上不过就是刘八女手下一条走狗而已,此人既是打算贩运私盐,显见是奉了刘八女的意思在办着的,一念及此,弘晴的双眼顿时便炯然了起来。
“回钦差大人的话,此事乃是安东(今之涟水县)盐巡营千总方万胜所报,据其所言,陈彪出千两白银收买,方万胜为迷惑陈彪,已是收下了银子,然,却一早便通知了下官,打算引蛇出洞,兹事体大,下官不敢妄决,特来请钦差大人明断。”
一听弘晴如此问法,姬怀瑾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述说了一番。
“哦?”
姬怀瑾所言倒是符合常理,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甚破绽来,然则弘晴却并不以为事情会是如此之简单,此无它,尽管与刘八女接触不多,可弘晴却深知此人乃是老谋深算之辈,理应不是盲动之人,似这等贩卖私盐的事儿,此人已是干过了多回了的,若真是其一手谋划,又怎可能露出如此大的个破绽来,这里头若说没有蹊跷,那才真是怪事了的。
“钦差大人明鉴,下官已查实,陈彪本季度之盐引额度早已用尽,而下季度之盐引又尚未发售,其此时运盐该当是私盐无疑!”
这一见弘晴半晌没个结论,姬怀瑾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不为别的,自他接手盐巡营以来,虽在上个月接连破获了几起夹带案,可拢算下来,涉案之金额也不过就是三千两白银不到一些而已,实在谈不上有甚成就感可言的,不仅如此,还成了同僚们冷嘲热讽的对象,这可是令立功心切的姬怀瑾相当之恼火的,为求一巨功,以彰显自身的能耐,此番他可是憋足了劲要打个翻身仗的,自不愿此事就这么告吹了去,这便从旁进言了一句道。
“嗯,姬大人莫急,本贝勒倒是有几个想头,须得与姬大人好生商榷一二的,这么说罢,那陈彪是否有可能玩一手试探之把戏,倘若其手中握有刘八女那头的票引,却故意装成贩私盐的样子,以引我等出手,一旦大肆发动之下,却又无果,那帮盐狗子可就有了再次闹事之由头,真到那时,后果之严重当是可想而见之事,此不可不防啊。”
若论立功之心切,弘晴只会在姬怀瑾之上,而不会在其之下,不说别的,眼下都已是过了快半年了,尽管老爷子那头依旧不曾有所催逼,可总无所动静显然也不是个事儿,很难想象一旦老爷子耐性被磨没了,将会有何等严峻之后果,光此一条,弘晴就比谁都想赶紧将刘八女拿下,只是想归想,做却不能莽撞行事,对此,弘晴还是有着足够的警惕心的。
“这……”
被弘晴这么一说,姬怀瑾自不免也犯了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