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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哈哈哈……,你这滑头小子,甭跟朕油嘴滑舌,说罢,尔心里到底有个甚章程来着。”
这一听弘晴如此说法,老爷子不由地便被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手指了下弘晴,亲热地笑骂了一声。
“皇玛法明鉴,孙儿所言句句皆是真心,实无半分虚言。”
老爷子可以笑着逗趣,可弘晴却不敢持宠而娇,更不敢真当着众大学士的面随意胡诌,哪怕心中其实早有定见,也不打算即刻便说将出来,而是满脸惶恐状地进言道。
“罢了,尔只管说,无论对错,朕都不罪于尔。”
老爷子显然是看出了弘晴的顾忌之处,这便略一沉吟,给出了个承诺。
“皇玛法既是如此说了,那孙儿便斗胆放肆了。”
弘晴要的便是老爷子这么句话,为的便是要避免麻烦,毕竟在场的大学士们可都是儒家子弟来着,真要是被这么极贵之辈参上一本,那乐子可小不到哪去,这等麻烦能避免,弘晴可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而今,老爷子既已有言在先,弘晴自也就不会再有甚顾忌可言,不过么,还是没急着说出个道道来,而是先恭谨地致意了一下,而后方才谨慎地开口道:“皇玛法明鉴,圣人有云曰:不患寡而患不均,其意在于公允二字,若不能得其精髓,再好的心,怕也会办出错事来,故此,孙儿以为八旗商号之红利分配当以八旗公议为准,孙儿处也就仅有一草案而已,窃以为可将商号所有权拆分为股份若干,按等级高下划分,全八旗子弟人人皆有,然,所有人等只能拿红利,却无承续之权,也不可转卖,且商号每年经营所得之红利并非全部分配,而是预留两大块,一者以为商号可持续发展之用,二者则作为机动奖励之资材,但凡演武表现出众者,或是立有功勋者,皆可从中拨出资材以为奖励,若如此,或可保得公允不失,此孙儿之浅见也,还请皇玛法圣断。”
“唔,尔等且都议议看,此策究竟可行与否?”老爷子早前之所以没直接准了弘晴的提议,除了诸多顾忌之外,也有着种种的担心,最大的一条便是怕弘晴尾大不掉,而今,弘晴都已是表态不插手商号之事,又提出了红利分配的新颖方式,老爷子自无不满意之处,只不过兹事体大,老爷子显然不想独断专行,而是将问题丢给了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众大学士们。
第三百一十章老爷子的慎重(二)
很显然,决断之前的问难也就成了关键的关键,只是由谁先来以及问些啥,却令一众大学士们有些拿捏不定了,不为别的,只因站在面前的这位主儿可不是素食动物,可是赫赫有名的“官场屠夫”,没见一向号称不倒翁的李光地都被弘晴给掀翻了去,万一要是惹急了这主儿,那后果怕是美妙不到哪去,于是乎,尽管老爷子已是开了金口,一众大学士们却并不急着发问,而老爷子似乎也无意出言催促,一时间大殿里就这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晴贝勒,老朽有一疑问还请晴贝勒代为解惑,唔,这么说罢,市井间皆言海外贸易有巨利,然风险亦大,所谓十去三、四回,若如此,何能保得商号之盈利哉?”
难耐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之后,却见新任文华殿大学士温达从旁闪了出来,朝着弘晴一拱手,率先发问了一句道。
得,还是自家人给力么!
这一听温达如此问法,弘晴心中不禁为之一乐,不为别的,只因弘晴已是听出了温达此等问法背后的用心之所在,无非是在暗示弘晴,他温达对八旗商号一事可是持着极力支持之态度的,而这,与弘晴事先的判断显然是吻合的,倒不完全是因着两家已然定了亲之故,而是温达为人一向开明,虽饱读诗书,却并非那等只知圣人云曰之辈,对商业流通素来持着积极之态度,当初弘晴搞商号闹出了大风波之际,温达可是曾在老爷子面前为弘晴缓颊过的,而是时,弘晴还不曾与海兰珠订婚,足可见其对商业流通之开明态度。
“温大人问得好,此事确须得解说个分明,这么说罢,大海行船不可能毫无风险,风暴时时有,海盗也同样不少,若是以小船行了去,确是难有万全之可能,然,本贝勒所献之海船乃与前番交割于户部之漕船相类,其船体巨大,不比西洋之海船稍差,纵使遇到风浪,也有一定之抗力,错非运气实在太差,否则断不致有覆舟之祸,至于盗匪么,我船队人多势众,又有押运队随行,又岂惧区区盗匪之拦截,而说到盈利之巨,本贝勒已有实证在,不瞒温大人,去岁十一月,本贝勒曾派出两艘海船,满载瓷器、丝绸等物远航南洋,今夏已顺利归来,两船之货,扣除各项成本,共计得纯利四十五万两白银之巨,折算下来,已是十倍利也,今秋还有十二艘船要远赴南洋,所需之货物,本贝勒已通过江宁织造曹家备齐了,约摸半个月之后便可远航南洋,能有多少获利,明年夏末便可见分晓。”
既是知晓温达这是在帮着自己造势,弘晴自是乐得借此机会,将海外贸易的高额利润好生地宣扬上了一番。
“陛下,若是真如晴贝勒所言这般,此八旗商号之盈利当无虞也,以之为八旗共有之商号,于旗务整顿确有不少之助益,老臣以为可行!”
温达本意就是要力挺八旗商号,先前之所以一开口便问盈利,为的便是要造势,而今,弘晴既已如此配合地道出了盈利之巨,温达自是立马便打蛇随棍上,高调地亮出了全力支持之态度。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实有不妥,以社稷之重器行商业之事,恐于教化不利,倘若民间纷纷效仿,其弊大矣,还请陛下明断。”
温达话音刚落,不等老爷子有所反应,却见东阁大学士王士祯已是从旁站了出来,高声反对道。
“王大人此言差矣,海外贸易固有巨利,然所需之成本亦高,却不是民间所能做大者,效仿一说恐难实现,再者,八旗商号所购之货品皆来自民间,而贩卖之利虽大多用于八旗旗务,可民间也因此而受益,此有何不可之说,其三,八旗商号乃八旗共有,并非朝廷经营之,与朝廷重器似无关联罢,至于说到教化,而今旗务日渐萎靡,京师之地治安屡屡有差,倘若能有足资以为用,又何愁旗务不整,此该与教化之意相吻合罢?不知王大人以为然否?”
弘晴一向就有着辩才无双之美誉,又岂会被王士祯这等陈词滥调所驳倒,同样不等老爷子有所表示,已是毫不客气地批驳了王士祯一番。
“晴贝勒此言请恕本官不敢苟同,须知圣人之道首在教化,而教化之要便在于严正己身,今八旗既为社稷基石,就该有表率之形象,倘若八旗亦行商牟利,百姓岂有不争先效仿之理?倘若世风日下,后患无穷也。”
王士祯同样也以辩才闻名于朝中,尽管与弘晴之间并无个人恩怨,然则为了其心中的大义之故,却是不肯就此认输,慷慨激昂地便接着出言反驳道。
“王大人此言又差矣!八旗子弟并不参与经营,仅仅只是坐享红利而已,至于海外贸易之具体事宜却须得由行家里手来行之,此谓之所有权与经营权之分离,由此可见,八旗商号之成立当不致影响到八旗子弟勤于习武之风气,至于表率云云,更是无从说起!”
弘晴想办八旗商号可是由来已久的,并非临时起意,自是早就做好了应对各种刁难之准备,似王士祯这等言论,又怎可能真难得倒弘晴,但见其轻笑了一声,毫不容情地又指出了王士祯话语里的谬误之所在。
“晴贝勒请了,老朽也有一疑问,还请晴贝勒解惑一二。”
眼瞅着王士祯被弘晴所言激得面红耳赤不已,马齐可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倒不是想着针对弘晴,而是唯恐弘晴与王士祯当庭冲突起来不好相看,这便从旁站将出来,出言打岔了一句道。
“马大人请讲,但凡本贝勒所知者,定叫马大人满意便是了。”
弘晴其实也不愿真跟王士祯吵个没完,这一见马齐站出来打岔,自是乐得应酬上一番。
“晴贝勒既言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那又该如何确保八旗应得之利益不受损?”
马齐也是旗人,自是希望八旗子弟的日子能有奔头,对八旗商号一事,自也就持着积极之态度,此际出言虽是问难之格局,可言语间的支持之态度其实已是表露无遗了的。
“此事不难,本贝勒有一策可确保商号之有序运行,此事说来话长,且容本贝勒细细说来,唔,这么说罢,商号内可分设三层机制,其一名为董事会,亦即最高决策机构,设董事长一人,董事数人,此商号既是八旗共有,这董事长之人选自该由圣上亲兼,至于董事则由八旗公推,专一决断商号发展之碍难大事;其二名为经营层,便是那些个专门负责日常经营之大小掌柜们,此层人等只管日常经营,并定期向董事会报备各项事宜之进展,以确保董事会对商号之全面掌控;其三则曰监理会,由八旗公推出非董事人选以及经营层推举之参与人选再加上普通商号伙计公推出来者共同组成,负责对商号所有经营项目乃至董事会成员之行事加以审核,以确保无贪墨之事发生,三者相辅相成,又彼此制约,当可确保商号之利益不受损,八旗之红利也就有了可靠之保证。”
说到商业上的事儿,弘晴可是倍儿顺溜,一张口,连草稿都不用打,便已一口气将股份制公司之构成以及运营之机制道了出来,所言之道理放之后世,那不过是老生常谈而已,可在这个时代么,却是极其先进的管理理念,直听得众人一愣一愣地,老半天都会不过神来,不禁众大学士们如此,老爷子同样有些愣了神。
“妙,有此一策,既可防止八旗子弟弃武行商之虞,又可确保应得之红利不少,更能保证商号在我朝廷之掌控下,实为一举三得之妙策也,陛下,老臣以为可行!”
马齐本就对八旗商号极其感兴趣,加之与弘晴素有交情,一待想明白了股份制公司管理制度之妙处,自是乐得帮弘晴投上一票。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虽是好事,却须得慎重行了去,倘若操之过急,反倒不美。”
马齐这么一表态,支持弘晴的已是有了两票,而王士祯已经被弘晴驳倒,此际也不好再站出来唱反调,至于同样持反对意见的陈廷敬见状,也就理智地保持了沉默,至于素来慎言慎行的张廷玉么,照例是不会在老爷子有所表示前表明态度的,倒是原本持中立态度的翰林院大学士尹泰站出来进言了一番。
“嗯,尹大人此言乃老成持国之语也,此事确须多方验证方可,晴儿,尔且先拟个章程出来,待得明夏船队归来后,再行计议好了。”
这一见王、陈这两个最主要的反对者都已没了声息,本就动心不已的老爷子自也就有了定见,不过么,却并未当场下个决断,仅仅只是含糊地交待了一句道。
“是,孙儿遵旨!”老爷子的心思不外乎担心好心办坏事,怕的便是海外贸易的真实利益不似弘晴说的那般巨大,这是打算验证过实际收益再作计较,这等心思并不难猜,弘晴自是一眼便看了个通透,但却并不敢说破,也就只是恭谨地应了诺。
第三百一十一章有人欢喜有人愁(一)
“孩儿叩见父王。”
深秋说起来是农闲的日子,可对于工部来说,却是最忙碌的时节,概因唯有农闲方才是大规模调集民壮实施大工程的最好时机,无论是兴修水利还是建造皇陵,深秋时节都是大兴土木的开始,身为工部实际的主事者,弘晴自是忙得个脚不沾地,天都擦黑了,方才回到自家府上,人都尚未进自家小院呢,就被三爷传到了书房,一转过屏风,入眼便见三爷脸色阴晴不定,脑筋只一转,便已明了了三爷此际相召的用意之所在,心中顿时暗笑不已,但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疾步抢到了近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问了安。
“免了。”
三爷很不开心,其原因有二,一者么,是不满弘晴连与自己商量一下都不曾,便将八旗商号的事儿直接捅到了老爷子处,再一点便是心疼钱,没旁的,若是每年十来万银子的话,三爷也不会在意,笑笑也就过去了,可眼下这八旗商号涉及到的进项是每年数百万两之巨,三爷可就有些笑不出来了,这会儿面对着始作俑者的弘晴,三爷虽没当场发作,可声线却显然少了几分的柔和,多了些冰冷之意味。
“谢父王隆恩。”
三爷的心思,弘晴自是心中有数,但并不在意,甚至也无丝毫的悔意,不为别的,只因弘晴太了解三爷的为人了,别看三爷平日里长袖善舞,也有着乐善好施之贤名,不过么,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实际上,三爷的心胸还真就没开阔到视金钱如粪土之地步,真要是提前跟其言明要将海运一事交归八旗公有,三爷不跳脚骂娘才是怪事了的,故此,为避免麻烦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