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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日,帝又下诏,将魇压胤礽的大阿哥革除亲王爵,贬为庶人,圈于上驷院,另,以行为不轨之罪名,将十三阿哥胤祥圈于其府宅,着宗人府严加看管,无圣谕,任何人不得私见。
老爷子这么接连几道诏书一下,民间顿时为之大哗,各种版本的流言飞速地蔓延了开去,可官场上的反应却是极为的平淡,不为别的,只因太子要被废的事儿早已在官场上流传过月余了,各级官吏们早已是心中有数,对此废黜诏书自是都不怎么在意,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一桩头等大事上,那便是该由谁来填补胤礽被废之后的太子之空缺,只是兹事体大,在圣意不明之前,却是谁也不敢公开乱议的,于是乎,京师官场就这么诡异地安静着,所有人等都在等待着进一步消息的到来。
见天就要四月了,自当胤礽被废黜时起,已是大半个月过去了,可老爷子却似乎并未意识到太子之位的空缺,愣是不曾就此事表过态,甚至连暗示都不曾有过,这等情形一出,满朝文武可就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先是新任左都御史纳兰揆叙上本请求早立太子,以安天下臣民之心,接着又是礼部尚书赫申上书请立太子,不几日功夫,上本请立者已是有两百余之众,奏本有若雪花般地飘进了畅春园中,到了末了,便是连马奇、王士祯等大学士也都跟着上了本,朝中请立之声不绝于耳,事已至此,老爷子显然无法再等闲视之了,遂将六位大学士全都召到了畅春园中的瑞景轩商议此事。
册立太子乃是大事中的大事,这不仅是关系到国本,更关系到一众人等将来的命运与地位,自是无人敢轻忽了去,哪怕是已然处在群臣之首的大学士们,对此事都极为的谨慎,一再要求老爷子钦定太子人选,然则老爷子却并无此意,仅仅只是回了一句——前明那些昏君立太子都须得问过重臣之意见,莫非眹连昏君都不如么?此话一出,一众大学士们无所适从之下,却也不敢在多做纠缠,只能是按着自个儿心中所揣摩的圣意提出了待定之人选,争执自不免就此大起了。
马奇与温达都提议册立三爷为太子,理由便是三爷乃治世之大才,又屡立奇功,而王士祯与尹泰则力挺八爷,理由则是八爷深孚众望,宽仁有君子之风,乃仁君之气象,至于张廷玉与陈廷敬则是保持了缄默,对册立太子一事不发一言,但凡老爷子有问,二人皆言一切听凭圣裁,由是,马、温二人与王、尹二相在会上争得个不可开交,闹到最后,已是脸红脖子粗,却愣是没能争出个输赢来。
大学士联席会议没能争出个结果来,而老爷子却又不肯就此事表态,事情显然有些僵住了,不几日,朝臣们再次掀起了请立的上本**,老爷子遂顺水推舟地下了诏书,让群臣公推,但凡五品官以上者,皆可上本言事,此诏书一出,朝野顿时沸腾了起来,为之欢呼雀跃者不知凡几,只是这其中却并不包括三爷在内。
“皇阿玛是怎么想的,好好一桩事偏偏要弄得这般复杂,哎,多事之秋啊!”
公推诏书一出,原本正做着就此入主东宫之美梦的三爷有若大冬天里被浇了一大盆冷水一般,心里头拔凉拔凉的,失落与烦躁交织在一起,生生弄得三爷茶饭不思,这才一日的功夫而已,原本翩翩的风度已是全然没了踪影,眼窝深陷,人也因之憔悴了不老少,偏生心思又不敢让人撞破了去,白日里还得强撑着到礼部去办差,直到傍晚回了府,可就再也熬不住了,将陈、李两大谋士都请到了书房,一张口便是抱怨之言,那模样简直跟久旷的怨妇有得一比了。
秋?现在还没到夏天好不?老爹还真是急红了眼了!
一听三爷这等感叹,弘晴险些笑喷了出来,好在城府足够深,这才算是没失态,不过么,弘晴也没打算出言安抚三爷,也就只是静静地端坐在一旁。
“王爷无须担心过甚,陛下乃圣明之主也,自当会有所决断,以王爷之威望,当有胜算无虞。”
身为首席谋士,李敏铨这一日来同样不好过,私下里可是没少请示弘晴,奈何却不曾从弘晴处得到任何的指示,心下里也自忐忑不已,这一见三爷惶急若此,实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就只能是说些干巴巴的安慰话罢了。
“嗯,夫子对此有甚见教否?”
说到威望,三爷还真有些底气,不止是这些年来大功立了无数,也不单是废黜太子一事上表现足够出色,更因着他此际乃是仅存希望的阿哥中最年长者,又是唯一的亲王,无论从立贤还是立长来说,都该轮到他三爷入主东宫,奈何老爷子迟迟不就此事表态,三爷实在是放心不下,这便沉吟着将问题抛给了岿然不动的陈老夫子。
“圣上心中有大恐惧矣。”
陈老夫子不开口则已,这一开口便是句令人惊悸的论断,当即便令三爷目瞪口呆地傻在了当场。
“这,这,这是从何说起?”
三爷木讷了良久之后,总算是回过了神来,可心中的震撼却依旧不见消减,嘴角抽搐不已地追问道。
“圣上春秋尚自鼎盛,岂能无惧哉?”
陈老夫子并未详加解说,仅仅只是轻描淡写地提点了一句道。
“嗯?”
三爷虽也算聪慧之辈,可到底算不上智者,这一听陈老夫子如此说法,心下里顿有所悟,只不过这等悟实在是太浅了些,恍恍惚惚间,看似把握到了关键,可再一想,却又茫然了。
“夫子所言甚是,圣上确是有惧矣,此番热河一行,本是圣上预定之废黜太子之旅,若是一切顺利,自该是王爷上位无疑,奈何诸般事情一出,圣心恐更易矣,势也,时也!”
李敏铨到底反应快,有了陈老夫子的提点,倒是飞速地便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情不自禁地便感慨了起来。
“啊,这……”
三爷最期盼的便是能入主东宫,这一听李敏铨如此说法,自不免有些急了,待要张口追问个究竟,却猛然发觉这等话实在是不好宣之于口,顿时便就此打住了,只是望向李敏铨的眼神里却满是不加掩饰的探询之意味。
“王爷明鉴,此番热河之变牵涉之阿哥众矣,又岂仅仅只是那三位阶下囚,王爷与四爷、八爷都是局中人,此一条,圣上又如何会不知,正因为知,故此方有惧啊,这才方是开始,圣上还能有所掌控,可将来呢?莫非真要上演几场玄武门之变乎?以圣上珍惜羽翼之个性,又岂能不防哉?既是要防,那便须从眼下做起了的。”
陈老夫子乃是座师身份,他可以爱说就说,不爱说,自可不加理会,可李敏铨却是没这个福气,面对着三爷的疑惑目光,李敏铨自是得紧赶着将内里的蹊跷解释个分明。
“原来如此,那本王……”
李敏铨都已将话说得如此之明了,三爷又不笨,自是听得懂个中之关窍,只是听得懂归听得懂,真要三爷就此息了入主东宫之心却是万万不可能之事,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试探着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圣上之所以迟迟不定太子,又整出了这等公推的把戏,其用意深远矣,谁若是在此际跳得越欢,谁便要栽得越惨,王爷不可不慎啊。”
以李敏铨之智算,其实并不足以从乱象中体察出圣心所在,然则有了陈老夫子的提点之后,他却是有着足够的才智将真相一步步推演出来。
“唔……,夫子以为如何哉?”这一听李敏铨如此解释,三爷的心已是拔凉一片,可却并不甘心,这便又将问题抛给了陈老夫子,显然是指望着陈老夫子能给出个不一样的答案,这等用心无疑是美好的,可惜现实却显然是残酷的,陈老夫子压根儿就没开口,仅仅只是神情淡然地点了下头,这么个姿态一出,当即便令三爷石化成了尊雕像。
第三百四十六章圣心有惧(二)
三爷极为的不甘,这些年来,为了图谋东宫之位,三爷可是没少下苦力,不止是实事干了不少,阴暗勾当也没少做,为的是啥?还不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直上青云,而今,机会就在眼前,又怎能说放弃就放弃的,只是两大谋士都已是如此说了,三爷纵使不甘,也不好在此际有过甚的固执,无奈之下,也只好侧头望向了弘晴,竟是打算从弘晴处得到了支持了。
“父王明鉴,孩儿以为夫子与李先生所言乃正理也,今,皇玛法正值春秋鼎盛之际,自无传位之心,无论何人入了东宫,都非幸事,废太子之前车之鉴犹在,万不可或忘焉,且,经此番热河事变之惊,皇阿玛心中芥蒂已生,越是热心东宫之位者,必遭横祸无疑,若是孩儿料得不差的话,此番八叔将有大难矣!”
三爷想要的支持,弘晴自是不会给,开啥玩笑,真要在此际支持三爷去鲁莽行事,那不是在帮三爷,而是在害三爷,倘若三爷玩完了,弘晴也就甭想再有甚出头之日了的,当然了,这么个心思却是断然不能在三爷面前表露出来的,弘晴也只能是恭谦地欠了下身子,言语诚恳地解说了一番,末了,又给出了个转移三爷视线的判断。
“哦?此话怎讲?”
胤礽与大阿哥既已倒台,剩下的阿哥中,最有希望夺嫡的,除了三爷自己之外,就只剩下八爷与四爷,在三爷看来,没了老十三帮衬的四爷不过一跳梁小丑罢了,压根儿就上不得台面,倒是人望极高的八爷堪称劲敌,若是能看到八爷倒大霉,三爷自是乐意得很,正因为此,一听到弘晴言及八爷有难,三爷立马便来了兴致,也没再去纠缠早先的事儿,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八爷将有大难一事上。
“回父王的话,皇玛法之所以迟迟不立太子,非不能,实不愿也,个中关窍便是‘疑惧’二字耳,此一条,四叔、八叔恐都会有所察,然,应对之抉择却断然不同,概因您与四叔都可退,而八叔却是退无可退,他若是不趁此机会上位,那就永无机会矣,故此,兵行险招也就是必然之事也,无非是勾连群臣,以舆论大势来逼皇玛法就范,殊不知这恰恰犯了皇玛法之大忌,焉有不败之理,一个不小心之下,便是大阿哥那般下场。”
有着前世的经历在,弘晴对大势以及对老爷子心态的把握,远非等闲可比,哪怕今世的历史已被弘晴扭转了个方向,可就废立太子一事上,却并无太大的差别,弘晴心中自是早有定算,更别说还有陈老夫子这么个当世绝顶智者在一旁辅助,在大势的判断上,自是不会有甚偏差可言,此际说将起来,自信之情自也就溢于言表了的。
“嗯,若如此,还真有几分可能,只是公推一事又当何如之?”
能解决掉八爷这么个心腹大患,三爷自是满意得很,在他想来,只消八爷一倒,四爷压根儿就不足为惧,东宫之位自也就断难逃出自个儿的掌心,心情立马便好了不老少,也就有心关切一下此番公推该当如何应对一事了的。
“父王明鉴,这半月余来,胤礽虽已被囚咸安宫中,可皇玛法却并未全然置之不理,先后三次召其前去问话,又曾数次交待宫中宦官要勤勉侍奉于其,个中之意味颇深,父王不可不防啊。”
论及应对之策,弘晴自是也早有了谋算,不过么,他却是不打算直接说将出来,道理很简单,就两字——避嫌,倒不是怕自是的隐秘来历会曝光,而是担心三爷起猜忌之心——别看眼下父子乃是一体,可将来如何就不好说了,真要是表现得太过,那后患断然小不到哪去,正因为此,弘晴并未直接回答三爷的问题,而是意有所指地点了一句道。
“嗯?这……”
自打胤礽被废黜之后,三爷已是将其忘到了脑后,压根儿就不曾留意过胤礽眼下的处境究竟如何,此际一听弘晴如此说法,当即就愣住了。
“莫非陛下打算复立胤礽,这怕是不能罢?”
弘晴此言一出,不止是三爷为之一惊,李敏铨也同样惊悸不已,惊疑不定地便问了一句道。
“有甚不能的,胤礽纵使被废,也依旧还是阿哥之身份,但消有根据,复立亦非难事,左右不过是圣上一句话的事罢了。”
面对着李敏行的疑问,弘晴只是笑了笑,却并未出言解释,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陈老夫子从旁插了一句道。
“不致于罢,废立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哉?”
陈老夫子这么一说,李敏铨倒是听懂了,可三爷却是着急了,眉头一皱,颇为不快地便出言反驳道。
得,老爹这格局还真就不大,不就一个太子之位么,值得这般紧张?
这一见三爷如此作态,弘晴心里头当真有些个哭笑不得的,奈何生为人子,在这当口上,却是不好犯颜直谏的,没奈何,也就只能是装作没听到三爷那句满是酸味的话语。
“儿戏也总好过玄武门之变。”
陈老夫子讥讽地一笑,简明扼要地再次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之所在。
“哎……,父子相防到这般田地,实是天家之大不幸也。”
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