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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邬思道所言蹊跷无比,不由地便是一愣,狐疑地便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八爷此番虽遭重挫,却断然不会遭重处,待得太子复位之后,必将与王爷一道晋升亲王。”
邬思道并未急着解释个中关窍,而是先给出了个颇有些耸人听闻的论断。
“竟然会是如此,那皇阿玛他是要……”
一听邬思道这般说法,四爷先是一愣,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已然猜到了邬思道这么个论断背后的隐喻之所在,脸色不由地便是一白,心中的忐忑之意顿时便大起了。
“陛下要收权,却又不好违了祖宗家法,只能是如此拐弯抹角地行了去,利用的便是太子复位之后急于稳固自身之心思,某若是料得不差,八爷固然首当其冲,王爷您也一样难逃打压,至于三爷么,此际恐正做着坐山观虎斗之想头,诸阿哥人心不齐之下,怕是难挡太子殿下之威势矣,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应对了去?”
邬思道微微一笑,将关窍彻底揭破,但并未为四爷设谋,而是大有深意地问了一句道。
“他自要做小人,却也由他,我自做我的孤臣也就是了,至于旁人会怎么想,小王却是管不得那么许多了,愿议且就乱议去也罢。”
四爷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长出了口大气,有些个悻悻然地作出了决断。
“哈哈哈……,不错,不错,正是斯理,王爷能如此行了去,便不致有行差踏错之虞也。”
邬思道显然对四爷的灵性颇为的赞赏,哈哈大笑着便出言肯定了一句道。
“先生说笑了,此不过无奈之举罢了,实谈不上有甚稀奇的,倒是皇阿玛行此险招,就不怕有太阿倒悬之危么?”
四爷尴尬地咧了下嘴,又摇了摇头,问出了句意味颇深的话语,没旁的,四爷本想问的是太子若是就此坐稳了东宫之位的话,那他四爷岂不就没了戏文可唱,只是这话却又不好出口,也就只能是拐弯抹角地试探着。
“呵,王爷问得好,二爷虽有些小聪明,也颇有些狠劲,可惜天时地利人和皆无,岂能成得了大事,陛下不过姑且用之罢了,纵使一时放纵,可线头却是提在圣上手中,哪真能由得二爷胡乱行之的,再者,无论三爷还是八爷,皆是枭雄之辈,纵使能一时忍气吞声,却断难持久,一旦太子猖獗过甚,那两位必然会起而抗争,真到那时,朝局必乱无疑,圣上也就不能忍了,二爷辛苦一遭,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被废黜之下场!”
邬思道阴冷地一笑,款款而谈,瞬息间便已将事态之发展一一道了出来。
“唔……,若如此,那……”
四爷眉头微皱地想了想,自也觉得邬思道的分析甚是有理,只不过四爷更关心的是太子再次被废黜之后,又该轮到何人去坐那个大位,有心问个明白么,这话却又不好出口,没奈何,也只能是支支吾吾地呢喃着。
“王爷此际关心此事未免太早了些,一切还须得看圣心所向,姑且到时再议也罢。”
尽管四爷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可以邬思道之智商,却是一听便知四爷到底想问的是甚,只是这问题邬思道自己都尚未看透,又怎可能给四爷一个明确的答案,也就只能是作出一派神秘状地敷衍了一句道。
“嗯……”这一见邬思道不肯明说,四爷也不好再问,长出了口气之后,默默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三百六十章一朝权在手(一)
康熙四十七年六月初五,“八旗商号”派往南洋之十二艘大型海船满载着各色货物亦顺利进抵广州,一趟航程下来,共计得利四百四十万两五千余白银,与预计稍有偏差,约莫少了三十万两左右,大体上是因一次性运抵南洋的货物过多,导致交易价格有所下滑之故,可依旧称得上是赚得个盆满钵盈,六月中旬,盈利状况之报表抵京,八旗商号连夜召开董事会,并形成红利下发之决议,报请康熙老爷子审核。
康熙四十七年六月十六日,帝下明诏,准了八旗商号之决议,并从内库拨银五十余万两,以凑成五百万两之整数,按章程下发八旗各部,此诏一下,八旗各部为之轰然,上本谢恩之折子有若雪片般飞进了畅春园,老爷子龙颜为之大悦。
康熙四十七年六月十八日,就在八旗各部为即将到手的第一笔红利而兴奋不已之际,老爷子又下了一道诏书,复胤礽太子之位,并由张廷玉主持大典,再次在天坛昭告天地,群臣纷纷上本庆贺,事遂定焉。
康熙四十七年六月二十一日,帝召“大病初愈”的八爷畅春园觐见,温言抚慰了一番,又上演了一场父子和的好戏,旋即便于次日晋封八爷为廉亲王,四爷也随之晋封雍亲王,五爷、七爷、九爷、十爷皆晋为郡王,并于畅春园中赐宴百官,至此,废黜太子乃至公推太子一事便算是彻底揭了过去,朝局看似焕然一新,可实则暗潮已是狂涌不已了。
康熙四十七年七月初一,帝再次下诏,给太子批折之权,明令六部有公文皆先送至毓庆宫,并着马奇、王士祯等大学士为之辅,此后一半月的时间里,屡屡嘉奖太子所批之文本,并将年初贬谪之凌普等太子之心腹又一一召回了朝中,其中凌普就任内务府总管大臣;沈天生晋户部尚书,原户部尚书施世伦调两江为加衔总督,接替已解甲归田的巴锡所遗之缺;受废黜案牵连的原兵部尚书耿额官复原职;齐世武晋刑部尚书,免原大学士温达所兼之刑部尚书职;伊尔赛、达古等原太子心腹也得以入六部占据要职,一时间太子之权柄大重,满朝文武为之侧目不已。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九,老爷子再次下江南,带张廷玉、陈廷敬同行,留太子监国,以马奇、温达、王士祯、尹泰为四辅政。
老爷子倒是走得潇洒,就这么玩儿去了,可京师里却是闹上了,这不,老爷子前脚才刚走没几天,装孙子装得歪腻的太子可就开始发飙了,先是借故将监察御史沈潇革职拿办,后又将吏部郎中陈望、户部郎中齐至诚二人贬谪出京,理由?莫须有!
沈潇等人官位都不高,都不过仅仅只是五品官而已,在权贵满地走的京师里,浑然不起眼,若是往常,这等官员罢免与否,压根儿就没人会去关心,可此时太子这么一动作,满朝文武却是陡然心惊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这三人恰恰就是公推之际最早上本保荐八爷的三人,太子在此时整这三人显然不是偶然为之,打的是狗,可扇的却是八爷的耳光,后果会如何可真就不好说了的。
如何?其实真没如何,就在群臣们都等着看八爷会如何反击之际,八爷却是称病告了假,直接猫回了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当起了缩头乌龟,愣是连个声响都没有,他这么一示弱不打紧,太子可就更来劲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又接连下了十数道手谕,将二十余名八爷、九爷的门下奴才或贬或免地狠整了一通,到了此时,原本还在看热闹的诸般臣工们可就真慌了神了,没旁的,满朝文武中保荐八爷的官员几乎占了百分之九十,真要是任由太子再这么胡整了去,大家伙都没得好果子吃,人人自危之下,跑去八爷府上求救的人可就海了去了,可真能见到八爷的却是没几个,无他,八爷病了,还很重,不见客。
八爷这么一躲将起来,可就苦了九、十两位爷,几乎是隔三差五地被太子叫进宫里,每回都是被训得跟孙子似的,啥屁豆点大的事儿都要上纲上线一番,生生整得两位爷苦不堪言,偏生这会儿太子监国大权在握,他要训人,九爷、十爷还真就只能是乖乖地听着,当然了,两位爷也不是好惹的主儿,私下里也串联了不少的大臣纷纷上书远在江南的老爷子,打算玩告御状的把戏,可惜老爷子压根儿就不加理睬,所有的上本全都有若石沉大海一般,愣是连个泡沫都没冒起,不得已之下,九爷、十爷只好学八爷也告了病,来个惹不起,躲!
见天就要到新春佳节了,天已是冷得慌,只是今年的天气怪,冷归冷,可第一场雪却迟迟不见落下,风倒是很大,呼啸间,刮面生痛,天寒地冻,可依旧但不住朝臣们进毓庆宫巴结太子的热情,没旁的,没见势力庞大无比的八爷一方都已在太子的威势之下溃不成军了么,此时不赶紧弥补一下昔日的过失的话,一旦被太子清算了去,那后果可是不堪得紧了,正因为这么个想头,连日来,借着新春将至之名义往毓庆宫里送礼的人当真不知凡几,便是连三爷也都去凑了回热闹,然则弘晴却是依旧老神在在地悠闲着,压根儿就不往东宫那头凑,每日里该上学上学,下了学就猫工部里,有甚部务要送呈,都打发下头的官员们去送,他自己却是绝不靠近东宫半步的,一来是不想看太子小人得志之嘴脸,二来么,也是不想跟太子起甚纠纷瓜葛的。
“晴贝勒,太子殿下请您到毓庆宫一行。”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弘晴不想去见太子,可太子却显然没有让弘晴逍遥下去之打算,这不,今儿个方才下了学,正与老十五哥俩个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嘻嘻哈哈地瞎扯着,就见新任东宫副主事太监张德高领着两名小太监匆匆地迎上了前来,一欠身,陪着笑脸地宣了太子的口谕。
“有劳张公公了。”
弘晴与张德高并不熟,只知晓其原本是太子身边听用的小太监之一,因着原副主事太监赵晓潇在大阿哥魇压太子一事上恶了老爷子,被直接贬去了辛者库,方才因缘际会地被提拔成了东宫副主事,至于内里是否还有甚旁的缘由,弘晴也不太清楚,不过么,弘晴也不想去关心,更没打算跟张德高套甚近乎,听完了其的宣谕之后,也就仅仅只是拱手还了个礼,面色淡然地应了一声。
“晴贝勒,请!”
这数月来,随着太子的声望日隆,张德高的小日子也过得极为的红火,不说寻常官员,便是一二品大员见了其,那也得恭恭敬敬地陪着小心,此际见得弘晴神情如此淡然,并无半点的讨好之小心,心下里自是不悦得紧,可也不敢当场给弘晴脸色看,也就只是摆了下手,皮笑肉不笑地道了个请字。
“嗯。”
弘晴生性机敏过人,只是看得出张德高隐藏得很深的不悦,不过么,也懒得去理会,不动声色地吭了一声之后,便即一拂袖,缓步向毓庆宫方向行了去。
毓庆宫的书房中,太子端坐在文案前,埋头速书着,哪怕是明显听到了弘晴行将进来的脚步声,也没见其抬起头来,好一派的忙碌状,真是如此么?只怕未必,至少在弘晴看来是如此,没旁的,这就是下马威来着。
“小侄叩见太子殿下。”
尽管早就已猜到了太子此番宣自个儿前来必无甚好意,可真见到了太子这等拿架子的表现,弘晴心中还是忍不住滚过一阵歪腻,只是这当口上,纵使有气,那也失礼不得,没奈何,只得紧走数步,抢到了近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哟,是晴儿来了,免礼,平身罢。”
听得响动,太子终于是抬起了头来,瞟了弘晴一眼,脸上瞬间便换上了笑颜,虚抬了下手,一派客气状地叫了起。
“谢太子殿下隆恩。”弘晴心里头虽是犯着嘀咕,可该尽的礼数却是一点没少,恭谨地谢了一声之后,这才起了身,微欠着身子,作出一副恭听训示之乖巧模样,然则脑筋却是高速运转了起来,细细地思索着太子可能发难之所在,只是千头万绪之下,一时间却又哪能想得分明,无奈之下,也还真就只能等着太子自个儿揭开谜底了的。
三百六十一章一朝权在手(二)
太子似乎无意一上来便谈正事,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弘晴一番,而后方才笑呵呵地开口问了一句,神情轻松而又淡然,就宛若召弘晴前来,只是为了拉拉家常一般。
“回太子殿下的话,臣侄唯尽职耳,实不敢言忙与不忙。”
在不清楚太子用心何在的情况下,弘晴自是极尽谨慎,回答起太子的问话来,也就尽量简单,不给太子留下丝毫借题发挥的可能。
“嗯,尽职就好啊,这满天下官员若是都能尽职,本宫……,哦,皇阿玛也就能少操些心了,奈何大多数人都是口中说着尽职,可行的却全都是些失职之事,当真令人烦心不已啊。”
饶是弘晴已是谨慎再谨慎了,可太子却还是从弘晴的回话里引申出了别样的意味,一番话说将下来,隐约间已是带着扎人的刺了。
我勒个去的,这厮想作甚来着?
一听太子这话说得蹊跷,弘晴原本就紧绷着的心弦顿时便更拉紧了几分,问题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自个儿到底有啥把柄落在太子手中,无奈之下,也只好装作没听懂太子话里的潜台词,这便一躬身,面色肃然地应答道:“太子殿下说的是,臣侄都记住了。”
“嗯,晴儿肯办事,也能办事,此一条,皇阿玛可是多次夸奖过的,本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