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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子的回复,弘晴的心又怎可能安定得下来,要知道此番可不是区区几个白莲教乱匪在上蹿下跳,而是官匪勾结,整个山西地面的高官几乎都牵涉进了其中,这还不算,就连奎宁安这个山西旗营的都统都成了主谋之一,倘若真乱了起来,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就算能平灭,山西一省也必是糜烂之局,个中干系实在是太大了些,弘晴又怎能不因之而忧心忡忡的。
老爷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弘晴实在是有些猜不透,在他看来,如今山西的局势已是越来越紧张了的,再不下狠手的话,只怕那些个老狐狸难免会有所察觉,而一旦奎宁安与苏克济等人真儿个地联手起了兵,弘晴可没信心凭着手下这五百来号人去平灭这么场大乱的,真到那时,闹不好弘晴自个儿的小命都得丢在这山西地面上!
形势无疑是严峻的,若是依弘晴往日的性子与行事风格,早就先下手为强了的,奈何此番他却是不能如此行了去,此无他,老爷子可是早有言在先,此番山西的事儿必须经由老爷子准了,方能便宜行事,这就是个紧箍咒,弘晴纵使不甘,也断不敢违了去,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冒险行了招缓兵之计,以图能先稳住苏克济等人,只是到底能稳住多久,却是不好说之事了的。
“禀王爷,曹宁回来了!”
在这等火山随时可能喷发的情形下,等待无疑是种难耐的煎熬,饶是弘晴生性沉稳过人,八天的苦等下来,心中的焦躁也已是积累到了爆发的边缘,好在消息总算是有了,这不,日头将将西沉之际,弘晴正在书房里面色凝重地来回踱着步,却见李敏行急匆匆地行了进来,几个大步抢到了弘晴身旁,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哦?快宣!”
此番所上的乃是密折,弘晴唯恐有所闪失,并未经由驿站发送,而是先后派了两拨人往京师里赶,一拨是去通报三爷,另一拨才是送密折进大内,其中曹宁与另一名侍卫所负责的便是送密折之事,如今其既是归来,想必老爷子处应是有了决断,一念及此,弘晴的心中立马便滚过了一阵兴奋,紧赶着便下了令。
“喳!”
弘晴既是有令,李敏行自不敢稍有耽搁,恭谨地应了一声,便即匆匆退出了书房,不多会,已是陪着一名面色憔悴不已的便衣青年从外头又转了回来。
那名憔悴的青年正是王府侍卫千总曹宁,小串子胡同出身,河北孤儿,乃是小串子孤儿院培养出来的好手,文武双全,自弘晴开府建牙时便已奉调入了王府侍卫队,因能力出众,办事得力,仅仅两年余的时间,便已升至千总之职,乃是弘晴手下最得力的心腹之一。
“末将叩见王爷!”
曹宁的精神状态虽是不佳,可这一见到弘晴的面,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失礼之处,紧赶着便抢到了近前,恭谨万分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刃山(曹宁的字),你怎地成这般模样了?”
这一见曹宁精神不振不说,一身的衣服也褴褛得很,弘晴的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语带惊诧地便问了一句道。
“回王爷的话,末将三日前便已赶到了井陉关前,却不料关上守将阿里衮突然下令封关,说是关内出现滑坡,道路被封,为防意外,须得清理数日之久,末将唯恐误事,不敢强闯,待得天黑之后,方才趁夜越城而过,一路急赶至此,有失仪处,还请王爷海涵则个。”
听得弘晴见问,曹宁自不敢有甚隐瞒之处,紧赶着便将个中之缘由解说了一番。
“嗯,封关?你这一路行来,可曾见着有滑坡处否?”
弘晴跟阿里衮打过交道,自是清楚其是八爷一方的人,此际一听井陉封关,心头自不免打了个突,不过么,却也并未急着下个定论,而是眉头一皱,沉吟地追问了一句道。
“王爷明鉴,末将一路行来实无所见。”
事关重大,曹宁自不敢胡乱多嘴,也就仅仅只是简单地给出了答案,却不带丝毫个人的判断。
“嗯,圣上处可有甚旨意否?”
一听曹宁这般肯定的答复,弘晴的眼中立马有道精光一闪而过,但并未多言此事,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便即转开了话题。
“圣上密旨在此,请王爷过目。”
听得弘晴转入了正题,曹宁自不敢稍有耽搁,一抬手,接下了背后的包裹,解将开来,从内里取出了份卷着的诏书,双手捧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嗯,刃山一路辛苦了,先下去歇息罢。”
弘晴伸出双手,恭谨地接过了密旨,但并未急着去看,而是嘉许地点了点头,声线平和地吩咐道。
“喳!”
弘晴既已发了话,曹宁自不敢多有迁延,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就此退出了书房,自去侍卫处报到不提。
果然,老爷子还真就是保守到底了!
密旨关系到山西一行的成败,弘晴自是不敢轻忽了去,曹宁方才退下,弘晴已是紧赶着用裁纸刀挑开了圣旨外头封印着的火漆,一抖手,已是将诏书平摊了开来,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此无他,老爷子显然不甚相信山西官场已是糜烂到无可救药之地步,也不相信山西旗营会有谋逆之行事,对弘晴所奏的诸般事宜,虽不曾有个明确的指示,可诏书里却是隐约表达出了怀疑之意味,末了么,虽是给了弘晴相机行事的权力,可诸多叮嘱无疑是在要求弘晴不得将事态闹到不可收拾之地步。
这回麻烦大了!
老爷子有疑虑之心,这一点,弘晴可以理解,没旁的,若是换成弘晴处在老爷子的位置上,同样也会有所怀疑,要知道这可不是一两个大员涉案,而是通省大员尽在其中深陷,一旦揭破,朝野必然会动荡不已,似这等大军西征在即之际,显然不是件好事来着,身为帝王,老爷子打心眼里就不希望此事为真,对弘晴所言诸事有所怀疑也属理所当然之事了的,而这,对于弘晴来说,就只意味着一件事,那便是麻烦来了——没有老爷子的坚决支持,要想动山西方面如此多的大员,弘晴所要冒的风险可谓大矣,纵使能一举将诸多贪官污吏尽皆拿下,也未见得能合乎老爷子的心意,更别说奎宁安、苏克济等人手中都有重兵,要想一举克敌,又岂是易事?
怎么办?
弘晴出差使不是第一回了,大案小案也不知办过了几番,还真就从未遇到过有若此番这般凶险的局面,当然了,也不是没有稳妥些的化解之道,实际上,老爷子的密旨里隐约就透露着这么一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消弘晴昧着良心来个糊涂官乱断糊涂案,将赵凤诏当了替罪羊,山西的局势立马便可稳下大半,至少不会惹得奎宁安等人狗急跳墙,至于后续处置么,大可徐徐图之也就是了,左右不过牺牲一个赵凤诏,便可换得山西地面的安稳,这等买卖似乎做得过去,问题是弘晴压根儿就没打算这么做了去,这不单是公正与否的问题,也不单是对老十三的承诺之缘故,更多的则是弘晴就没打算放过这等打击八爷势力的良机,如此一来,所要冒的风险无疑就大到了极点,不单须得防着奎宁安等人的狗急跳墙,还须得做好被老爷子责怪的准备,如何尽可能妥当地处置此事就成了摆在弘晴面前的一道棘手至极的难题。
是死是活鸟朝上,顾虑那么许多作甚!
弘晴到底不是个优柔寡断之辈,尽管心中也会有挣扎,可毕竟是杀伐果决之人,思忖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按计划展开,至于后果么,该如何也就如何了去,一念及此,弘晴也就没再多犹豫,看了眼侍候在侧的李敏行,面色肃然地吩咐道:“敏行,去,将何涛给本王叫了来!”
“喳!”
李敏行乃是弘晴的绝对心腹,自是清楚弘晴如此下令的意味何在,心神立马便是一凛,但却不敢多言,恭谨地应了一声,便即匆匆退出了书房,自去寻何涛来见不提。
第686章 各施密谋(二)
申时末牌,日头已是西沉,可天色却依旧不曾黑将下来,漫天的云彩被太阳的余晖渲染得通红如血,圆月初升,淡得很,有若白盘子般斜挂在天际,太原城里炊烟袅袅而起,街上行人渐稀,可鸿鹄酒楼门前却依旧熙熙攘攘着,前来宴饮的客流络绎不绝,虽说比不得明月楼那般非富即贵的奢华,可生意兴隆却是不争之事实,掌柜的固然是乐呵得嘴都合不拢了,却累得门口处负责招徕的店小二们寒暄得个口干舌燥不已,纵使如此,当见着一名壮实汉子从一辆半新不旧的豪华马车上哈腰而下之际,众店小二们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几乎是蹿着便全都迎了上去,没旁的,只因到的这位主儿可不简单,赫然正是山西旗营参将多隆!
“多爷,您来了,还是老规矩?”
“多爷,您楼上请!”
“多爷,小的给您见礼了!”
……
多隆乃是鸿鹄酒楼的老主顾了,为人又豪爽,打赏起来,从不吝啬,毫无疑问,对于店小二们来说,是最好的客人之一,自是须得紧着巴结了去,这不,多隆才刚站稳脚跟呢,一帮子店小二们已是将其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讨好不已。
“嗯,嘎老三他们都到了么?”
多隆早就习惯了这些店小二们的殷勤,并未因此而停步,也就只是矜持地吭了一声。
“回多爷的话,早到了,说是要等您来开席呢。”
多隆既是有问,自有嘴快的小二紧赶着便应答了一番。
“嘿,算这帮混小子有心了,得,赏尔等的!”
一听店小二这般说法,多隆当即便笑了起来,自得地扯了一句,而后一抖手,将几锭散银往空中一丢,任由一众店小二们在那儿胡乱地争抢不已,他自己却是昂首挺胸地行进了酒楼之中,熟门熟路地便直奔三楼惯用的雅间而去了。
“嘎老三,你小子……,啊,王,王爷,您怎会……,啊,末将叩见王爷!”
今儿个请客的都是多隆的手下,他自是无甚讲究,一把拉开包厢的门,晃荡地便行了进去,口中还大大咧咧地嚷嚷着,只是粗口尚未爆完呢,突然间发现当面端坐着的人分外的眼熟,不由地便是一愣,再定睛一看,这才认出了那含笑端坐着的竟然是钦差王爷弘晴,冷汗当即便滚滚而下了,结结巴巴地吭哧了几声之后,方才如梦初醒般地一头跪倒在了地上。
“免了。”
弘晴并未去计较多隆的失仪,不过么,也没表现得特别的亲近,仅仅只是声线平淡地叫了起。
“谢王爷隆恩。”
今儿个多隆是来赴几名手下的宴的,压根儿就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弘晴,心中自不免有些个惊疑不定,再一听弘晴叫起的声音里几不带半点的感**彩,心下里当真有些发虚不已,没旁的,弘晴头上那顶“官场屠夫”的外号实在是太吓人了些,多隆虽自忖并无甚太大的过失,可手脚却也难称干净,吃空饷的事儿还是曾干过几回的,对于弘晴的突兀出现,忐忑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的,但却不敢多问,也就只能是规规矩矩地谢了恩,站将起来,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了屹立在弘晴身后的那几名手下将领,试图从众人处得些暗示,可惜这番功夫全是白瞎,往日里与其关系颇佳的嘎游击等人这会儿全都面无表情,丝毫没半点帮衬多隆一把的意思。
“多将军不必紧张,本王今儿个也就是来与将军闲聊一二的,坐罢。”
尽管多隆已是紧绷着脸,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可这等举动,对于弘晴来说,不过是徒劳而已,只扫了其一眼,便已将多隆的小心思看了通透,不过么,倒是没出言点破,而是微微一笑,语调和缓地安抚了其一句道。
“不敢,末将站着便好,您有事只管吩咐,末将自当遵从。”
面对着弘晴这等位高权重之辈,多隆又哪敢失了礼数,恭谨地逊谢了一声,却是怎么也不敢去落了座的。
“嗯,多将军来山西有十年了罢?”
多隆要拘礼,弘晴也没去勉强于其,笑了笑,一派随意状地便发问道。
“回王爷的话,末将是康熙四十三年奉调山西的,至今已是十一年余。”
多隆压根儿就搞不懂弘晴此问的用意何在,也没去细想,紧赶着便应答了一句道。
“十一年?呵,这时间可不算短了,如此说来,这山西大营里,多将军可算是元老了?”
弘晴淡淡地笑了笑,依旧是一派拉家常的口吻,风轻云淡状地往下追问道。
“确是如此,若以任职年限而论,末将在山西营中确是最久者,只是末将初来之际,只是一把总耳,得蒙前任都统钟音将军不弃,七年来,屡多提拔,方有末将之今日。”
饶是弘晴面色和煦,可多隆却断然不信弘晴如此曲折地将自个儿招来就是为了扯这么些无甚营养的闲话,回答起弘晴的问话来,自也就谨慎得很,甚至不惜将自个儿的后台都给搬了出来,此无他,钟音如今是闽浙总督,乃是天下八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