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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美莫非是想说你不知情么?嘿,这等谎言只配拿去哄三岁小儿,聚兵出境,乃叛逆之举,尔不会不知道罢?既是知晓,为何不早报朝廷,别跟本王说你无此权限,不就是想报答那年羹尧的知遇之恩么?也成,本王由得你去寻死,就怕尔无面目去见先皇于地下!”
弘晴压根儿就没给岳钟琪喘息的机会,再次一拍文案,又是一通子怒叱,直骂得岳钟琪狼狈不堪地跪伏在了地上,魁梧的身子哆嗦得有若筛糠似的。
“东美兄,王爷所言甚是,那年羹尧为一己之私利,不惜发动叛乱,刀兵一起,荼毒万里,百姓无辜受难,您就真忍心见此么?”
眼瞅着岳钟琪狼狈若此,却始终不肯就此开口言事,一直默默地跪在一旁的林思安可就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便从旁出言开解了一句道。
“我……,唉……”
一听林思安这般说法,岳钟琪自不免便激动了起来,有心辩解上一番,可话到了嘴边,却又猛然发觉辩无可辩,只是又念及年羹尧一路提携的恩情,反水的承诺也自说不出口来,也就只是长叹了口气,再次沮丧地低下了头去。
“东美确是个重情义的汉子,本王没看错你,然,义有大义、小义之分,同袍之情、提携之恩,说起来不过都是小义罢了,在社稷安危面前,实无足挂齿,此一条,你东美也是读过书之人,想来不会不懂,本王也懒得去费那个口舌,而今,社稷动乱将起,正须有志之士振臂而起,东美就不愿助本王一臂之力么?”
弘晴并没指望几句话便能说服得了岳钟琪,这一见其已是有了动摇之心,立马便换了个脸色,满脸痛心疾首状地便出言求肯道。
“王爷明鉴,岳某不过区区一粗鲁之辈,能得王爷抬爱若此,本不当有违,然,亮工于岳某不止有提携之情,更有救命之恩,当年剿生苗之际,若非亮工率部拼死相救,岳某早已死于战阵之上,今,其既是要起兵谋逆,岳某虽不愿助其,却也满心不愿与之战阵交兵,若是王爷首肯,末将愿率部即刻撤军回川,守土以待王师。”
自古情义难两全,大义凛然的话,谁都能喊上几句,可真轮到了自家头上,十人里少说也有九人会作出错误的选择,此乃人之本性,岳钟琪显然也不例外,这不,自以为是地便提出了个两不相帮的主张。
“东美,你糊涂啊,大是大非面前,安敢如此感情用事,尔这等自以为是的想法危矣!先不说尔私下一撤军,必然惊动了年贼,其若是提前起事,西北岂不大乱哉?就算尔真能撤军回川,难不成真能躲过一劫么?就算王爷宽仁,不降罪于尔,朝中衮衮诸公又岂能容得了你,小弟怕你还未撤回四川,命便没了,糊涂,糊涂啊!”
岳钟琪话音方才刚落,不等弘晴有所表示,林思安已是气急地叱责了起来。
“我……”
被林思安这么一骂,岳钟琪的心顿时便凉了半截,瞠目结舌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东美若是只顾全个人之义,将致川中三万五千将士于何地哉?莫非真忍心坐看这三万五千人尽皆被朝廷以谋逆之大罪抄灭九族么?这可是数十万人命啊,东美何其忍哉?”
不等岳钟琪支吾出个所以然来,林思安已是痛心疾首地接着又呵斥了其一通。
“唉……,罢了,罢了,情义难两全,岳某也只能为大义而弃私谊了,王爷,您请下令罢,末将自当誓死一战,虽死不惜!”
岳钟琪被林思安叱责得哑口无言,痛苦地闭上了眼,好一阵子的沉默之后,这才长叹了一声,朝着弘晴磕了个响头,毅然决然地表了态。
“好,能得东美相助,大事可定矣,本王可在此给东美一个承诺,平叛之后,所有有功之人,连同你东美在内,一体都调到炮兵指挥学院进修,一年后,全体进入新军,以为大扩军时之骨干力量,三年之后,对外用兵时,当以你东美为本王的先锋大将,建功立业不过寻常事耳!”
弘晴敢孤身前来说服岳钟琪,自不是想当然的行为,也不仅仅只是凭着前世的记忆,靠的乃是安插在川军中的“尖刀”帮众之报告,早已对岳钟琪其人的品性调查得彻底无比了,而今,事实果然验证了弘晴事先的判断,有了岳钟琪的帮助,此番大事已然可以说是无忧了的,心情放松之下,弘晴也就有心给岳钟琪等人许下一个重诺了的。
“新军要扩军了?”
岳钟琪一直在川军中打拼,还真就不曾亲眼目睹过新军的强盛,不过么,有着邸报以及《京师时报》的大量宣传,岳钟琪对新军还是有所了解的,也极之向往能调入新军为将,此际听得弘晴亲口许诺,精神立马便是一振。
“不错,不瞒东美,陛下对此早已下了批示,新军将在三年内扩张为三十万大军,而后逐步取消各地那些旧军,以新军取而代之,最终将在十年内,将新军扩张为百万大军,五年内必对西疆以及老毛子动手,几场大战下来,封妻荫子不过寻常事耳,本王可是很看好你东美之才干的,不管此番事情成与不成,新军中都将有你东美一席之地!”
弘晴观颜察色的能耐乃是天下绝顶之高手,哪怕岳钟琪的激动并未表现得太过明显,可弘晴却是一眼便看破了其内心的变化,立马极为煽情地蛊惑了岳钟琪一把。
“谢王爷抬爱,末将必效死以报!”
岳钟琪虽一直在地方为官,可毕竟人在官场,又怎可能会不尽力去了解京师里的风云变幻,自是清楚弘晴在朝中的地位有多显赫,更知晓弘晴之才干乃当今天家子弟中的第一人,只要不出意外,必定是下一任帝王之选,能在弘晴麾下任事,一个从龙之功那是断然少不了的,一念及此,岳钟琪可就没了半点的顾虑,紧赶着便连磕了几个响头,旗帜鲜明地表达了投效之意愿。
“好,东美此言,本王记住了,定不相负!都起来叙话罢。”
能将岳钟琪这等大将之才收入麾下,弘晴自是有理由兴奋上一番的,然则军情紧急,弘晴却也没敢因兴奋而误了正事,安抚了岳钟琪一句之后,便即虚抬了下手,就此叫了起。
“谢王爷隆恩,您且就下令罢,末将便是拼死也要为王爷拿下了汉中大营!”
“王爷,下官也已准备就绪,只消王爷一声令下,我汉中两府之兵随时可以调集而来!”
岳钟琪是刚投入弘晴麾下,亟需证明自己之能,而林思安也不过是昨儿个敢投效了弘晴,同样也想在这场平乱之战中有所建树,二人表起态来,自也就都分外的干脆利落。
“兆言、东美,都莫急,此事本王已然有所谋划,刀兵虽是须动,却不宜大动,都请坐罢,本王这就细细解说上一番,彼此也好有个计议。”
对于二人的表忠,弘晴自是欢迎得很,不过么,却也没打算再多迁延,这便笑着一摆手,示意二人都落了坐,而后便即低声地将所谋划之策略细细地解说了一番,直听得林、岳二人尽皆目瞪口呆不已……
第820章 斩将夺军(一)
天黑得很早,这才不过酉时一刻而已,夜幕已是笼罩着大地,雪虽是没再下,可风却是愈发大了起来,狂号的北风席卷着四野,发出一阵响似一阵的鬼哭狼嚎之声,当真是碜人得紧,然则年羹尧却丝毫不为所动,哪怕趴伏着的姿势都已是保持了近一个时辰了,也没见其从摊开在文案上的地图挪开一下视线,紧皱着的眉心已是挤成了个大大的“川”字,内里满满皆是忧虑之意味。
难,实在是太难了些,这等天寒地冻之际行军本就是难事一桩,更别说还得护送大批粮秣辎重了的,倘若无法完全掌控部队,稍有点骚乱发生,所有的粮秣辎重都有被彻底毁去之可能,而要想做到这一点,显然离不开岳钟琪这个副手的全力配合,毕竟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川人,在军中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对此,年羹尧自是有着清醒的认识。
实际上,这几年来,年羹尧之所以全力提携岳钟琪,为的便是要依重其在川人中的影响力,而对于能否说服岳钟琪随自己一道举事么,年羹尧虽有一定的把握,却也不敢完全肯定,概因为了保密之缘故,自出川到现在,年羹尧都不曾向岳钟琪透露过半点机密之大事,自然也就难以探知岳钟琪的实际态度究竟如何,当然了,年羹尧自忖有大恩于岳钟琪,却也不是很担心岳钟琪会不跟自己走的,只不过在没得到岳钟琪的亲口保证之前,年羹尧也实是难以真正地放心下来。
“禀大将军,岳将军来了。”
就在年羹尧反复推演行军进程与兵力调配部署之际,却见帐口处的门帘一动,一阵冷风乍起中,年嘉严已是疾步从外头行了进来,几个大步便已抢到了文案前,一躬身,已是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哦?叫他进来罢。”
年羹尧都已是等了岳钟琪一个下午了,听得此际其才前来报到,心中自不免有些不爽得很,不过么,倒是没发作出来,而是一扬眉,不动声色地便吩咐道。
“喳!”
听得年羹尧有令,年嘉严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就此退出了大帐,不多会,便见一身酒气的岳钟琪已是大步从外头行了进来。
“末将见过大将军。”
岳钟琪似乎喝得有些多了,脚步略显虚浮不说,口齿也明显透着股含糊之音,不过么,礼数倒是还行得尚算周全。
“东美不必多礼,且坐罢。”
一闻到岳钟琪身上的酒气味儿如此之重,年羹尧的眉头当即便是一皱,显然是极为的不悦,只是考虑到接下来还须得征求岳钟琪的支持,也就没多计较,仅仅只是声线黯哑地吩咐了一句道。
“谢大将军赐座,末将今儿个却不过林道台的厚意,迁延久了些,以致迟归,未能及早前来恭听大将军训示,实是惭愧,还请大将军海涵则个。”
彼此共事多年,岳钟琪对年羹尧的性子自是熟稔得很,尽管年羹尧声线尚算平和,可岳钟琪却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年羹尧的不满之意,自不敢轻忽了去,卜一落座,便已是紧赶着致歉了一番。
“罢了,既是林道台好意相邀,东美去赴宴也是该当之事,只是我等如今领军在外,却是须臾轻忽不得的,下不为例罢。”
年羹尧御下极严,动辄便是军法从事,然则此际却是分外的好说话,轻描淡写地便将岳钟琪酗酒与迟归一事揭了过去。
“谢大将军宽仁,末将感激在心。”
尽管明知道年羹尧如此大度的背后之用心所在,可岳钟琪却还是适时地作出了一副感激万千状地谢了恩。
“不说这个么,东美啊,我大军离川已有月余了,是时候该动上一动了,不知东美以为如何啊。”
年羹尧一摆手,一派随意状地便试探了一句道。
“这……,不知大将军指的是……”
岳钟琪乃是军伍世家出身,尽管真正从军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可于军略上却是不折不扣的老手,早在离川之前,他便已猜出了年羹尧的算计之所在,只不过当时因着感念年羹尧多年提携与救命之恩,始终不去说破罢了,而今这一听年羹尧如此问法,便已知年羹尧这是已下了最后的决心了,心中当即便打了个突,好在城府足够深,倒也没露出甚破绽来,也就只是作出一脸迷糊状地回了半截子的话。
“吾意已决,打算进军西安,不知东美可愿随本督一心而为否?”
年羹尧阴冷地死盯着岳钟琪,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挑明了话题,言语间满是不容置疑之意味。
“进军西安,这,这怕是有违体制罢?大将军,您这是打算……”
虽说心中早已有数,可岳钟琪还是做出了副惊诧莫名状地霍然而起,瞠目结舌地望着年羹尧,结结巴巴地便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不瞒东美,本督早在月前便已接到先皇密诏,言称三爷要造反,着本督与十四爷起大军回援京师,正因为此,本督方才会集结兵马屯于汉中,可惜未等到十四爷有所举措,消息便已走漏,可恨弘晴小儿居然策动丰台大营新军暴乱,当场斩杀成文运与隆科多这两位先帝特简之大员,以暴力之举,行篡位之实,逼死先帝不说,还擅自囚禁了诸多王爷,实乃国之大奸也,今,又率军赶来捉拿十四爷与本督,实是欺人太甚,本督岂能与之干休,今,有先帝遗诏在此,东美可愿随本督平此乱贼否?”
年羹尧一边义愤填膺地述说着所谓的事实,一边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黄绢蒙面的诏书,高高地举过了头顶,满腔正义状地喝问了起来。
“这,这……”
若非早已从弘晴处得知了真相,岳钟琪指不定还真就会被年羹尧这等表演所唬住,而今么,自然是不会上年羹尧的当的,不过么,在尚未得到动手之信息前,岳钟琪倒是不吝配合着年羹尧好生演上一场的,这不,只见岳钟琪满脸惶恐之色地望向了年羹尧手中捧着的圣旨,讶异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