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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二弟这话可就问倒为兄了,未经审明,谁又敢断言个中之虚实,是是非非终归须的审了才知,怎么,二弟对此案如此有兴趣么?”
弘晴今儿个可是忙碌了一整天了的,别看一脸的轻松状,其实早已是疲得很了的,本就不怎么情愿跟弘晟二人多绕弯子的,而今,弘晟既是要急着挑明由头,弘晴自是乐得顺水推舟上一番了的。
“哈,还真就叫大哥说中了,小弟对此案确是分外感兴趣,自古以来,科举便是为国选材之大典,历朝历代无不列为重中之重,而今,居然有似赫申这般下作之辈,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夹带私货,若不是大哥睿智,揭破了其中之蹊跷,实不知要有多少蛀虫因此踏入朝堂,朝纲败坏当始于此哉,小弟身为天家子弟,又岂能坐视,似赫申这等枉法之辈,不重处,如何能平民愤,若是小弟主审此案,定要拿此獠之人头以谢天下!”
一听弘晴这般问法,弘晟当即便来了精神,将手中的酒樽往桌面上重重地一顿,满脸子义愤填膺状地便怒叱了起来,宛若其就是正义之化身一般。
呵,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演戏的天分么,这么番话,凭其肚子里那么点可怜的墨水,又怎可能编排得出,敢情就是背好了才来的罢!
弘晴与弘晟这个嫡亲弟弟虽说交往不甚多,可打小一起长大的,又怎会不知其到底有几分能耐,只一听其这般说法,心中当即便是暗自冷笑不已,不过么,却并未对其之言加以点评,而是眉头一皱,就此沉默了下来……
第844章 各出妙手(五)
“大哥,可是小弟说得有甚不对之处么?”
弘晴这么一沉默便是良久无言,西花厅里的气氛自不免也就压抑得令人心慌,弘历的心理承受能力极强,倒是并不怎么在意,可弘晟显然就有些吃不住劲了,偷偷地看了弘历一眼,见弘历不动声色地微微颔了下首,这才稍稍安心了些,但见其眼珠子转了转,已是小心翼翼地出言探问了一句道。
“那倒不是,呵,二弟能有此等之觉悟,为兄甚是欣慰。”
听得弘晟这般问法,弘晴当即便笑了起来,和蔼地嘉许了弘晟一番。
“嘿,大哥觉得对便好,小弟也就是胡乱言之罢,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被弘晴这么一夸,弘晟当即便得意了起来,这一得意么,粗俗的原型也就毕露无疑了的,那招牌似的搔脑门动作一出,当真令弘晴实在是有些个哭笑不得。
“历弟此来,莫非也是为了此事?”
弘晴实在是懒得去理会弘晟,这便一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弘历,饶有深意地便发问了一句道。
“好叫晴兄得知,晟弟若是有意主审此案,小弟愿为之副。”
弘历并未否认,很是坦然地笑了笑,直白无比地便承认了下来。
“嗯,为兄知道了。”
对于弘历这么个劲敌,弘晴从来就不敢小觑,纵使每回与其交锋,弘晴都能占据上风,可每回的较量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杀,稍有闪失的话,结果定将迥异,而今么,虽说弘历已然再不具备跟自个儿平等过招的资格了,可弘晴对其依旧极为的重视,该不该放这么头猛虎出山,自是须得好生谋算一二,正因为此,弘晴自是不会轻易表态,仅仅只是含糊其辞地吭哧了一声了事。
“嘿,这么说来,大哥已是同意了?”
弘晟性子急,悟性也不太够用,一听弘晴此语,还真以为弘晴已是同意了其之所请,惊喜交加地便扯了一嗓子。
“二弟误会了,此案审与不审,又该如何审,那都须得经皇阿玛乾坤独断,他人岂可随意置喙。”
这一听弘晟如此问法,弘晴当真有种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此无他,这等国之大事,又岂能私相授受,哪怕弘晴心中有此想法,也断然不可能公然给出甚承诺的,这不是没地落人口实么?彼此间的交情压根儿就没到性命相托之地步,交浅而言深,实是自寻死路之道耳,也就只有弘晟这等官场菜鸟才会问出这等不知所谓的话语来。
“可……”
弘晟满心以为弘晴应是会爽快给出个承诺的,却没想到弘晴居然将事儿又推脱了开去,登时便急了,嘴一张,便要喋喋不休地刨根问底个没完。
“晴兄所言甚是,此案确该由陛下明断才是,小弟等自当上本自荐,成与不成,便看天意好了。”
眼瞅着弘晟还要再多废话,弘历可就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等其话语出口,便即抢过了话头,一脸正气状地表明了誓争此案之决心。
“嗯,历弟能有此心便好,那为兄便祝历弟心想事成了。”
弘晴此番放出贡院一案的根本目的便是要挟敌以自重,唯有让四爷、八爷都蹦到台面上来,方才能让懵懂之中的诚德帝看清事实,也省得诚德帝整日价地想着要打压他弘晴,至于四爷、八爷要各推代理人出来整蛊此案么,却是早就在弘晴的预料之中,也有着相关的手段加以反制,却也不怕那两位爷能得了便宜去,可不管怎么着,此事都是可以做断然不能说之事,对此,弘晴自是有着清醒的认识,自不可能给弘历甚清楚的交代,也就只是笑呵呵地嘉许了其一句道。
“多谢晴兄吉言,您劳于军务,多有辛苦,小弟就不多打搅了,告辞,告辞。”
弘历跟弘晴打过的交道可谓是多矣,自然不会去奢望弘晴会给其甚实话来着,今儿个他之所以陪着弘晟一并前来,用心其实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向弘晴表明打算帮着弘晟插手此案的决心,至于弘晴到底肯不肯援手么,弘历却是并不急于知晓答案,概因他对邬思道的分析有着绝对的信心,认定弘晴力挺己方乃是唯一的选择,而今,态度既是已然表过,弘历可就不想再多迁延了,这便笑着起了身,丢下句场面话,拉着兀自懵懵懂懂的弘晟便作势要走。
“二弟、历弟,且都走好,为兄就不送了。”
既已知晓了四爷那头的动作,弘晴本就无意多留弘晟二人,而今,弘历既是主动要走人,弘晴自是乐意得很,也懒得惺惺作态,并未去相送,仅仅只是起了身,客套了一句之后,便将二人都打发了出去……
“徒儿见过师尊。”
将弘晟二人打发走之后,弘晴也没再在西花厅多逗留,匆匆扒了碗白米粥,算是填饱了肚子,而后便即径直去了内院书房,方一从屏风处转将出来,就见一身白袍的陈老夫子早已在内等候多时了,自不敢有所失礼,忙不迭地便抢上了前去,恭谦地躬身问了安。
“王爷来了,坐罢。”
陈老夫子欠了欠身,算是还了个半礼。
“谢师尊赐座。”
弘晴对陈老夫子的尊敬乃是发自肺腑,向不肯有甚失礼之处,但见其恭谨地谢了一声之后,方才盘腿坐在了陈老夫子的对面。
“二阿哥果是来要差使的罢?”
待得弘晴入了座,陈老夫子也没甚寒暄的废话,直截了当地便转入了正题。
“师尊说对了,不止是老二要差使,弘历那厮也借此机会想要复出了的。”
陈老夫子有问,弘晴自不会有甚隐瞒,这便点了点头,略略地解说了一番。
“嗯,四爷倒是好算计,这是要逼王爷两害相较取其轻呢。”
以陈老夫子的睿智,自是一眼便看破了四爷的算路之所在,嘴角一挑,露出了个玩味的笑容。
“师尊说得是,四叔早年扮孤臣扮过了头,手下人才缺缺,又被徒儿斩去了年羹尧这么根台柱子,再一没了差使,也就成了没牙的老虎,他要争,就须得重整旗鼓,奈何皇阿玛对其戒心甚重,是断然不会让其有出头之日的,正因为此,四叔除了推老二出来之外,大体上是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弘历此子的身上,从此意义来说,弘历若是再次入朝,为取信皇阿玛故,必然会先死咬八叔,后咬徒儿,做一走狗状,而暗中则全力培植势力,以图卷土重来,若依此人之才干,倒是不可小觑了去。”
对装逼装成傻逼的四爷,弘晴其实并不怎么看在眼里,左右四爷已是再无入朝理政之可能,可对于弘历其人么,弘晴却是相当之重视的。
“嗯,王爷能有这么份警醒便好,再能闹腾的犬终归是犬,化不了龙的,倒是须得小心你阿妈胡乱出昏招,他那人看似谦和,实则并无容人之量,经此番一闹,其短时间里固然不敢再胡乱折腾,然,独揽大权之心必定不死,王爷已成了其眼中钉肉中刺,终须得十二万分谨慎才好。”
陈老夫子倒是不担心四爷父子的算计,可对诚德帝却是极其不放心,此无他,只因陈老夫子对诚德帝的为人以及品性实在是太了解了些,知晓其人一旦没了约束,时不时地便会犯些低级错误。
“师尊教训得是,徒儿知道该如何做的。”
这一听陈老夫子如此肆无忌惮地点评诚德帝,弘晴的心中当即便滚过了一阵悲哀——半年之前,父子俩还同心同德地并肩奋斗着,可这才多久啊,父子俩便已走到了将将决裂的份上了,要说错,其实谁都没错,只是彼此的立场已变,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等和睦了,双方要想再达到一个平衡,那就必须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以此来决定彼此之间的定位,而这就是天家政治的真面目,无所谓对错,也无所谓亲情,关联的只有一个玩意儿,那便是权与利!
“王爷只管放手做了去,这朝堂的天塌不下来的!”
尽管弘晴表现得很是平静,可陈老夫子人情练达得很,却是一眼便看出了这等平静下头藏着的悲哀,只是看得出归看得出,对此,陈老夫子同样爱莫能助,也就只能是无甚营养出言鼓舞了弘晴一句道。
“是,徒儿明白。”
陈老夫子既是这么说了,弘晴也不想再多纠缠于那些个无甚必要的伤感,恭谨地便应了一声。
“嗯,若是老朽料得不差的话,你阿妈这几日定会调赫达回京,让其出任丰台大营之提督,王爷可好生与其谈谈,若是谈不拢,那就当断则断好了。”
陈老夫子对诚德帝可谓是了解到了骨子里,一语便道破了诚德帝秘而不宣的安排,毫无顾忌地便给出了个最简洁的解决之道。
“是,徒儿都记住了。”
说到赫达其人,弘晴与其交往虽是不老少,对其的可靠性却并无十足的把握,加之对其的能力也不怎么看得上眼,自不可能放任其在丰台大营里搅风搅雨的,不过么,此事却也不急于一时,将来之事将来再说也不迟,正因为此,弘晴并未正面作答,仅仅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了事。
第845章 父子奏对
诚德元年四月十二日,三阿哥弘曦、五阿哥弘暹、七阿哥弘易联名上本,要求彻查辛丑科丁旭峰舞弊一案,并提请三阿哥弘曦为主审;同日下午,二阿哥弘晟与雍亲王世子弘历也联名上了本章,同样是自请要彻查此案的,这接连两道本章一上,朝野顿时为之哗然一片,各有拥立,一时间闹腾得好不喧嚣,诚德帝对此事殊无表态,但有问者,皆王顾左右而言其他,此等态度一出,朝野间的乱议顿时便更热闹了几分。
整整三天过去了,对于辛丑科弊案的热议不单没消停下来,反倒是更火热了几分,不止是官场中人在议着,民间也有着无数版本在乱传不已,更有不少恩科落第的举子参杂其中,不断地撰文向《京师时报》投稿,呼吁早日彻查此案,巨大的舆论压力下,诚德帝终于是稳不住了,于四月十六日一早便将弘晴宣进了养心殿。
“儿臣叩见皇阿玛。”
弘晴这几天一直不曾进宫请安过,每日里都是一早便赶往丰台大营,为的便是不想与诚德帝过早碰面,此无他,只因弘晴很清楚诚德帝之所以迟迟不对辛丑科弊案下个决断,就是在等着他弘晴去自请,而这,却不是弘晴在这等敏感时分抛出此案的根本用心之所在,他自是不可能会照着诚德帝的意思去办,不过么,诚德帝一旦有召,好晴还是不敢抗旨的,这一得了旨意,立马便乘马车赶到了皇城,递交了请见牌之后,便由李德全陪着进了宫门,一路向养心殿赶了去,待得到了地头,入眼便见诚德帝高坐上首,而左右居然并无一大臣在,摆明了是要私下跟弘晴好生谈谈之架势,对此,弘晴虽是心知肚明,却并不曾表露出丝毫的异色,也就只是照着朝规恭谨万分地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平身罢。”
这几日诚德帝显然过得不是太舒心,面色虽平静一如往昔,可眼圈的颜色却明显比往日里要深上了不老少,叫起的声音里也透着股疲惫之意味。
“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诚德帝既是叫了起,甭管弘晴心中作何感想,谢恩都是题中应有之意,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晴儿这几日都很忙么,朕看你都消减了不少,实是苦了你了。”
望着恭谨地立于殿中的弘晴,诚德帝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既有感念父子间二十年来的彼此扶持,又有恼火于弘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