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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臣遵旨。”
一见三爷抬出了圣旨,萨穆哈心顿时便沉到了谷底,不为别的,只因他最忠心与听话的手下都已被他自己派去了弘晴身边,如今工部里心腹虽还有不少,可差役却是没剩下几个了,就算有心反抗,也没半点的力量可言,至于早先安排的一些应变后手么,此际也根本来不及去发动,到了如今这般田地,萨穆哈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萨穆哈罔负朕恩,不思报效朝廷,把持工部重器,勾连下属,沆瀣一气,多行不法,着锁拿刑部,以明其罪,钦此!”
圣旨并不长,也就寥寥数语罢了,三爷宣将起来语速虽不快,可也就只是几句话的事罢了,可听在萨穆哈的耳中,却有若是重锤撞击一般,一道旨意尚未宣完,萨穆哈已是面色灰败地瘫软在了地上。
“来啊,将这狗官去了顶戴,押赴刑部天牢候审!”
宣完了旨意之后,三爷面带冷笑地瞥了眼早已瘫倒在地的萨穆哈,厌恶地挥了下手,毫不容情地断喝了一嗓子,自有数名王府侍卫冲将进来,将萨穆哈的顶戴摘下,架将起来,便向外头行了去,与此同时,数百名早已在工部外头待命多时的王府侍卫们轰然冲进了工部之中,飞快地抢占了各处要地,将惊慌失措的工部人等全都控制了起来,至此,前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偌大的工部已尽皆落在了三爷的掌控之中,然则三爷并未下令大搜工部,也不曾回宫复旨,而是缓步行出了工部大门,静静地屹立在衙门口处,默默地等待着。
“孩儿叩见父王!”
三爷并未等上多久,就见南大街上一辆马车在十数名骑士的护卫下疾驰而来,不多会便已急停在了**前的广场边上,车帘子一动,弘晴已从内里钻了出来,疾走着抢到了三爷面前,一个规矩的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事情办得如何了?”
望着弘晴那张略带几分疲惫的脸庞,三爷的眼神里立马多了几分的心疼与慈爱之色,但却不敢因之而误了正事,虚抬了下手,叫了起之余,也没忘了追问了一句道。
“回父王的话,一众犯官皆已成擒,赫达将军已将人犯尽皆押赴刑部,孩儿特来回令。”
只一见着三爷站在此处,不用问,弘晴也知工部必定已是尽在掌握之中了,心情自是振奋得很,但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恭谦地行了个礼,规规矩矩地应答道。
“好,随阿玛来,进宫!”
弘晴的话虽简短,可却是明摆着将所有的功劳都推到了三爷的运筹帷幄之上,饶是三爷生性沉稳,听得此言,也颇觉得面上有光,心情大好之下,话语便说得个铿锵有力得很,挥手的姿势更有着股顾盼自雄之意味。
“是,孩儿谨遵父王之命。”
弘晴本就没打算居功,要的便是将三爷往高处推了去,此际三爷有令,他自是得赶紧应了才是,若不然,又怎显得出三爷的英明与果决。
“嗯!”
三爷对弘晴的谦逊态度自是相当的满意,可也没再多言,点了点头,朝李敏铨交待了几句之后,便即昂然向**行了去,弘晴见状,淡然一笑,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后头……
末时都已过了半,可养心殿里的议政却还在持续着,不止熊赐履等大学士们尽皆在场,除了三爷之外,从大阿哥到老十四等所有成年阿哥也都在列,尽管都已吃过了老爷子赐下的午膳,倒不至于饿着了肚子,可数个时辰的议政下来,众人难免都有些疲了,奈何老爷子兴致极高,问得又细,众人还真就只能是强自打叠起精神,小心地应对着,唯恐出了甚不应有的岔子,好在众人也都算是宦海老手了,倒也还能支撑得住。
“启奏陛下,诚郡王父子在宫门外求见。”
事正议着,却见奏事处总管秦无庸匆匆从殿外行了进来,疾步抢到御前,躬身禀报了一句道。
“宣!”
一听秦无庸此言,康熙老爷子的面色虽如常,可眼神里却有着一道精芒一闪而过,但并未多言,只是语气淡然地吐出了个字来。
“喳!”
老爷子既已下了令,秦无庸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应了一声,匆匆又退出了房去,还真就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是他这么一打岔,殿中的气氛立马就诡异了起来,原本就在疑心三爷父子一个晌午不见踪影之缘由的众阿哥们此时全都有些懵了神,尤其是太子,更是坐立不安,面色煞白不已,不为别的,只因他已猜到了三爷父子此来的根底何在,一想到萨穆哈一大早来说的事儿,胤礽的心里便已是乱成了一团的麻。
“儿臣(孙儿)叩见皇阿玛(皇玛法)!”
胤祉父子来得很快,没等众阿哥们理出个头绪,就见胤祉父子已大步心殿外行将进来,齐齐抢到了御前,各自大礼参拜不迭。
“平身。”
为了配合三爷父子行事,老爷子可是从一大早便将众人全都叫了来,假借议事之名义将众人尽皆拘在了养心殿中,以确保内外消息之隔绝,活计虽不算重,可数个时辰坐将下来,到了此时,纵使自有打熬出来的好身子,也不禁有些累了,可一见着弘晴父子的到来,老爷子的精神却是陡然大振,但并未多言,只是声线平和地叫了起。
“儿臣(孙儿)谢皇阿玛(皇玛法)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清一代的礼数就是繁琐得很,尤其是见驾,哪怕是父子,那也一样错不得丝毫,好在弘晴父子俩对这一套都已是驾轻就熟了的,尽管心情激荡不已,却也不曾有丝毫的差错。
“嗯。”
老爷子虽很关切工部一事的进展如何,但并未急着发问,只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这一吭不打紧,顿时便令边上站着的众阿哥们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一个个眼神发绿地死盯着三爷,内里的感情当真复杂到了极点。
“启禀皇阿玛,儿臣已将工部群贼一举拿下,请皇阿玛明训!”
三爷此际正值意气风发之际,自是没工夫去理会边上众阿哥们的神情究竟如何,一躬身,煞是豪气地禀报了一句道。
“嗡……”
众阿哥们原本就对三爷父子缺席此番议政颇有疑心,这会儿一听三爷居然悄无声息地便将工部给端了,震惊之余,也顾不得老爷子还高坐在上头,全都情不自禁地乱议了起来,至于太子,则更是失态到面庞扭曲之地步,双眼通红地死盯着三爷,双手紧握成拳,若不是顾忌着老爷子还坐在上头,只怕胤礽已是压制不住地要给三爷来上一通老拳了。
“宣!”
老爷子并未理会殿中诸般人等的失礼,只是冷冷地瞥了眼面色黑如锅底一般的太子,一扬手,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
“喳!”
老爷子既已下了令,侍候在侧的养心殿主事太监赵明德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从旁闪了出来,几步走到了前墀的台阶前,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本黄绢蒙面的折子,不紧不慢地摊将开来,此动作一出,正自乱议着的殿中诸人立马便就此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借题发挥(二)
“皇阿玛在上,儿臣胤祉有本启奏:儿臣近闻工部糜烂,悍然于通惠河堤上暗动手脚,儿臣原本不敢尽信,暗查之,赫然惊觉杨家闸至高丽庄沿河两岸竟皆为土堆而成,仅在外表敷以石灰糯泥以为掩饰,一遇大水,必溃堤无疑,此视百姓生死于不顾之恶行也,儿臣实难容之,慨然奏闻,万请皇阿玛圣裁!”
赵明德的中气相当之足,尽管声音略显得尖细了些,可一番宣读下来,却是朗朗得很,满殿回响之声阵阵,然则一众阿哥们此际都无心去听内里的详情,所有人等的目光都闪烁着狼一般的光芒,时不时地在三爷与太子身上来回逡巡着,很显然,到了此际,众阿哥们都已隐隐看出了老爷子打击太子的隐晦用心之所在,如何从中图谋自身之利,也就成了众阿哥们首要考虑的问题,至于工部一案本身,已经不是阿哥们关注的重心。
“皇阿玛,儿臣以为此事恶劣已极,萨穆哈罪不容赎,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值得赵明德宣读三爷密奏本章之际,大多数阿哥们的目光不是聚焦在三爷身上,便是紧盯着面无人色的太子,唯独八爷却是遍览全场之余,视线最终落到了四爷的身上,无巧不巧地跟四爷瞥过来的眼神猛然撞在了一起,火花四溅之下,八爷的面色虽沉稳依旧,可眼神里却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待得赵明德话音一落,八爷已是抢先站了出来,高声疾呼了一嗓子。
“皇阿玛,儿臣以为八哥所言甚是,此事须得彻查到底,万不可让奸佞之辈逃脱了去!”
“皇阿玛,此事恶极,工部群贼罔负圣恩,贪墨无算,天理难容,当彻查,除恶务尽,断不能轻忽了去,此儿臣之浅见也,望皇阿玛圣断!”
“皇阿玛,儿臣以为此事之背后恐另有蹊跷,萨穆哈窃据工部几近二十载,恐非只是通惠河有贪墨舞弊之事,诸般要务也定是另有文章,须得好生查明了,看其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竟敢如此妄为!”
……
八爷这么一站出来,老九等人自然不甘落后,一个个全都跟着蹦跶了出来,人人喊打,个个喊杀,话里话外都透着要穷追猛打,目的么,自然便是打算将此事往太子身上扯了去。
“皇阿玛明鉴,此案确须得彻查为妥,三哥既是首举之人,想必对此案已是有了相当之了解,儿臣以为此案交由三哥审了去,定可究明全案!”
一见到八爷一伙人跳得欢快无比,四爷心里头当真有若吃了只死苍蝇般恶心,不为别的,只因他要说的话愣是被八爷抢了先,这令一向有着嫉恶如仇之名的四爷恼火得不行,只是再怎么恼火,在这等大是大非面前,四爷也断不能坐而视之,心念电转间,已是有了主张,这便也跟着站了出来,一家伙便打算将三爷往死地里顶了去。
呵,都说四爷狠,果然不假,这是要将咱父子架在火上烤啊,可惜喽,您老算计虽毒,却不过是枉做小人罢了,老爷子又岂会如了您老的愿!
一听四爷这话,弘晴的心中不由地便是一乐,不为别的,只因早在发动之前,弘晴便已猜到了老爷子摆出如此大阵势的根本目的之所在——此举不止是在针对太子,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挖太子的根基,更有可能是冲着熊赐履、王熙等大学士去的,概因六位大学士里有四位都是倾向于太子,哪怕这帮子老古董实际上都不是太子的心腹,可深受儒家思想熏陶之下,对所谓的国本不可轻动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固执,纵使都已知晓老爷子早就看太子不顺眼,可一旦老爷子真要动手废了太子的话,这帮老古董哪怕拼死也会力挺太子,而这,显然不是老爷子所乐见之局面,如此一来,找个由头,来个大换血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故此,纵使一众阿哥们闹腾得再欢,也断然令老爷子改变了预定之步调,似四爷这帮举动,只会平白令老爷子心生恶感,断不会有旁的效果,简直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胤礽!”
果然不出弘晴所料,老爷子根本就没理会一众阿哥们的滔滔进言,面色阴冷地点了太子的名。
“儿臣在!”
太子就坐在前墀之下,这一听老爷子点了名,自不敢有所耽搁,赶忙收敛了下乱作一团的心神,站将起来,一旋身,朝着老爷子便是一躬,低着头应答道。
“朕先前还听你说萨穆哈公忠体国,乃难得之社稷臣也,今,你三弟有本章在此,尔还有甚要说的么,嗯?”
老爷子冷漠地扫了太子一眼,语调森然地发问道。
“皇阿玛明鉴,儿臣,儿臣实是受了蒙蔽,却是不知萨穆哈其人如此妄为,儿臣……”
太子原本就惶恐得很,再被老爷子这么一逼问,心顿时便更虚了几分,头脸上的汗水狂淌得有若瀑布一般,哪还敢再为萨穆哈说话,也就只能是呐呐地自承受了蒙蔽,试图以此来蒙混过关。
“受了蒙蔽?就这么简单?哼,朕说过多少回了,尔身为储君,当亲君子而远小人,可你都干了些甚?前有索额图,现有萨穆哈,这都是尔最亲近之人,叫朕如何说你。”
老爷子有心要拿太子作法,又怎会听其狡辩,不待其将话说完,已是不耐地一挥手,毫不容情地训斥了起来。
“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儿臣知错了。”
一听老爷子语气如此不善,胤礽可就吃不住劲了,一头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地认着错。
“知错?尔也有知错的时候,朕看你是屡教不改,就你这般盲信奸佞之行径,叫朕如何信你!”
老爷子根本没管太子认错的态度有多诚恳,依旧是不依不饶地训斥着,话越说越重,大有就此废黜了太子之意味。
“陛下息怒,老臣以为此事重大,尚须得查明了真相再计较其余。”
老爷子这么一发作,众阿哥们的眼神可就都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