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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镜子中映出的那个女人,肤白水润,眉目如画,乍一看,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这是她吗?
到底有多久,她没有真正的看过自己了?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竟慢慢地静了下来,心一稳,脑子似乎也清楚了。放下镜子,灵歌淡淡一笑,“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还是觉得上了妆的女人好看。”
“哦?”皇后挑了眉,“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灵歌低眉一笑,“其实也没什么,臣妾只是觉得红颜易老,再美也只是一时的,而精致的妆容却可以用一辈子,只要你想,就可以永葆青春。”
“永葆青春?”皇后重复了一句,却又笑了,“这可能是天下每一个女人的梦想,只可惜,从古到今,没有一个人做得到,包括男人在内!”
灵歌心下一惊,忙垂首致歉,“皇后恕罪,是臣妾出言无状了。”
“恕罪?”皇后反问,“恕何罪?你又没有说错什么,只是诚实了一些罢了,何必要请罪?”
灵歌低下头,识相地不再言语。
皇后看了她一眼,又扫视了众人一圈,方才又道,“要说这宫里的女人,美丑都有,但美不一定就会得宠,相反,丑也不一定会失宠。本宫虽不待见那些个低三下四的手段,可是话又说回来,没有手段,又万万不行,这就是后宫矛盾的地方,也是本宫这个皇后,始终觉得无奈的地方。”
话音落了,一片静默。
须臾,皇后将手搭在了石台上,侍婢们见状,匆忙跑过来披衣伺候,从起身到步上池子,灵歌始终没看见皇后露出除了头、胳膊和脚之外的任何一寸肌肤。
众人自然早已起身相送,皇后虽示意众人可以继续,但贤嫔、静嫔与瑾美人仍默默地追随而去,成嫔见几人离去,也从池中站起,由侍婢们伺候着出了池子。
灵歌独自站在池中,感受着热气蒸腾,不断扑涌向面颊带来的憋闷,那种窒息的感觉,虽让人难受,却不够刺激。
为何这般明显的意图,她会看不出来?
是她的心,如今存了太多的杂念,已经变得迟钝了?还是上天赐给她的好运,早已消亡,已经不会再有了?
不,是她自己愚笨,是她将自己推进了火坑,她没理由怨天,也不能尤人,可是,未来,她该怎么办?
斗争,只怕不会再放过她了。
思及此,心下没来由地一阵烦躁。猛地将整个人埋入水中,直到再也忍受不住,方才又猛地冲出水面,大口喘着气,灵歌忽然发现这感觉,宛如重生。
上了岸,皇后等人早已更衣完毕,先一步离开了浴池。
灵歌安静地任由侍婢们摆弄,绾发,缀饰,她都一动不动,直至有人呈上一套淡粉色的纱裙,她才有了反应,“这不是我的衣裳。”
“回小主,这是皇后娘娘特赐给小主的。”
特赐?为何?“我的那套衣裳呢?”
“回小主,按皇后之命,已经送去浣衣局了。”言下之意,不穿,就光着。
她怎么可能光着?灵歌凄淡一笑,只得任由侍婢将那袭淡粉色的纱裙套在了身上。是轻薄的好料子,却丝毫穿不出舒适之感。
“小主真美。”
焕然一新的灵歌,简直判若两人。
被人称赞,而且是真心的称赞,灵歌本是想笑的,但无奈怎样也笑不出来。哭笑皆不由自己,这不就是傀儡吗?
带着满心嘲讽,灵歌木然地走出清莲池。察觉前面有人走来,灵歌下意识地抬起头,却瞬时惊在当场——
“皇上……”
原来,老天对她的打击,只不过才刚刚开始。
28 侍寝与自残
“是你……”
皇帝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清丽女子,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真是找了她好久好久,差一点就将整个皇宫翻了过来,甚至一连十几天,每日前往内府巡视,只是想着能有个偶然,能再见她一面。
可是,即便他如何努力,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
是上天听见他的祈求了吗?
是了,应该是的。他是天子,上天怎会不满足他的愿望?
只是她的穿着,委实不像个宫女。
她是谁?
灵歌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皇帝,不,确切的说,是看着他身后侧的岳擎。
她看着他瞬间变了脸色,欲言不能,欲动又止,只能满是焦虑地看着她,双拳紧握,关节森白。
他怎么会在这儿?
又为何偏偏是如今这个情形下?
是上天察觉了她的妄想吗?
是了,应该是的。她是后妃,上天怎会让她随意僭越?
只是为何要让他目睹这一切?
岳沨呢?
“皇上!”皇后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灵歌一惊,下意识地侧过头,这才发现她与贤嫔尚未离开,只是由于假山遮掩,极难察觉而已。
二人匆匆上前行礼,皇后笑道,“皇上今儿可是迟了呢!许是知晓臣妾等人在此游玩,是以故意来得晚了?”
灵歌一凛,忙抬眼看向皇后,她早知皇帝会来?
皇帝仍看着灵歌发呆,似是没听见皇后的话,直至皇后又唤了一声,方才勉强将目光从灵歌身上移开,敷衍一笑,“朕邀了擎儿一同沐浴,为了等他,所以才稍迟了些,不过……”又将目光移向灵歌,“迟些是值得的!”
看着皇帝的样子,皇后脸色微变,不过也只眨眼的功夫,又恢复了笑颜,“臣妾给元美人重新打扮了一番,皇上觉得如何?”
皇帝一愣,“你说谁?”
“元美人啊……”
皇后也有些愣住了,不明白皇帝为何这么大反应。
皇帝眨了眨眼,这才猛然看向灵歌,“你就是那个……你是朕的妃子?”原来他找了这么久的人,是他的妃子,是他一直都不想再见的那个妃子?
灵歌看了岳擎一眼,又看向皇帝,垂眸下拜,“臣妾见过皇上。”
皇帝见状,忙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扶起她,“快别多礼了!”小心翼翼的动作,生怕一使劲就弄碎了她似的。
皇后的脸骤然沉了下去,抿了抿唇,才又缓过来,“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像是不认得自己的妃子一样?”
皇帝闻言,身子明显一顿,灵歌感觉手腕上的钳制松了,赶忙脱身后退,毕恭毕敬地站到了皇后身后,贤嫔目光复杂地瞥了她一眼,又默然垂下了头。
美人陡然离手,皇帝心里自然不太是滋味,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立即上前,只得轻咳了一声,对皇后笑道,“皇后有所不知,朕前些日子曾远远地一睹过元美人倩影,只是一直遍寻不找,如今皇后这一番游玩妆扮,可算是遂了朕的心愿了。”
贤嫔闻言,抬眸看了一眼皇后瞬间僵住的脊背,忍不住无声撇出一抹淡淡的讥笑。
四下里,气氛有些沉闷,似乎只有皇帝一个人是高兴的。
岳擎走上前,声色皆有些沉,“父皇,天色已晚,是不是该进去了?免得耽误沐浴的时辰。”
皇帝看了他一眼,笑容突然又更甚了几分,“擎儿说的是,是该进去了,如今心情舒畅了,身体也该畅快一下才是!”话落,又不自觉地看向灵歌,只觉越看越是舒爽。
皇后忙侧过身让开道路,福身恭送,眼见着一行人入了清莲池,方才沉下脸,看向灵歌,“贤嫔先行回宫,元美人与本宫回去,本宫有话问你!”说完,已愤然扭身离开。
贤嫔低语了一句“好自为之”,也带着侍从施施然离去,灵歌看了看二人的背影,又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蹙眉不语的云兰,无奈地跟了过去。
皇后一路脚步匆匆,灵歌跟得有些吃力,待到得凤苑阁,已是气喘吁吁,可奈何不是自己所,又不敢喘得太用力,只能硬憋着。
入了阁,皇后坐回首位,侍婢们上前奉茶,皇后接过慢慢喝着,却始终不言语。灵歌站在屋中间,亦不敢抬头,只默默思量着该如何自处,心里有事,反倒也不那么紧张了。
好半晌,皇后终于放下茶碗,目光凌厉地看向灵歌,“你早知皇帝在找你?”之前,她倒是听说过皇帝在寻人,不过说是寻一个宫女,她也没多在意,只是没想到,竟是她!
灵歌垂首,“臣妾不知。”
皇后冷笑,“真不知?”
灵歌颔首,“真不知。”
“那好。”皇后站起身,步下首座,“本宫问你,你进宫多久了?”
“半年有余。”
“可曾想过侍寝?”
侍寝?灵歌愣了一下,下意识摇头,“臣妾没想过!”
“撒谎!”皇后的声音忽然厉了起来,走到她身侧,紧紧地盯着她,“不要以为本宫看不出来你们那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告诉你,那都是本宫玩剩下的!”
灵歌见状,赶紧顺着她的意思垂下头,故作慌乱。
果然,皇后的面色缓了些,“不过,也算你命好,本宫正打算培植你服侍皇上,只要你对本宫忠心,荣华富贵就唾手可得。”
灵歌心下一凛,至此方才彻底确定,这温泉一行,早已是她事先安排好的!只不过,皇帝的反应出乎了她的意料,也正因此,她才会恼怒。
“怎么不说话?”
皇后斜睨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端倪。
灵歌敛下神,心知皇后多疑,索性也将计就计,跪地道,“谢皇后看得起臣妾,臣妾必会对皇后忠心不二,以报皇后栽培之恩!”
不出所料,丝毫不推辞,反倒让皇后迟疑了。皇后审视着跪在地上的灵歌,半晌才轻轻一笑,“答应的这般干脆,还说从没想过侍寝?”
灵歌垂下头,识相地不言语。
皇后又是一笑,“不过你也不用着急,侍寝本就是个机遇,如今你入了皇上的眼,侍寝是早晚的事,只要本宫愿意,你今晚就能得偿所愿。”
灵歌蹙了眉,却仍叩头谢恩,“谢皇后——”
“先别急着谢我。”皇后打断她,不免有些讥讽,“本宫没说现在就满足你的愿望,你想侍寝,就要做出点样子给本宫看,否则,即便皇上今晚就招幸你,你也到不了承乾殿。”
灵歌抬头看了她一眼,明白如今是她在上,而己在下,硬碰硬,只是以卵击石,是以也装老实,叩首道,“臣妾一切听皇后的!”
皇后终于露出满意一笑,伸手搀起灵歌,“本宫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皇上今晚不会轻易放过你,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灵歌颔首,“臣妾明白。”
皇后点点头,转身走向首位,“明白就下去吧,本宫等着看明日的结果。”
“皇后放心,臣妾告退。”
退出凤苑阁,灵歌顿觉双腿一阵虚软,若没有云兰冲上来搀扶,只怕早已跪坐在地。
“主子,您没事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兰焦急万分。如今的灵歌在她心目中,早已不是单纯的主子那么简单,她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家人,只是这样一来,心中就更急。
灵歌木然地摇了摇头,“没有怎么回事,只是我太轻敌了,是我自找的……”然而恍惚过后,又猛然想起了皇后的话,当即也不再迟疑,拉着云兰便往云轩的方向奔去。
“主子,为何走得这么急?”
云兰不解,却又不敢停下来。
灵歌却不答话,只紧抿着嘴唇,疾走不停。一路匆匆赶回云轩,还未待众人反应,已冲到桌前,拿起桌上的琉璃盏,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
梨花木桌被磕出一道印痕,原就薄脆的琉璃盏应声而碎,碎片扎进手掌,鲜血迸溅,钻心的疼!
“啊——”
云兰跟进门,见状,忍不住惊恐地尖叫出声。
灵歌却只愣愣地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右手,一声未吭。众人冲进门,一边哭着将灵歌扶到榻上坐下,一边嘶喊着差人去宣太医。
小顺子急急地想用绢帕捂住伤口,却发现伤口处碎片极多,根本无法碰触,整个手掌也早已血肉模糊的不成样子,涌出的血水不断淌下,将粉色的裙裾浸湿了一大片。
太医被急速地被拖了来,看见伤处也不禁呆了一呆,直到云兰急吼,方才回神上前医治,从清理碎片到包扎伤口,竟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自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