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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秦德两个,虽是家中奴籍,但随着他阿爷同他上过战阵,亦是出类拔萃的斥候。如今他自己去不了,便只好叫这两个替他去盯着。便是捉不到那些贼子,好歹也能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待秦安秦德两人领命而去,秦云衡便自去掩了书房的门。
他心里头有的是事儿,当自己坐下好好理一番了。
今日遇上兵部巡检,他确是未曾想到的。虽然他并未做出私调军卒之事,然而天子脚下,还是少惹嫌疑为好。
恰恰便是这一日……他猛地起身,走到书架边,拉出一个小屉子,取出里头的一封信来。
这便是十六娘从自己堂姊那边儿取来的信,他已经读过数遍,然而仍然觉得还能读出些什么来。
信笺的折痕处已然被磨毛了,也许手上再加上几分力气,就会扯破。
秦云衡一行一行地读着,这每一个字,他都看在眼中,熟稔得很。再读,也读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这字迹!
他猛地蹙起眉,这字熟得很,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的笔迹。
显不是秦云朝,秦云朝的字是他阿爷手把手教的,势头要更为磅礴些。
而他还会对何人的字迹如此熟悉?
他坐下,心里惊疑不定。如若这字当真是他相识且相熟的什么人,那么,这场绑架,定是另有肇因。
他识得的人中,哪里有身份卑微的?若是有这般的人有意为之,难道目标,并不是裴十三娘之父,而是他?
这样说来,秦安和秦德两个,未见得便无恙!
他猛地站起身来,推了门疾步向沁宁堂过去。
十六娘原本正坐在窗下看书,见他来了,竟是愕然大惊:“二郎不是去城南了么?”
“没有去,今日兵部严查私调军卒之事,我实是不敢顶风去的。”秦云衡叹了半声,突道:“你那阿姊,说话可信么?”
“怎么?”
“今日突查,我觉得蹊跷得很。”秦云衡道:“素日里兵部的尚书郎中们,也有的是差遣兵卒如家奴的事儿。怎生突然查起这事,亦不怕牵连自己?再者……也罢,总之,你觉得你那十三堂姊是如何人?”
“十三堂姊,似是个老实人。”十六娘想了想,道:“如若此中当真有诈,多半她也不是知情的。”
“这般么。”秦云衡叹了口气,道:“今后你少与她交结吧。我猜,阿娘当日许她进门,多半是想借着你同她监看那人的,只是如今看来,他们既搬了出去,那人同她,怕是更亲密得多了。你既觉得她素来老实,那倒也无妨,只是我很是担忧那人有意借她来骗你。”
“二郎多想了吧?”十六娘道:“奴以为自己并无叫人有心对付的本事啊。再者,那人何必同咱们为难?都是自家兄弟。”
“你说这句‘都是自家兄弟’,便不觉得奇怪?”秦云衡冷笑:“我阿娘从前叫顾氏欺负得头都抬不起来,我与他嫡庶有别,然而次次阿爷给儿郎们赐物,给他的都胜过给我的!呵,这也叫兄弟?”
“可面上总归是这样……再者大郎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当真会费这般心思来对付二郎么?奴是说——二郎是不是疑心,这桩事情是大郎的指使?”
“我只是疑心与他有些关联,然而指使,怕说不上。兵部的事儿,他一个小小的校尉,也是能左右得了的么?再者裴氏是他妻子,我想,他大抵也做不出绑了自家岳丈的事情。”
“那二郎怎生说奴十三堂姊呢?”
“只是提这么一声。”秦云衡说罢这话,便不再做声,许久才道:“天快黑了,城门要关了,也不知明早会传回什么消息来。”
“……二郎不去,那二百两黄金要怎么办?”
“如你所说,石氏不是已然在黄金上作了标记么?”秦云衡道:“人找不出,黄金总不至于找不出!先前石娘子所说由石家报官说金子失窃一途,虽然要假作现场,大为不妥,但想法总是没错——这二百两黄金不会凭空消失的,倘若他们带着黄金走,便一定会试图寻找什么地方将黄金回炉重铸,好消去石家商铺的印迹。这能熔化黄金的熔炉却不甚好找,咱们盯着便是。如若他们要逃走,那带了黄金的车马留下的辙印都比旁的车马沉的。至于不带着黄金走,也定会寻个地方将金子埋藏起来,我遣了家丁跟着,想必能查出一二。”
“万一他们把金子丢了呢?”
“那可是金子。”秦云衡道:“二百两,可使人活使人死的金子啊。难不成十六妹你当金子只能拿来打首饰看着玩么?”
十六娘啐道:“奴可没这么说过!只是二百两数目忒大了些,奴真怕丢了!”
“怎会丢。”秦云衡道,可他心中也实实没有信心。
他叫秦云朝自己去送金子,是怕旁人去了遇着危险,再说以秦云朝那女婿的身份,也最是合适的。
然而那绑人背后的主使,如若当真是对秦氏家族有图谋,秦云朝去,亦不见得便无危险。
天色暗沉下来,婢子进来点烛熏被,秦云衡抬眼望了外头,心里益发地沉。
该关城门了。今夜城南,会有怎样的一场呢。
这一夜,他竟没有半刻的睡眠。一如当年第一次指挥作战的前夜一般。
十六娘在他身边躺着,双目闭合,呼吸轻甜。到底是年轻女娃儿,便是睡前再如何忧虑,困劲儿上来,一样能睡得香美。
秦云衡瞥了瞥她,苦笑一声,披衣下了榻,自去灯下坐了。
熬到鸡鸣,神京的四面城门便尽皆打开,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一声熟悉的呼哨响了起来。
“……”秦云衡几乎是跳起身来,他不欲吵醒外间里睡着的几个婢子,竟推了十六娘寝房的窗子翻身跳了出去。
庭院中正立着秦德,他行了一礼,道:“郎君,昨夜并无异常。”
“并无异常?”秦云衡登时蹙了眉。
“是,大郎将那箱子从马车上搬下去,放在亭子中。亭中地上大抵是放了封信的,大郎拿起来拆看,之后便放下金子走了。小的们盯了一夜,并无人前去取金子。”
“……秦安呢?”
“他还在守着。郎君,今日要守多久?”
“……按理说,今日是第六日,该放人了。”秦云衡道:“守到我有消息传给你们为止。”
秦德领命,转身便又出去了。待秦云衡自窗牗外翻回房内,却正看着十六娘已然推开了床屏。
“可有消息?”
“……没有。”
“他们,会不会杀了二叔父啊?”她有些焦急。
“这我如何知晓。”秦云衡道:“二百两金子已经送过去了,咱们的筹划,旁人也不该知道。一切都按着他们的要求做了,再杀人,想来不大可能吧?”
“但愿如此。”十六娘抓了抓有些乱了的发髻,道:“如今我们只好等着么?便再无法子可想?”
“我总不能抓着匪类逼他们去拿金子。”
那一早,十六娘同秦云衡两个人皆是神魂不宁的。只是一个在担忧那二百两金子,一个却在担忧这蹊跷事背后,那只翻云覆雨的手。
及至正午,终于有奴子跑来,说是大郎的娘子来了。十六娘登时脸色煞白——成,或者败,她几乎没有勇气面对结果。
秦云衡伸手握了她手,示意那奴子叫十三娘进来。奴子领命去了,十三娘过不了多久便急急进入,对面色苍白的十六娘跪下,便是泣不成声。
十六娘的嘴唇都开始颤抖了,许久才问:“二叔父他……”
“人回来了,只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什么?”十六娘一怔:“怎生叫什么都记不得?”
“他也不识得奴阿娘了,也不识得奴。连自个儿是谁都不知!”十三娘擦了擦泪水道:“若当真如此,倒也好了,省得他再随那些狐朋狗友出去赌,然而他还偏生记得今日开场子的地方呢!”
十六娘简直叹服,她摇了摇头,道:“二叔父这嗜赌成性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总之,还是要多谢娘子。阿爷能保得这命,已然是天大幸事了。”十三娘说着,便磕下头去。
十六娘慌忙拖她起身,劝了几句才送她走。
“你二叔父无事,差不多该追那批金子了。”秦云衡待她返回,才道:“只是怪了,秦安秦德他们两个怎么还不回来?”
“……会不会同贼人相争了?”
十六娘话音未落,外头便传来拥雪的惊呼:“你这是怎么了?如何弄得一身是血?可要紧么?要不要叫医士速速来?”
秦云衡脸色微变,冲出房门,十六娘亦忙着随他出去,这一来不禁面色苍白。
庭中所立的不是秦安与秦德还能是谁?然而秦安尚好,秦德的衣裳却已然被血渍透了,脸色惨白。
“郎君,小的无用,跟着那些贼人走了一阵子,叫他们发现了……”秦安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们中有好手?”秦云衡问道。
“是!”秦安道:“他们决计不是一般的匪寇。”
“你可也伤了他们?”
“杀了两个。”秦安道:“剩下的跑了,金子他们也丢下了。”
“尸身上搜出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秦安垂首:“只是,有具尸体右臂上有刺青。”
“刺青?”秦云衡脱口反问,却并未给秦安留下作答的时间,冷笑道:“果然便如此!”
刺青,岂是寻常儿郎会往自己身上弄的?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唯有兵痞与混迹市井的浪荡恶少才会往身上折腾这种东西。
“那刺青是两行小字,‘生不怕宋务年,死不怕阎罗王’。”秦安补充道。
秦云衡的表情,一瞬便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刺青是史料有记载的哟。不过原文是“生不怕京兆尹,死不怕阎罗王”。当时看的笑喷。
☆、无子傍身
“宋务年!”他狠狠念出这个名字,脸红得像是要滴血。
“二郎……”十六娘轻声唤他:“您莫因此与宋将军生分了,事情还没有定准呢!”
“怎么……”秦云衡原初想道“怎么没有定准”,话到了一半,却被他咽下:“你是说,那人不见得是他遣去的?”
“奴的想法并不是这样——二郎试想,那死人手臂上刺着这个,若是叫宋将军看了去,岂有不恼的?这事情又是个见不得人的,宋将军若有意同二郎为难,怎么也是遣个同自己相熟的。这种刺头,无论如何也当不起呀。”
“……这倒也是。”秦云衡怒气稍霁,看了看秦安秦德,眼中颇有不忍之色:“下去吧,好生上药歇息,是我轻敌,方累得你们如此。”
“多谢郎君。”秦安道了谢,便扶着显是受伤非轻的秦德下去了。
秦云衡这才转过头,对十六娘道:“你速速遣人去你十三堂姊娘家那边儿守着去!”
十三娘心知此事重大耽误不得,虽自己也没个谱儿,还是叫拥雪遣了从裴家随她嫁来的奴子,急去裴令蕴那边等着。
不必谁说,她也知道,如同之前的揣测,这事儿背后还有更大的筹谋。
那个被杀了的人,手臂上的刺青,分明昭示他军人的身份。而且,那十有八九是宋务年所部威德卫军士。
既然昨日兵部严查私遣军卒之事,那么,不管是谁,大抵都没有顶风办事的勇气。
除非,那个调兵之人,绝不怕兵部的盘查……
若果真如此,此人做这样布置,到底是为了为难谁?二郎吗?
十六娘想起上次回裴家时十一姊的嘱咐,心里微微颤了起来。
或许,真的要发生什么了……
等到半下午,她遣去裴令蕴住所的那名奴子终于回来了,只道他抵达时,裴令蕴已然叫人装在大箱子中送了回来。然而始终昏睡不醒。他那媳妇又是个没注意的,这家人也只好在那边儿帮着延请医士左右打点,折腾了许久。
“那二叔父如今可醒了?”
奴子咧咧嘴,声音发苦:“醒是醒了,只是,认不得人……”
“认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