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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与你们无关。”恩人绝情地回答道,“既然是交换,他二十年后的事便跟你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舍不得……”他冷冷地笑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他是人口贩子吗?杨春夏无助地望着自己的丈夫,感觉好可怕啊。可是……她低头看着自己鼓鼓的腰身,满满地围了一圈钞票——仅仅一趟路的工夫,就挣了那么多!看得她眼都花了!
“干!”万事发突然从嘴里蹦出一个字,这兴许是他这辈子最果断的决定,“孩子可以再生,但机会……就这一次!”
“阿发……”杨春夏的眼眶湿润了,嘴唇颤抖着,“我……”
“春夏,你考虑清楚!”万事发握住妻子纤瘦的双肩,狂热地对她说,“反正我们还年轻,孩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这一个没了,就当从来没生过不就好了?”
“可是……”杨春夏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里面,她感到一个小生命正在轻微地颤动着。
“就当是堕胎?……流产?”万事发猛地有了主意,“对啊,就当流掉了嘛!我们养育的是一个二十年前的死婴!”
“那么,契约成立!”恩人展开他那漆黑的斗篷,像最深沉的黑夜一般裹住了他们二人的身心,“十二年后再见!”
第三卷 地狱唱片 羊之歌(二十四)
一晃眼,十二年过去了。
万事发的事业蒸蒸日上,无论他做哪一行,建筑业、房地产、食品加工、服装生意等等,都有着魔鬼般惊人的运气,能够大赚特赚。杨春夏也过上了阔太太的优雅生活,那些曾经认为她嫁错人的朋友,如今如苍蝇般纷至沓来,争着恭维她当年高瞻远瞩。
生活优渥,丈夫又忠心耿耿,在众人眼里杨春夏享尽了无忧无虑的福。只有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她的眉间才浮现出一道淡淡的愁影。
他们唯一的女儿,万莉已经十二岁了。
这十二年来,万莉出落得越来越活泼可爱,受尽了父母的疼爱。对于杨春夏来说,她不光是自己的女儿那么简单,还是带给他们夫妻财运的福神——不,是他们夫妻二人出卖了女儿,才换来万事亨通的好运——这个一无所知而被父母送上祭坛的女儿,这个注定要在二十岁时失去的女儿,已经在他们的膝下度过了十二年的幸福时光。还剩下八年,然后她就会被那个男人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这一去将是永别……每一天晚上,杨春夏几乎都是扳着手指头数过来的。她仿佛看见头顶上高悬的倒计时牌子,向“那一天”冷酷地跳动着荧光。
于是她便把全副的爱悉数倾注到万莉身上。不仅是她,连丈夫也心照不宣。反正再过十年万莉就会作为交易品被带走,又何必令她的童年留下不快乐的阴影呢?他们宠爱着万莉,无论她做什么坏事错事,从不打不骂,只有赞扬和爱护。在盲目的爱下生长起来的万莉很快便养成了唯我独尊的脾气,因为有钱,因为漂亮,在学校里作威作福,收拢了一批同学作手下,横行校园,连老师都不敢管她。有一次杨春夏误把女儿的玩偶扔到地上,万莉双眼一瞪,“啪”的一声,给了母亲一个响亮的耳光。刚一出手,她自己也害怕了。
然而杨春夏抬起头,居然冲着她谄媚地笑了。
从那以后,万莉再也没有把父母放在眼里。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被他们愧疚而畸形的爱所包围,没过多久便彻底凌驾于他们头上。万事发对此事并不在意,“反正她二十岁就要走,”他这样安慰妻子,“再生一个,这一次,我们好好把他培养成继承人。”
再生一个?谈何容易!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万莉出生之后,杨春夏便再也没有怀过身孕。吃了无数副老中医开的药,均告无效之后,他们终于到医院进行了检查。这一检查不打紧,杨春夏居然罹患子宫肌瘤!经过漫长的治疗非但不见好转,病情还进一步恶化,杨春夏最终还是被推进手术室开刀。她的子宫被切除了。
孩子!我的孩子!那一刻她几近崩溃,为了她肚子里那生命的温床,为了她和丈夫之间还未出生的孩子,为了那永远不可能生下的孩子!
万莉十二岁生日那天,黑衣的男人准时出现在他们夫妇的面前。年方十二岁的小女孩战战兢兢躲在母亲的身后,她本能地感到危险。
男人安心地抿了一口冰冷的酸奶,沉着地开了口:
“偷天换日这种拙劣的把戏,你们以为我会上当么?”
那女孩不是万莉,只不过是来自万家福利院的一个孤儿。夫妻二人一心想保住自己的唯一骨血,利用这个无知的小女孩企图蒙混过关。一经拆穿,他们慌忙跪在男人的面前,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在这富裕而绝望的十二年里,他们早已离不开万莉,他们爱得盲目,爱得痴情,爱得无以复加,简直连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她离去。更何况,万莉是他们膝下承欢的唯一希望,“若是她不在了……”杨春夏靠在丈夫的臂膀上嚎啕大哭,“我也不想活了!”
男人似乎也被他们的父母之爱所感动,经过协商他们达成了一个附加协议。他可以放过万莉,但是万氏夫妻必须交出其他的女孩作为补偿。每两年一个,只要保证交出二十岁的女孩,万家的福运就会一直持续下去。“我提醒你们一点,”男人冰绿色的眼眸里下着霜雪,“与我签订契约的人是你们。因此,必须同时具备你们二人血脉的女孩,才能满足我的要求。”
可是……我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呀……杨春夏正要插嘴,丈夫用力捏住她的手腕,使劲点了点头。
万事发之所以一口应承不是没有道理。他如今的经营项目是生物制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某著名生殖医学中心的有关负责人,该中心拥有着全国首屈一指的试管婴儿实验室。从该负责人口中他还了解到,试管婴儿技术实际上就是人工受精加上胚胎移植,像他们这种男方精子正常、女方子宫切除导致的不孕不育症,只需在体外受精后将受精卵移植到代孕母体中便可怀孕。简单的说,就是借用别的女人的肚子怀他们的孩子。
比起克隆技术,试管婴儿已经发展得十分成熟,成功率一般达到40%,远远高于克隆。为了方便起见,万事发利用工作之便,偷偷建立了一个试管婴儿实验室,并从一些农村女工中秘密招聘代孕者。在那个令人难忘的日子里,万事发和杨春夏同时献出了自己血脉的源泉,医生把两人的精子和卵子放在同一个培养皿中,进行受精。受精卵在体外培养三天后,发育成八个细胞的胚胎。移植了一个胚胎之后,剩下的七个进行冷冻保存。二周后,好消息传来,第一名代孕者已经顺利妊娠。万氏夫妻的好运又来了,这是个女孩。
十个月后,第一个女孩出世,根据协议,代孕者拿着一笔丰厚的报酬从此消失,万家夫妇给女孩起名奥(A)莉,并把她送进了孤儿院。
两年后,第二个胚胎解冻,十月后长成一个名叫波(B)莉的女孩。如法炮制,她又被送进福利院。
四年后出现了一点问题。移植了四个胚胎才成功妊娠,这或许说明日后成长为“潘多拉”(潘赛(C)莉)的女孩从出生起就是一个命运多舛之人。
六年后唐多(D)莉出世,她消耗掉的是最后两个胚胎。
奥莉,波莉,潘多拉,多莉——由于她们四个人来源自同一个受精卵,虽然每一个都相差两岁,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双胞胎——也就是所谓的“冰冻双胞胎”。也正因为此,唐多莉和潘多拉除了年岁上的差别,其他方面几乎一模一样。
从陈爱莉开始,医生们使用的是一个全新的受精卵。只要妊娠后检查出是男孩,该受精卵培养出的所有胚胎都会被毫不犹豫地处理掉——因为恩人说过,他只需要女孩。万事发早就计算过,两年一个女孩,要保证万莉活到80岁都不愁吃喝,共需要(80-20-12)/2=24个女孩。为了维护他亲生的女儿和一手创下的事业,他和妻子可以提供无穷无尽的精子卵子,让那几十个拥有自己血统的女孩们去送死。
第三卷 地狱唱片 羊之歌(二十五)
“所以你明白了吧?为了这个家的繁荣兴旺,为了保住莉莉的性命,”杨春夏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全是诡异的光芒,“我们需要你活着,活到二十岁。”
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四年前,当万莉三十二岁,唐多莉十四岁的时候,第一个女孩奥莉正值二十岁,在收下名为“叔叔阿姨”,实则为亲生父母送来的生日礼物后,她便神秘消失在公寓里。听到这一消息,万事发和杨春夏不禁松了一口气,三十多年来第一次睡了一个安稳觉。不管奥莉被恩人带到什么地方去,总之他们夫妇已经贯彻了恩人的条件,接下来,他们的事业将会继续茁壮发扬下去。
两年前轮到波莉。这一次杨春夏偷偷多了个心眼。波莉失踪之后,她马上派人去勘查她的房间,结果,在卧房的地板上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血迹。
她又是担心又是害怕,恩人所谓的“带走”,兴许是杀了那孩子吧?幸亏当年苦苦哀求留下了万莉,要不然自己亲生的骨肉岂不是难逃一死?幸亏有这些年轻的女孩顶替万莉,才保得住他们一家的平安。对于他们来说,这项拿自己的小孩换取富贵与安全的献祭仪式,无论如何也要将之进行下去。
然而好运并没有保住万事发的性命。因为心脏病骤然去世的他,将偌大的家业全都托付给了结发妻子。“只有你我二人知晓的秘密……”临终前他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杨春夏含泪点头,她明白自己肩负的不仅是万世集团庞大的资产,还有宝贝女儿的生命。她没日没夜地操劳,为着公司的发展操碎了心,直到半月前才猛然发觉“潘赛莉”的生日将至,恩人即将现身索取祭品。
她这才发现,那些宝贵的祭品们,竟接连遭遇不幸,仿佛有一双遮天蔽日的黑手降临在她们头顶,将她们一个个抹杀。陈爱莉及后面的妹妹全都死了,剩下的只有现年十八岁的唐多莉和二十岁的潘赛莉。事不宜迟,她马上派人去找她们,不仅是找到而已,她还千叮咛万嘱咐,把她们接到自己身边来。
唯有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她这样坚信着。她要把她们两人养到二十岁,再亲手把她们送上绞刑架。万世集团庞大的根基将饱饮来自已故丈夫和她的两股血脉,今后将会更为健壮坚固,牢不可破。她和万莉早已习惯养尊处优的生活,一旦因供品不足而被重新打入三餐不继的贫困生活,她们一定会难以忍受而发疯。万莉不学无术,唯一的本领就是大肆挥霍,尽情享乐——如果没有充裕的金钱作后盾,被放逐到社会上的她一定会饥寒交困而死。是的,杨春夏心里亮堂得很,这一辈子,她和万莉都必须吸吮那些试管女儿的血与肉,如同寄生的水蛭一般生活下去。
多莉想起了她曾经做过的梦,上一次是两年前,再上一次是四年前……她梦见从手指开始,自己被一个并不温暖却柔软的物体包容着,引向更潮湿更阴暗的深处……四年前是奥莉,两年前是波莉,加上赛莉,她们是来自同一个受精卵的冰冻四胞胎,分享着同样的音容笑貌,就连精神与心灵,也在某一程度上相通。泪水无声地自多莉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明白,自己梦到的是她们死亡的场景。
“妈妈……妈妈……”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在嘴里机械地念叨着这个词。她曾经一度认为,那是多么神圣的一个词语,它只能放在心里默默地呼唤,却决不允许贸然从嗓子眼里喊出来。妈妈,妈妈!她曾经以为将要跨越无数条障碍才能喊出的这个词,如今却搁在嘴里左右滚动着,反复咀嚼着。
嚼出的只是一嘴酸楚的渣滓。
她无力地靠在杨春夏身前的门上,仅仅一墙之隔,却代表着深不见底无法逾越的鸿沟。“我不也是你的女儿吗?妈妈……”她双眼木然地直视着漆黑的墙角。
“不要那样亲热地叫我!”杨春夏突然爆发了,声音高亢得就像乌鸦尖叫一样,“我只生过一个女儿,那就是万莉!只要她才是我怀胎十月,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宝贝孩子!你们!”她翘起的鼻孔里哼了一声,“不知道从哪个脏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种!”
“如果不是为了作为祭品,你们甚至连出生的资格都没有!”杨春夏恶狠狠的脸孔一改以往,或许,她正是用那副凶恶的神态掩饰自己虚弱的内心吧?“我们让你们来到世上,享受了二十年的人间快乐,你们应该高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