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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准确说是雪把军需处长送上不归路。”勇马桥口说。
“雪?”
“天降大雪,马缺料,购食料的钱他挥霍光了。”桥口勇马说的主要方面,把常喜久推向绝路的,还有黑龙会,月之香向司令吹了枕边风,使洪光宗警觉,也算是推波助澜。
雪,陶知事知其一,不知其二,更深的玄机他不懂。日本情报机关做的事还能让你随便看出来呀?对你透露的内幕更是无关痛痒的事。
“二百担马料雪中送炭啊!”桥口勇马没低估此举,俄国人相当厉害,这也是他深更半夜来找陶知事的原因。
陶知事猜出黑龙会要有相对应的措施。
“蓝磨坊和巡防军走近,对我们大大的不利。”桥口勇马道出他的忧虑,他没说山里的木材和金矿,只是说黑龙会和陶家出资合建的木材加工厂。“传说蓝磨坊也有搞加工木材的计划……巡防军守着山,看着林木,假如让他们采伐,不让我们采伐,我们的木材加工厂没米下锅。”
建木材加工厂是陶知事的父亲陶老板提出的,他愿意拿出当金把头时积累的财富,桥口勇马闻之找他,黑龙会愿意出一部分资金和陶家合建木材加工厂。厂房盖起来了,设备已在德国订货,不久运抵亮子里。
“俄国人利用此契机,捷足先登,”桥口勇马仍然说蓝磨坊送马料给巡防军的意义,暗示如不马上采取对策,白狼山的财富就是俄国人的了,木材加工厂建成也没用处。
“怎么办?”
“蓝磨坊送马料,我们就不能送什么给他们?”桥口勇马说。
送什么?陶知事想不出送什么。
“投其所好。”桥口勇马说,“你想想洪光宗喜好什么。”
“女人。”陶知事印象中胡子出身的巡防军司令是个情种,他爱女人,“真没发现他有别的爱好?”
“不,他有。”桥口勇马说。
洪光宗确实有同喜欢女人一样重要的癖好,那就是爱马。他经常在黑貂厅里习字,且有长进。
“司令,”月之香在他身边为之研墨,说,“今天写点什么?”
“随心所(欲)。”他说。
随心所,巡防军司令守着美女随心所欲。
墨研好了,宣纸铺开,洪光宗略作沉思,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副条幅:自古名将爱良马,从来美人属英雄奉军副帅吴俊升有此条幅……
“好,真是一副好联!”她赞叹道。
“你喜欢,就送给你。”洪光宗十分得意道。
桥口勇马听说这件事,却没看见这个条幅,巡防军司令的品行显露无余。
“会长要送给他马?”
“我想送给他一匹阿拉伯马阿拉伯马:原产于阿拉伯半岛,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骑乘品种……”
陶知事不识马,只听人说黑龙会长桥口勇马有两匹结构优美、富于悍威的马。
“你去送。”
桥口勇马的决定出乎陶知事的意料,疑惑之际桥口勇马解释说:“从河下君的事件上看,巡防军对我们疑心和不满,我送马洪司令未必接受。”
事实如此,巡防军逮住河下一郎押在黑瞎子洞不肯放人,后来发生变故,洪光宗肯定认为是黑龙会救走自己的人。
《出卖》第十九章(9)
“以你个人的名誉送。”桥口勇马说。
【53】
奇怪的是那天亚力山大来访,只字未提常喜久的事,洪光宗想了几天也没想明白。
“或许以此表明蓝磨坊同常喜久没什么关系。”孙兴文说。
“此地无(银)嘛!”洪光宗说。
蓝磨坊只字不提常喜久的事,是更大的提。洪光宗聪明不往上说也是对的,亚力山大求情事情会变得更复杂。
“快刀斩乱麻!”洪光宗表态道。他决定杀掉常喜久,而且动作要快,“不杀他,我无法治军。”
“常喜天那儿咋交待?”
“我进山去找他。”洪光宗亲自去向常喜天说明杀他弟弟的原因,希望能得到他的理解和支持。
“大雪封了山,木把总管该是呆在家里。”孙兴文说。
今年因故没有流送,放排改在明年,木营地冬天没人。洪光宗说我去北沟镇找常喜天,司令出门的日子没最后确定。
陶知事来访,说要赠给洪司令一匹好马。
“什么马?”洪光宗不相信县衙有好马,有马也是瘸瞎鼻食带滚蹄,拉车犁地行,骑不中。
“阿拉伯马。”
“啊,不是蛤蟆吞墨蛤蟆吞墨:东北民间风俗制物。在端午节捕蟾蜍,将墨塞入口中,悬挂在房檐子下晒干,用以治疗小疮疖。洪光宗以此言讽刺对方。啊!”洪光宗讥笑道。
“我哪敢和司令开玩笑。”陶知事见对方不信说,“真正的阿拉伯马。”
镇上有这种马的人是桥口勇马,数年前黑龙会长骑它晃花了胡子的眼睛,身为大当家的黑貂洪光宗望马流口水,他曾两次策划弄马,都因出了意外没得手。
“你没这种马,桥口勇马有。”
“是,司令。”陶知事脑袋一热,竟然说出真相来,“会长想把马送给司令,怕司令不肯笑纳,才让我来送。”
“这又是玩的哪路鬼吹灯?”
鬼吹灯在东北方言中作两种解释:一意为鬼把戏,二意为谎言假语。洪光宗说的是前者。
“恕我直言。”陶知事按照桥口勇马交待的话说,“司令误会了会长,明明是蓝磨坊的人杀了河下一郎,栽赃陷害司令嘛。”
“何以见(得)?”
“蓝磨坊的人杀死河下一郎干什么?毫无用处,目的只是为挑起事端,还不是让巡防军和黑龙会斗……”
陶知事明显在为日本人说话,洪光宗听出来了,他极力掩盖反感,耐心让陶知事说下去。
“司令,你身边有俄国人的奸细。”陶知事说。
洪光宗一愣,半天才转过神来道:“你说什么?”
“徐将军的死因至今没查清,我怀疑杀手就在你们大院内,此人熟知将军的行踪,才在娘娘庙里动手。”陶知事提起那桩神秘的悬案。
记得孙兴文说过司令部大院内有问题,案子没深入查下去的原因,洪光宗心里最清楚,怎么把徐将军独生女环儿弄到手的啊?他想把将军府过去的事情一下子随徐将军的死翻过去,永远没人提起才好。
陶知事不是无聊提起,是有意的,桥口勇马叫他这样说的。日本人的用意他只能部分地理解,人家装枪他放而已。
洪光宗内心复杂起来,县衙的说法不是无中生有吧?知事不至于信口开河,俄国人的奸细在身边,让他不寒而栗。这人是谁?孙兴文婉转地说过这样的话:司令身居要职,许多双目光盯着呢,为了各自的利益,在你身上下功夫的人不会少。眼前的陶知事就是一个,而且替日本人来送马,居心何在呢?
“司令,徐将军被暗杀的原因,能不能跟他阻止俄国人修铁路有关啊?”陶知事紧接着说,“我认为有关。”
挑拨离间到了极致,洪光宗信与不信且莫论,他心不在已故的将军怎么被杀上,倒是寻思身边的俄国奸细。
陶知事在那个下午悻然离开司令部,事情没办成,洪光宗不肯收日本人送的礼物——名马。
《出卖》第十九章(10)
“正常,正常嘛!”桥口勇马爽笑道。
“送到嘴边的美味他不吃,洪光宗有些怪。”陶知事说。
“不怪。”桥口勇马料到是这样的结局,所以才叫陶知事代他去送礼,如果有把握不被拒绝,自己就亲自去司令部啦。他说,“洪司令不肯收黑龙会的东西说明什么,他与俄国人关系正在缓和。”
“我按会长的意思对他说了。”
“有什么反应?”
“说有俄国人的奸细在他身边,他一愣。”陶知事说。
“只是一愣?”
“一愣。”
洪光宗没有五疾六瘦(坐卧不安)?桥口勇马再次笑,与先前笑的内容不同,几分得意。
“说到徐将军的死因他反应平淡。”陶知事说,洪光宗的态度令他雾气糟糟的,好像他对此案并不上心。
桥口勇马不再问,这次送礼失败的事就算过去。其实没过去,他不让陶知事看出来自己心里想什么。
“木材加工厂怎么办?”陶知事问到更实际的问题。
“建,照常建。”
“木材……”
“先买鞍子,后买马。”桥口勇马的话意味深长。数日后发生的事,陶知事吧嗒嘴,品出了滋味儿,那时才理解黑龙会长现在的目光。
陶知事颓然地走出黑龙会,坐上马车没瞅一眼窗外雪景。亮子里镇的冬天总不太伤人的眼睛,皑皑白雪将镇子装扮得银装素裹,冻僵的柳条摇曳……泼在街道上的水结成冰,用雪一搓镜子面似的光滑,孩子们喜欢冬天,打雪仗、堆雪人、打冰出溜、抽冰猴……陶知事小时候喜欢冰上儿戏。
陶府门前有几个人下马,是接老爷子的人从火车站回来。陶老板为一笔生意去了趟关里,数日后归来。
“敬泽,”陶老板外衣都没来得及换,叫儿子到里屋说,“我在船上遇到一个日本商人,他说日俄要开战。”
此前,陶知事没听到这样的消息。
“你该去问问桥口勇马。”陶老板想着生意上的事,蓝磨坊还欠着他的账,他们两国真的要开战,说不上谁败,还是及早讨回来。
“我刚从他那儿回来,他没说。”陶知事清楚,即使有这种事桥口勇马也不会说。
“明个儿我去问。”陶老板比儿子心急。
【54】
鬼呲牙时刻桥口勇马离开亮子里,冬季天快亮的最冷的一段时间没人出门,镇上几乎没人看到他。
占江东绺子此时压在西大荒的幺坨子,桥口勇马的突然到访,受到特别的欢迎。
“会长先生有什么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吱声。”占江东拍着胸脯说,上次出卖俄国人后,跟日本人套上拉蹄管儿(套近乎)。
“绑一个人。”桥口勇马说。
“谁?”
“你的老相识。”
占江东一时懵然,老相识也太多了。
“蓝磨坊主亚力山大。”
“绑他?”占江东没想到让他去绑架此人,黑龙会绑他做什么?弄钱?不对,日本人不缺钱。报仇,一定是报仇了。
“大当家的,去绑亚力山大危险性太大……”
“我的命是会长给的,你说什么时候用,我奔儿也不打。”
“不能这么说,绑亚力山大我们要出钱的。”桥口勇马出一笔巨款。
黑龙会花重金雇用胡子去绑亚力山大的票,不是为报仇那样简单,他是想让俄国人去和胡子而不是日本人谈赎票条件,最终目的赶走俄国人。
“俄国人出多少钱都不能放人。”桥口勇马说。
“要啥条件?”胡子大柜迷惑道。
“让他们撤出三江县。”
占江东听来觉得不可思议,有这么绑票的吗?缺少政治头脑的他自然如此想,胡子绑票是种生意,怎么做业内有规矩,桥口勇马说一切按行规办,但是条件就这一个。
“撤出三江,他们要是死活不干呢?”
“照你们的行规办。”桥口勇马眼里透出杀机,意为可以撕票。
《出卖》第十九章(11)
占江东送走桥口勇马,召集绺子的四梁八柱商议此事。
“日本人花花肠子多,别坑害咱们。”水香不放心道。
“大鼻子不太好惹乎啊!”粮台说。
占江东瞥一眼桥口勇马留下的定钱,两千块大洋,舍不得丢掉这笔买卖。他要给弟兄们信心,说:“不就是轰走大鼻子吗,把亚力山大绑来,俄国人自然找我们赎人。”
“如果是肉包子打狗呢?”总催提出疑问。
“谁是肉?”炮头问。
“自然是我们,日本人拿我们当肉撇出去打狗,归齐(结局)有去无回就惨啦。”水香疑虑重重地说。
四梁八柱在那个夜晚意见不统一,最后的主意还得大柜来拿。占江东想了一宿(夜),同俄国人、日本人打交道几次,他对他们有所了解,如果不是赎票的条件咯楞子(特别),绑票的勾当对胡子来说轻车熟路,没什么危险,五千块大洋太诱人啦。
桥口勇马回到黑龙会,月之香正等他。
“会长,巡防军要枪毙常喜久。”她说。
“好,章鱼的腕子砍掉一个。”桥口勇马觉得是好消息。
“可是另一条腕子健壮起来。”
“噢?”桥口勇马表情惊讶。
月之香到巡防军司令部重要的任务是查出潜伏的蓝磨坊的人,起初怀疑郝秘书,调查后排除了,他们再次回到原来的目标——枝儿身上,她的身上的疑点最多,混进司令部的根苗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