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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中传出一个枯槁的声音:“他不是说要关她一辈子么,怎么区区五年就想她了?”
“废话,城里最近出的事,你不知道么?”
“我一半都已经是鬼了,还管他上面的事做什么?”那声音像是两块锈铁在互相摩擦,刺耳之极。
“你什么时候做个全鬼?”平等王听了,跟着笑了起来。他少时生过顽疾,整张脸像被揉捏过的废纸,不笑时已是骇人已极,如今一笑,却连眼耳口鼻都分辨不清了。
“快了。”说着,自阴影中转出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儿来。那老儿枯柴般的手提着一把半人高的玄铁钥匙,昏浊暗黄的眸子向洛东凡瞥了一眼,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焦炭色的残牙,问,“这人是谁?”
“一个副的什么头头儿……” 平等王答道,顿了一下,转过头问洛东凡,“你刚才说你是副的什么头儿来着?五年没有上去过了,多出些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职位,我是弄也弄不清。”
洛东凡淡淡说道:“弄不清就算了。快开门吧,我等着提人。”
平等王被他一堵,一时说不出话来,转轮王哈哈干笑了两声,声如断帛。刺耳的笑声中,枯瘦的身子腾然跃起,踏着铁链飞奔直上,转瞬间跃到第一把巨锁前,玄铁钥匙向锁孔中一插一转,铁锁轰然坠地。转轮王将钥匙一丢,灵猴一般翻转到地上,再挑起第二把钥匙重新跃起。
他在巨链铁锁间翻腾挪转,如履平地,洛东凡不曾见过如此鬼魅般的轻功,不禁暗暗钦服,但他性格冷淡,纵使心中赞叹不已,脸上也淡淡地毫无表情。
铁锁坠地之声不绝于耳,在这地底山壁间回荡,时间一久,竟也让洛东凡微感晕眩,心中暗惊,急忙运起内功抵挡。一转头,却见平等王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那几十道锁转轮王一一开来,却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待得最后一把铁锁落地,回音渐消,洛东凡仍是不敢懈去内劲。转轮王自巨门上跃下,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按在门上,回头对洛东凡说道:“她就在里面。”
不知为何,洛东凡的心竟然没来由地抽动了一下。
十人高的铁门在转轮王的一双枯手下峥然开启,平等王候在门外不再向前。转轮王向洛东凡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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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石洞,阴暗无光。洞底隐隐传来清脆的铁链声,只听一个声音在黑暗中说道:“叮叮当当地好不热闹,今天送饭怎么这么大的动静?难道白晨让人煮了头大象给我吃?”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洛东凡第一次听人直呼城主的名讳,也不敢想像竟能在这种地方听见如此欢愉的笑声,足下的步子不由得顿了一顿。
那声音又说道:“咦,怎么还有一个人?喂,你是同我一样要被关进来的,还是来……”她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带我走的?”
洛东凡不答,转轮王却接口说道:“你不是总说自己聪明么?何不猜一猜?”
“自然是带我走的。”那声音轻轻上扬,似是在冷笑,却听不出多少怨毒,“凭我和白晨的关系,这么好的地方,除了他自己怎么还会舍得塞个旁人进来与我作伴?”
“嘁,这是‘好地方’?又胡说八道了!外头的人说你聪明,我瞧你也不过会个两手江湖骗子的把戏,唬唬人罢了!”
“这句话算你说对了,我还真是个江湖骗子。白晨之所以要把我关起来,就是怕我这个江湖骗子哪天一不小心骗走了他的一方城。”那声音一边说着,又咯咯地轻笑起来。
洛东凡忽然举起烛台,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去。洞底,一个瘦弱的身子静静地坐着,手和脚上都系着铁链,衣衫褴褛,及地的长发遮挡住了大半张脸,贴着石壁而坐,就像一个又轻又薄的影子。
那影子见到火光忽然猛地缩起了身子,唤道:“哎哟……”
洛东凡猝然一惊,急忙吹熄了烛火。
影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洛东凡答道:“在下宏理院右副都史洛东凡。”
影子笑道:“我不过是问你个名字,你怎么乱七八糟地扯出这么长一串来。”
洛东凡不答,又听她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洛东凡道:“奉城主之命带上官若愚去见他。你可是上官若愚?”
昏暗中,那个女子似乎是笑了一下,不答话,只是轻轻地点头。
洛东凡道:“那就请姑娘随我走吧。”
她沉默了片刻,喃喃答道:“好。”
转轮王便拿着一串钥匙走上前去。手才一掂链上的锁,身子忽然猛地一僵,一脸惊愕之情:“这……这……这些锁你何时开的?”
上官若愚轻轻地甩了甩手脚,系在四肢上的链条便掉了下来,她站起身来跳了跳,笑道:“来这儿后不久吧,这么久远的事我哪里还记得?这种锁,捻上几根头发一捅就开了,我起初也不过是闲极无聊了想试来玩玩……亦不算是有意的。怕你知道后担心得睡不好觉,也就一直没告诉你。”
“你……你……”转轮王说不出话,只有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上官若愚轻轻地拍了拍他佝偻的背,笑道:“你也莫生气,好歹为我想一想。我要真是老老实实地在这儿枯坐这么多年,岂不是没等出去手脚便废了?”
转轮王冷笑着说:“关在这种地方,你竟还想着能出去?”
“这不就出去了么?”她说,“你想呀,地府底层,转轮王专司什么?”
“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区别善恶,发往投生……”说到这,转轮王猛地刹住了口,丑陋的脸上现出一片惊疑之色。
“你看,白晨自关我那天起,就已经在说他会放我出来了。”说着,又自顾自地喃喃着,“只不过五年也实在是太久远了,一点儿破事,竟记仇记这么久,好不小气!”
上官若愚笑得云淡风清,丢下说不出话来的转轮王,缓缓走到洛东凡身旁道:“好久不曾见光了,劳驾给个布条缚眼。”
洛东凡垂首往自己身上一扫,随即扯下衣襟递去:“我只有这个。”
衣襟上绣着两朵红云,正是他右副史的身分标志。上官若愚接过后在红云上轻轻一抚,唇边泛起浅笑:“这两朵云倒甚是好看。”一边说着,一边举到眼前扎好,然后伸出一只手道,“诺!”
洛东凡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一窘,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心地牵起她的手。那只手入手冰凉,柔若无骨,似是略一用力便能捏碎了。
“老头儿!”走之前,上官若愚对转轮王说道,“多谢你这些年来陪我说话解闷,要不然我可真要闷死了。”
转轮王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说道:“既然已经轮回转世,就没这么快死了。出去老实一些,别让我这么快又再见着你!”
“看我这破性子,憋不憋得住吧。”上官若愚咧嘴一笑,随着洛东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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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北司,阳光骤然强烈,连洛东凡也忍不住以手遮挡,忽然想起上官若愚,忙回头望去。只见她别过脸,垂着头,身子亦不由得向后缩了缩,洛东凡便停住了步子,道:“等一等吧。”
“不要!这鬼地方,我片刻都不想多呆了。”说着,她缩起头,躲到洛东凡身后,催促道,“快走快走。这地方连空气都是霉的。”
她身子紧挨着自己,让洛东凡有些局促,却也无可奈何,只想着快些将她送到城主那儿,快些完事便好,于是大步流星地向前迈去。
北司的人牵来他的黑马,上官若愚一听见马蹄声,便兴奋了起来,问道:“是马么?什么色儿的?高不高?”
洛东凡道:“是匹黑马。”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扶了上去。
上官若愚五根手指轻轻地梳理过马鬃,唇边不自觉地泛起笑意:“暖暖地,真好……”
洛东凡跟着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一提缰绳,黑马便纵蹄飞驰而去。
在路上,上官若愚问他:“你刚才说你是个什么官儿?”
“宏理院副都使。”
“宏理院?五年前我都没听过这个名儿,是干什么的地方?”
“收集情报、监察、处罚。”
“噢,就相当于白晨的一双耳目。”上官若愚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那你们和南司的那些人比,谁管谁?”
“一方城中任何人犯了城规,宏理院都能查办。相同的,城中任何人的刑审,也都交予南司。”
“那就是一般儿大,打平手喽?白晨这招挺聪明的,这样互相之间有个牵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只怕也是当年从上官先生身上得出的教训。”
“嗯?哪个‘上官先生’?”
“这城中,还有哪个‘上官’能当得‘先生’二字?我听说,当年上官若愚在城中位高权重,功高盖主,所以才会有日后火烧闲云山庄的事。”
上官若愚听了冷笑一声,问:“谁告诉你我是因此而被关的?”
“在下自己猜的。城中对先生被囚一事猜疑不断,众说纷芸,在下左思右想,只怕也只有这种说法最合常理了。”这自然不过是洛东凡的客套话,事实上,以他清寡的性子,又怎会在意一个素末谋面之人的事情?至于“左思右想”自是更不可能了。
“‘常理’?”上官若愚听后,又是一声冷笑,“你说白晨这个人所说所想,又有哪一件是合‘常理’的了?”
洛东凡不答,心中却很是认同。他向来认为城主性格轻狂桀傲,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向来不会顾忌其他,杀罚亦可只凭一念。这样想来,若当年火烧闲云山庄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倒也不免为这白白的五年囚禁可惜了。
上官若愚似也没有在等他回答,轻轻地叹了口气,尔后却忽然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实说,“若愚”这个名字,很嚣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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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洛东凡载着上官若愚行了半晌,上官若愚忽然问他:“我们这是去哪?去主殿怎要跑这么久?”
洛东凡道:“回宏理院。”
“去那儿做什么?”
“换身衣服,再见城主。”
上官若愚轻笑出声:“不用,就这样去。”
洛东凡一愕,道:“你说什么?”
“就这样去。”她说得笃定,不似在开玩笑。过了一会儿,见洛东凡仍不调头,便拍着他的肩头说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
“城主最不喜人邋遢不洁。”还有后半句话,被洛东凡吞进了肚子里没说:只怕到时他见了你这副模样,又要再将你关回去了。
上官若愚却“嘿嘿”一笑,道:“我自个儿都不担心,你替我担心什么?”
洛东凡一窘,猛地勒住马头,语调冰冷地再问一遍:“你真的要这样去见城主?”
“真的真的,你啰不啰嗦!”
洛东凡生凭还是头一回听人骂他“啰嗦”,心中一股怒意微升,当下一言不发地调转马头,向着东殿直奔而去。
东殿中远远传出悦耳的乐声,洛东凡不觉让黑马放慢了步子,忽觉肩头有人轻拍了两下,只听身后的上官若愚问道:“那是什么声音?”
“前几日有报,说逍遥街的七巧楼新近了一名舞姬,歌舞堪称天下一绝。城主曾下令让他们将人送来一观,只怕这时已经到了。”
“天下一绝,不知道比不比得上当年的玉羊。”上官若愚低喃了一声,忽尔兴致勃勃地问,“你知道玉羊么?”
“知道,城主夫人,据说是天下第一美人。”
上官若愚笑问:“你见过没?”
“玉夫人素来深居简出,在下无幸得见。”洛东凡答道。
事实上,城中见过玉羊的人寥寥可数,人们只知道她是城主唯一的妻子,据说当年也是闲云山庄的门客之一,城主娶她过门的时候,迎亲的队伍铺陈了足足十里,一方城开了十天的宴席,锣鼓喧天,灯火通明。
“深居简出……她又怎会舍得把自己藏起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