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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晨站在少女面前,并未蹲下,甚至不曾低头,他目光微微向下,冷冷地撇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在城中没有还手,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好说话?”
少女认得他,他一脚射杀十几条人命的血腥场面犹在脑中,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身子向后一缩,道:“你想干什么?”
“你好像不怕死。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不爱求饶的。”白晨轻轻勾起唇角,如血昙一般邪魅,“小姑娘,这世上除了死,还有一种叫‘生不如死’……”
那少女目光一滞,才张嘴,便见他极快的出手,在她身上轻轻一拍,只觉肩头一阵微痛,忽听陈珀在旁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水玉针。”
白晨淡淡解释:“针如牛毛,以寒冰所制,内力逼入体内,顿时化水,流入骨血。那致寒致痛,随血脉游走全身,一寸一寸的冻住五脏六腑,苦不堪言。不过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才三根针,冻起来慢,总要受个个把月的寒苦,才会慢慢死去。你骨头硬,挺得到那时。”
随着他的话语,少女只觉自肩头开始,一股阴寒伴着剧痛一点一滴地侵入骨髓,初时还可忍受,但他话未说完,已是痛得无法言喻,只觉得骨髓一块一块地被冻结起来,又被体内血温融化,尔后又冻结成霜,周而复始,当真恨不能立时死去。但她穴道被封,却只有苦苦挨着。
舌头都似结了冰,她结结巴巴地张嘴,说道:“我……我招……”
白晨似未听见,悠然地环顾着四周。
少女哭了起来,抽泣着:“求求你……我……我招了……我招了……”
她直说了四五次,白晨才懒懒地垂下头来,问道:“你说什么?”
陈珀不忍,说道:“大少爷,她说她招了。”
“招了?怎么这么快?你不是不怕死么?”白晨冷笑着,伸手掰开她的嘴,将一粒丹药塞了进去。
解药入口,顿时一股暖流自四肢百孔中涌出,少女长长地舒了口气,再不敢倔强,道:“我不过是个小卒,许多事知道的并不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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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漆黑,冷月高悬。
望着那少女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陈珀颤抖着喃喃道:“师父说过,九天玄楼的水玉针……没有解药……”
白晨听了,冷冷一笑,隐隐透着得意:“不错,那颗药丸只可缓解一时的疼痛,一个月后,她仍会毒发而亡。”
陈珀嘴唇苍白,望着白晨,目光中带着怯意。
白晨道:“你怕了?玄楼的人无情无欲,没有杀念,亦无善心。你看你们的少主,便是一幅怡然自得之态,这才是得了楼主真传。”
白冼面色平静,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让她听?”他口中的“她”,自然是指上官若愚。
白晨淡淡一笑,笑中颇有自嘲的味道:“她心肠软,若是醒着,定然要啰嗦。”
“她很聪明,瞒不住的。”
“那又如何?从小到大,为了这些事,与我吵翻过多少次了?却又有那一次真正离我而去?说到底,这些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宠着她,由她闹一阵性子,也就是了。”
“你待她倒是宽厚。”
白晨冷笑:“哼,我的仁慈不多,好不容易搜肠刮肚攒出来的这些,都用在她身上了。待旁人,可就一点都不剩了。”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我在澳洲居然可以上JJ!!表示激动的同时,更新一篇,普天同庆~~~~~~~
62
62、六十一 。。。
这些年来,一方城在日渐坐大,江湖中失了以往的多方角力,互相牵制的局面。朝廷唯恐江湖最终变为一家独大,届时再难控制,因此早已在多年前便开始着力暗中培植势力。
他们借由各种渠道、理由搜罗当时的江湖名宿。稽查、关押、利诱,用尽方法。有的顽固,不愿充当鹰犬,便将他们关押进牢中,用各种酷刑将之逼入绝境,施展出看门绝技,再记录下来,着专人研习。有的则被利益诱惑,甘愿为之买命,朝廷便为他设计隐匿方法,要么是演一出灭门惨剧,要么就是归隐深山,让他们顺理成章的离开众人视线。
这些人带着后人、门徒、亲信,在朝廷安排的偏远地区隐世蝉伏,势力渐渐扩大,怕惊动江湖,便在地底盖了坐宫殿,名为盘牙鬼宫。
久居鬼宫的都是鬼君精心挑选出来的精英门众,其余泛泛之辈,便住再那边塞城中。平日一如平民百姓般生活,得了令,再各自执行任务。只是如这次这般举全城之力截阻的,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白晨转述完,却见上官若愚仍旧气冲冲得背对着他,不发一言。
自她醒来发现那擒来的少女已不见踪影,便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瞪了白晨一眼,白晨却轻轻一笑,眼角中挂着不谑。
上官若愚顿时大怒,她平时巧言善辩,真正怒极了,却反而沉默起来,无论白晨说什么,都只背坐着不言不语。
白晨初时还不以为然,但她一路上始终对他冷冷的,纵使两人共乘一骑,她的后背也如抵了铁棍一样挺得笔直,行不多时,白晨便有些发火了,忽然勒了缰绳道:“你自己骑吧,我懒得再奉陪!”说罢,长靴微微一蹬,身子飘了出去,一下便跨上了纤儿的马。
纤儿先是微微一愣,遂听身后的白晨说道:“你下去!”
她尚不及反应,只觉后脊一紧,白晨竟无片刻耐性,一掌将她挥了下去。纤儿猝不及防,踉跄了几步才略略站定,再看白晨,却已是一骑当先,纵马飞驰起来。
余下白冼等人都是一怔,转过头来望着上官若愚。
上官直到此时才将目光落在他远去的背影之上,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对着纤儿一笑,伸手过去,说道:“我们坐一匹吧。”
忽听白冼说道:“纤儿你过来。”
纤儿忙转身跑到他身边,却见他将缰绳往她手里一丢,道:“你坐我这匹。”言罢,飞身掠起,白影翩飞之际,竟是落到了上官若愚的身后,伸过手去,执起缰绳,淡淡说道:“走吧,追他去。”
众人虽在惊愕之际,但听到他的命令,仍不敢再有停留,催马快行。
白冼却行得不快。上官若愚叹了口气,说道:“哎,你有何必惹事?”
白冼道:“我没有惹事,只是有些事不明白。”
“你是不懂我为何生气?”
白冼点头,清澈的目光中流转着困惑:“就结果看来,他的法子的确更好。”
上官若愚不禁冷笑:“‘好’?好在哪里?”
“你饿她,至少得花上三五天,我看那女子性格倔强,最后也未必肯说。他的法子,即可见效,如何不好?”
“但那丫头如今必然丧命……”
“她如今不死,回去也未必能活。”
“话虽如此,但至少不用死的这样痛苦。当时你也在旁,既知她无药可救,为何不给个痛快,还要放她回去,多受那一个月的苦楚?”
白冼的神色淡淡的,如露珠滚落在碧色无暇的清玉上,通透得似能滴出水来,声音亦是凉凉的,仿佛秋日的清晨吸进肺中的第一口气:“她痛快与否,又与我何干?”
上官若愚顿时便想起自己初遇白晨的时候,他口中说得最多的便是这一句:“与我何干”。那时的白晨和白冼很像,眉眼中没有那么深邃的墨潭,不怎么蹙眉,笑很淡,怒也很淡,像秋风一样,带着丝丝的微凉,漫不经心地自你身旁划过,尔后便再不介怀,不会回头多望一眼。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自己的出现于白晨来说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或许,白晨便那样清寡的再昆仑山上一生,没有一方城,没有闲云山庄,是不是才是最好的?
她痴痴地想着自己的心事,白冼见她不说话了,不知为何,竟觉得心里有一瞬间空了一空。他比平时略微用力的吸了口气,不禁用手在她背上轻轻一推。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并非出自他本意,待上官若愚“嗯?”了一声,他才回过了神,生平第一次,竟觉得有些尴尬。
他不会掩饰,一时的局促表露无遗,开口只说了个“你”字,便再也续不下去了。
上官若愚如何知他这一瞬时的情绪变化,见他如此,也不去细想,开口问道:“你们此次又是为何要去盘牙鬼宫?”
这问题顿时让白冼有了放心的感觉,神色亦恢复了清冷,说道:“有个人犯了门规,逃到了鬼宫,我们是奉命捉拿。”
上官“哦”了一声,笑道:“原来你们有门人犯了错,也做不到置若罔闻,还是要派人来捉拿。”
白冼奇道:“这不应该吗?”
上官道:“这是咱们寻常门派的做法。九天玄楼遗世独立,品格似仙,我原以为会有不同。”顿一顿,又问,“他犯了什么错?”
“玄楼规矩,楼中武功,不许授予他人,若是犯了,便要废去武功,自赏罚塔顶跳下去,自此生死由命,再与玄楼无关。”
上官若愚道:“废去武功再跳塔,如何能活?”
白冼道:“不杀已是网开一面了。”
到底是别人自家的门规,上官若愚也不便多有指责,于是说道:“这人私授他人玄楼武功了?”
“不错。一个月前,她奉命下山寻访好的苗子带回玄楼。只是却一去不返。后来我们派人下山寻她,却得知她私恋上一名男子,更是与那男子一道,出手伤了不少我们派出的人。她深知自己闯下大祸,便带着那男子逃入了盘牙鬼宫。楼主便派出我们四人下山捉拿。”
再一旁的陈珀忍不住插嘴说道:“楼主这回定是气坏了,不然怎会派少主前来?”
白冼淡淡说道:“楼主心境如水,何来喜怒?不过是瞧先前派出的人都失了手罢了。”
陈珀自觉失言,吐了吐舌头,立即说道:“少主说得是。”
上官若愚却不以为然,道:“喜怒哀乐,人自有之,你们楼主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陈珀道:“你不懂,我们楼主的功夫那可是……”他忽然顿住,皱眉想了半晌,终还是叹了口气,道,“哎,我说也说不清楚。反正若是要练到她的境界,是一定没有丝毫的人间喜怒了……”
话未及完,忽听白冼说道:“陈珀,不必再说了。”
他语调寡淡,陈珀的脸上却现出惊惶的表情,忙垂首答应,尔后便再不敢言。
众人不再说话,白冼忽然一紧缰绳,快马向前疾驰而去。白晨不曾一路纵马,他们没追多远,便看到了他的身影。
上官若愚忽然幽幽叹道:“我刻意在一方城中建了多方势力,水阁杀手、闲云山庄、南司、毒窟、草庙堂……哪一个单立出去,不是名震江湖,生死白骨?费这么多心思,只是想怕他树大招风,一方城招来的仇怨,可以由这些势力分担出去,不至于都算在他这城主一人身上。我们打拼多年,他手上沾染的血腥,实是没有多少……杀伐罪孽,因果报应,真到那日,我只望他少担上一些……说到底,也不过是我自己自私的念头罢了。”
忽见前方的白晨猛地勒住了马头,回过头来望着她。那目光坚定安稳,却带着丝狷狂,唇畔勾起一抹笑意,也是傲得很,冷冷说道:“上官若愚,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知是他听到了她的低喃,还是他真的懂她,他尔后说道,“我的命,不管是满天诸佛还是十殿阎罗,若是有本事叫他只管来取!你怕什么!”
黄沙漫天,他白衣白马,就那样挺挺的站着,带着皇者的凛然霸气。让上官若愚看之也不禁为之气结,只有无奈苦笑。
白晨缓缓地向她伸出一只手,上官若愚唇角夹着淡淡的笑意,轻快地自马上翻身下来,向他跑了过去。
白冼望着夕阳下两人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的指尖发凉,他愣愣地垂头望着自己的双手,掌心冷的竟生出丝丝痛意,好像回到了自己五六岁时,第一次站在天山最高的那层楼顶,周身的寒冷如茫茫箭雨一般向他涌来。只是这一次却没有这么严重,那些凌冽的箭化作了小刺,一下一下轻刺着掌心,没有遍布全身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