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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大笑道:“阑儿小姐,鄙人叫大空,早在东京时,听友人叙述过小姐的姿色,因而凭着想象,为阑儿小姐作下这幅画,不知小姐满意吗?”他话音刚落,一双眼眸炙热腾腾地看着旋阑儿,恨不能一口将她吞入肚中。
旋阑儿咬唇轻笑道:“大师傅的画,阑儿很喜欢。”
大空显得更加得意洋洋,道:“我听人说,谁若是讨了阑儿姑娘的喜欢,便可成为小姐的入幕之宾,不知这是真是假。”
大空的话顿时引得不少谩骂,纷纷道:“好一个疯癫和尚,你既是出家人,却还敢在这里造次,想成为入幕之宾,凭你也配?”
旋阑儿微笑不答,却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只是含笑地看着旁人叫骂。
沈傲在旁目睹了这旋阑儿的绝色面容,心神也不由地荡了荡,可是随即,他又晒然一笑,旋阑儿的绝色不在蓁蓁之下没有错,可是这并不代表沈傲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美女见得多了,沈傲已有了审美疲劳,家里的四位夫人,哪一个都是天人,要他对一个陌生女子生出什么异样,还真有一定的挑战度。
这大空方才的一番话,让沈傲提起了精神,心里想,花魁遇到和尚,有意思,看看这旋阑儿怎么收场。可是随即,沈傲发现旋阑儿不发一言,只是事不关己地微笑在旁,惹得屋中之人对大空纷纷斥责,更有甚者,还有人卷起了袖子,大有一副要将大空丢出清乐坊的架势。
沈傲注视着旋阑儿的眼眸儿,那眼眸漆黑清澈,蕴含的神态却是似笑非笑,沈傲心中一凛,想:“这个旋阑儿只怕不简单,她这一手借力打力,倒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大空哈哈大笑,临危不惧地道:“哼,你们嚷嚷个什么,若有本事,也画一幅画来,让阑儿小姐和洒家开开眼。”
他话音刚落,立即有几个读书人排众而出,要和他一争高下,唯有旋阑儿,却仍是似笑非笑,既不鼓励,也不拒绝,仿佛很欣赏这许多人为她争斗的一幕。
几个读书人纷纷扬起袖子,叫人上上文房四宝,便纷纷开始画了,有的一气呵成,有的踟蹰举笔不定,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总算全部画完,和尚一个个去看画,指着这个道:“哈哈,你画的可是阑儿姑娘吗?哼,阑儿姑娘这般的玉人,却被你画成了小家碧玉”
“啧啧,这也叫仕女图,兄台连布局、用笔都不能掌握,也敢来班门弄斧”
这几个读书人都是基于义愤,又满心希望获得旋阑儿的好感,热血涌上来,一个个要和和尚一比高低,如今画做完了,被这和尚一指点,顿时也觉得惭愧,偷偷去看旋阑儿一眼,旋阑儿却是将美眸落向远处的冉冉红烛,对他们不屑于顾。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大概就是这几个书生现在的心情。
几个书生满是羞愧,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夹着尾巴告辞走了。
大空见状,愈发得意,朝旋阑儿笑道:“阑儿姑娘,我们且不管这些俗人,何不如请洒家到闺房中秉烛谈欢?”
旋阑儿蹙眉,道:“大师傅的画技,小女子佩服之至,只是有什么话,不可以在这里说吗?”
大空怒道:“我这一趟从东京来,便是要与阑儿秉烛夜谈,其他的事洒家不管”他捏起了砂锅大的拳头,让所有人皆是不由地吓了一跳。
刹那间,旋阑儿的眼中闪出点点泪花,微微抽搐,香肩耸动,楚楚可怜地向后退一步,道:“大师傅真会强人所难。”
她这般孤苦无依的样子,但凡是男人都忍不住想将她搂在怀中好好安慰,耶律定双眉一皱,正要挺身出来,却是有人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作出这样的画也敢口出狂言?哼,我耶律珩倒要请教。”说话之人走出来,这人穿着兽皮袄子,胡子拉渣,顶着秃头,捏着弯曲的胡子正眼也不看和尚一眼,对人道:“拿笔墨来。”
耶律珩凝神定气,用笔蘸了墨,随即开始落笔,他的作画手法颇有些借鉴中亚的风格,虽用的是毛笔,下笔之后却是细腻到了极处,一边去看旋阑儿,时而描出她的袅娜身姿,整幅画的布局也缜密极了,如同层层叠叠的屋瓦,粼粼有序,人、景、着色分明,更令人惊奇的是,至始至终,他的左手都负在后腰,只是单手作画。
按常理,作画本就是单手,可是对于懂行之人来说,却并不容易,因为作画本就是一项较为辛苦的事,单手去作画,人很容易失去平衡,画的效果就难免大打折扣,偏偏这个耶律珩,至始至终都没有伸出另一只手,可见是故意要向那大空的和尚示威。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耶律珩才是呼了口气,搁笔下去,众人都伸颈去看,顿时赞不绝口。
耶律珩的画比之大空布局更加合理,也更为细腻,那美人儿倚在窗台前,窗台前的景色与美人相互呼应,整幅画,似乎都鲜活起来,景色与人物的对照极为鲜明,一边是目露渴望的美人,一边是绚丽缤纷的多彩世界,美人眼睛伸向远方,似是越过了无数琼楼花木,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这幅画的感染力更强,画里画外,弥漫着一股强颜欢笑的哀愁。
耶律珩对大空微抬下巴,傲然道:“臭和尚,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大空看了他的画,心知遇到了高手,一时语塞,跺了跺脚,冷哼道:“洒家技不如人,小子,算你厉害。”说罢,转身便走。
耶律珩朝着和尚的背影冷笑:“汉狗也不过如此。”
这一句汉狗,将原本驱走大空的欢喜一下子又换作了更多的怒意,一个读书人道:“兄台这是什么话,便是太宗皇帝在的时候,曾说过契丹与汉人皆为辽国梁柱,缺一不可。太宗非但只是说说而已,还特令设立汉儿司,提拔汉人官员,设立南北院,优待读书人”
此人滔滔不绝地引经据典,说到辽太宗时满是神往,耶律珩却没时间和他瞎掰,冷笑打断道:“汉儿便是汉儿,你可莫要忘了,是我们契丹人统驭你们,什么共治天下,与你有什么干系?”
这个读书人脸色惨白,道:“就算如此,你现在说的不是汉话,方才的画不也是汉画吗?兄台方才所用的笔墨纸砚,都出自我们汉人,却又为何这般瞧不起汉人?”
耶律珩倨傲地道:“我用的虽是汉人的笔墨纸砚,可是在座之人中,有谁的画比我作的更好?江山自有后来人,而今是我契丹人的天下;若是谁不服,但可和我比一比。”
他话说到这里,那读书人却不好再和他纠缠了,其他人亦纷纷露出惭愧之色,耶律珩的画作,他们深知是绝对比不过的。
耶律珩见无人敢吱声,转而笑呵呵地对旋阑儿道:“阑儿姑娘,你虽是汉人,可是比起那些汉狗来却是好了十倍百倍,汉人的男人虽然不中用,可是女人,在下却是万分敬重的。”
他故作潇洒地欺身上去,脸上悬着不可一世的笑容。
正当他要抬起旋阑儿的下巴,旋阑儿作势要躲的时候,一阵猛烈的咳嗽声自耶律珩脑后传出。
耶律珩怒容满面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汉人书生正拼命咳嗽,最让他不可容忍的是,这个书生咳完了,竟是对着他露出带着一股鄙夷的冷笑,耶律珩喝道:“又是一条汉狗。”
沈傲挺直了腰,慢吞吞地道:“是哪条契丹狗在我面前乱吠。”
沈傲的这句话,让许多人都为他担心起来,契丹人骂汉人是常有的事,可是汉人骂契丹人却是不多见,更何况是在狗字面前加了契丹两个字,这岂不是上至契丹皇帝,下至契丹贵族都给他骂了?
站在沈傲一旁的耶律定眼眸一愣,随即也闪过一丝不悦,动了动嘴,最终还是决定负手旁观。
旋阑儿看了沈傲一眼,咦了一声,显然对沈傲这般的大胆有了几分兴趣,不过这兴趣并没有维持多久,清澈的眸子微微一窒,随即恢复如初,依旧似笑非笑。
耶律珩勃然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是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傲坐在桌椅上,慢吞吞地喝着桌上的茶,气定神闲地道:“你是谁关我屁事,莫非你走丢在大街上,我还要问你的主人是谁?又为何将你放出来乱咬人吗?”
耶律珩气极反笑,道:“不知死活,看你油嘴滑舌到何时。”
沈傲争锋相对地道:“油嘴滑舌本就是我的特长,莫非你这契丹狗不知道?不过嘛,哈哈,你们契丹眼看就要国破家亡,到现在却还嘴硬得很。”他伸了个懒腰,随即又道:“恕不奉陪了,告辞。”说罢,站起来要走,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契丹人数不胜数,他们在金人面前颤颤作抖,可是对其统治下的汉人却又是另一番嘴脸,他实在没有兴趣和这些人耍嘴皮子。
耶律珩大笑:“想走,没这么容易你这汉狗,可敢和我一较高下吗?”
沈傲懒洋洋地问:“不知要比较什么?”
耶律珩负手,无比倨傲地道:“琴棋书画是汉人发明的这没有错,不过我认为,若论书画,汉人并不比契丹人高明。”
沈傲笑了笑:“你要比书画?”
耶律珩狞笑道:“怎么,不敢?”
沈傲叹了口气,不屑地道:“还是算了吧,欺负你这种货色,胜之不武,我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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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让你们见识什么叫画
第三百五十九章:让你们见识什么叫画
换作是那个叫大空的和尚,沈傲只会作壁上观,权当是看看热闹倒也罢了。可是耶律珩出来,竟是连他都骂了,再看屋内之内,不少汉人商贾、士子见了这契丹人,就如老鼠见了猫一样,沈傲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有几分悲凉,所谓亡国奴,只怕就是如此。
无论变幻多少个花样,什么满汉一体,中日亲善,契丹与汉儿共治天下,说得如何眼花缭乱,最终还是逃不过本质,契丹人是主人,治的是汉儿。
沈傲显然没有在这里做汉儿的觉悟,一番话将耶律珩气得跳脚,脸上阴晴不定,莫看他作的一幅好画,心胸却难免小了一些,虎视眈眈地盯着沈傲,沉默片刻道:“我还道你有什么真本事,原来尽会油嘴滑舌,要滚就滚吧”
沈傲不惊不怒地道:“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叫我滚,我就滚?在下在汉人之中,不过是个小小的读书人,名不见经传,不过论起作画嘛,比之契丹的什么才子、狗才要高上那么几分,哎,既然你要比,那就比一比好了。”
沈傲叹了口气,很不情愿的样子,搬了个小凳子来,对旋阑儿道:“阑儿小姐能让学生细细看一看吗?”
旋阑儿颇有兴致地看了沈傲一眼,似是为他的胆量折服,也急于想看看这个挺身而出的少年到底有几分本事,酥若无骨地朝沈傲盈盈一福,道:“请公子见教。”
沈傲搬了个小凳子来,呆坐在凳上,面朝旋阑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在旋阑儿身上打量。
这样作画的人倒也也让感到奇了,许多人心中暗暗腹诽,这家伙倒是很会来事,叫他画一画阑儿小姐,他竟搬了个小凳子来看人家,这一看,还不打算动身了。
这些凡夫俗子自然不明白,沈傲是在为艺术献身,要作画,首先要找的是感觉,有了感觉,灵感乍现,才能一挥而就,作出传世的作品。
沈傲现在就是在找感觉,看着旋阑儿,忍不住发了一声惊叹:“阑儿小姐果然是天人之姿,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诗经中所描述的美人,仿佛就是为阑儿小姐咏唱的一样。”
旋阑儿轻笑着道:“公子客气。”
只是她这一句话并没有引来沈傲的回答,旋阑儿这才发现,沈傲痴痴呆呆地看着自己,方才的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不禁莞尔一笑,便觉得这个书生和别人有些不同,方才见他和耶律珩斗嘴,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灵气,可是现在,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神中时而呆滞,时而清澈,再无其他。
若换了别人,沈傲这个举动实在是轻薄无礼之极,可是旋阑儿却是动不起怒来,因为看到沈傲失魂落魄的样子,反倒全然没有让人感到是非礼之举。
时间一点点消逝,楼内之人皆是安静下来,耶律珩负着手,冷眼等着沈傲作画,旋阑儿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楼外的冷冽寒风呜呜作响,白雪飘絮,漫天而至,立即有人小心的去合上窗子,将风雪阻在室外,这个时候,沈傲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案旁去捉了笔,执笔落墨,手腕轻轻舞动,笔走龙蛇,不作停留。
沈傲作画时的神态,与方才看旋阑儿一样,从布局到落笔,都是双眉微皱,眼眸中有一种清澈和浑然忘我的认真,这种认真,仿佛画之外的任何事物都已不重要了,风雪、美人、美酒、宾客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只见他全神贯注的蘸着墨水,不断的用笔锋在纸上勾勒出一具妙曼轮廓,他的眼睛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