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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彬彬有礼的道:“能陪公子读书,文卿岂有怨言。”
“好,那么第一场就开始。”
亭子的中央,是两方书桌,笔墨纸砚俱全。
一名主事高声唱喏道:“第一场比试,作画,请二位贤才准备。题目是:最高的山。”
少年与沈傲走到中央,沈傲向他抱了抱手:“在下沈傲。”
少年不以为意的笑笑:“区区赵文卿。”
这种客气,自然是表面上。两个人的目光相接,挑衅意味很浓。
赵文卿自持是神童,州试第一的才子,自然不会将一个周府的下人放在眼里。不多客气,立即捻起桌上的笔,在白纸上飞舞起来。
沈傲却一点也不着急,慢吞吞的拿起笔,却是皱起眉头。
“最高的山?什么样的山才最高呢?”这明显不止是画画这样简单,更像是智力测试。
沈傲瞄了赵文卿的文案一眼,便看到一个轮廓已经描出,沈傲一眼就看出这是两晋时期梁柏的尹峰图。此画并不出名,胜在绘画出了恒山的雄奇。天下名山之中恒山最高,赵文卿临摹梁柏的伊峰图自然就是最高的山了。
“难道要本小厮画珠穆朗玛峰上去?不行,就算画出来也没有人知道。可是又不能再模仿伊峰图,否则就落了下乘,看来还真要动一番脑筋才是。”
一边是笔舞龙蛇,另一边的沈傲却是踟蹰不定,高下立判。
春儿和周恒都显得有些担心,尤其是春儿,一双美眸直勾勾的盯着沈傲,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夫人不动声色的望了望沈傲,随后目光又落在赵文卿身上,眼眸中掠过一丝欣赏。
那和善的赵主事此刻也露出一丝喜色,显然觉得自己的侄儿已经稳操胜券。
时间飞快过去,赵文卿呵了口气,终于搁笔,口里说:“夫人,成了。”
春儿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捧着画给夫人看,夫人道:“画得不错。”
赵文卿略有得色的道:“天下名山,恒山为最,这幅伊峰图虽是仿作,却正好迎合了主旨。”
夫人点点头,目光又落在沈傲身上,只看到沈傲仍未动笔,双眉紧蹙起来:“时间要到了。”
沈傲点头,笑道:“马上就好。”他手腕一动,在画纸上很随意的勾勒几笔,便道:“作成了,请夫人品评。”
春儿又到沈傲的案前拿画,沈傲趁人不注意在她手上捏了一把,春儿一下子慌了,打了个踉跄,羞红的捧着画给夫人看。
只随意勾勒几笔就算成了,亭中之人看沈傲的神情都有点怪异,就像一起围观动物园的猴子。
夫人对沈傲也不喜欢:“此人看上去没有文卿庄正,总是带了些邪气。文卿作画,有一种专注的气质。而这个叫沈傲的却是随随便便,莫非是明知作画比不过文卿,故意随意勾勒几笔来敷衍吗?”
赵文卿也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不屑的望了沈傲一眼:“沈兄好洒脱,随便几笔就能画出高山?”
沈傲笑得很矜持,眼神中很值得玩味:“赵兄试目以待。”
第七章:哥送的不是礼
月影朦胧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微风轻轻拂过。难得月夜佳节,周恒的心情很不好。
沈傲是他推荐的,是他的代表选手。一开始周恒对他还有一点点信心,可是看他漫不经心随意勾勒几笔就交卷的样子,哇,漫不经心还耍帅装酷啊。
“这个家伙比本公子脸皮还厚,居然现在还笑得出来。”周恒摇着扇骨,很想过去揍沈傲一顿:“完了,看来第一场保准是赵文卿赢了。”
谁知春儿将画放到夫人眼前,夫人却是咦了一声,踟蹰不决的望望沈傲,好像一时很难裁决的样子。
周恒伸着脖子过去看,沈傲的画果然简单。粗略的勾勒了几笔,妙就妙在这几笔很有神韵,一笔勾勒出一座峻峰的轮廓,另外几笔却在山脚下圈了几朵云彩。
“云彩在山脚下,这山得有多高?”周恒欢呼雀跃,脸色多云转晴,道:“这座山比恒山要高,恒山的峰尖能有云彩就不错。哈哈娘,这一次是沈傲赢了。”
周恒心里想:“好小子,原来这家伙玩了这一手,聪明,虽然比本公子差了一点点。”
夫人面色有些阴沉,她对沈傲的印象没有赵文卿的好,不过这一次确实是沈傲赢了,只好道:“沈傲赢。”
沈傲很矜持的样子道:“夫人垂爱,小生不胜惶恐。”心里却是得意极了。
赵文卿不可置信的过去看画,立时失去了颜色,脸色更加苍白。
不过他输得确实无话可说,恒山虽然雄奇,可是沈傲却剑走偏锋,将云朵画在山脚下,山脚下就是云朵,可想而知这山有多高,就是十座恒山也比不过。
春儿才不管谁的画好,反正知道沈傲赢了就很高兴。
周小姐和他身边的男子也过去看画,那男子冷哼一声,显然很不屑的样子。倒是周小姐浮出一点欣赏之色,不过也只是一点罢了。
“咳咳第一合,沈傲赢。”赵主事脸色不太好的宣布了成绩,继续道:“第二回合比作诗,今日乃是夫人诞日,就以祝寿为题。”
赵文卿马失前蹄,急于表现,连忙道:“生就福如东海澜,日临南山青松岚。快采琼花祝生辰,乐曲仙音绕娇娆。”
他说的极快,竟是一下子把诗做了出来。
夫人连忙笑道:“好。”这一个好字,自然是褒奖之意,也有鼓励赵文卿的意思。
作弊啊,没有天理。沈傲心里悲愤极了,这个秀才出口成诗,就是曹植也没有这个本事。可是人家脱口而出,显然早就知道了题目,有人泄题。
看来这年头秀才还是很吃香的,国家认证的就是不一样,夫人看赵文卿的模样,激情四射啊。
“看来得拿出杀手锏了。”沈傲觉得自己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很伤自尊心,勉强挂起一点笑容,从容道:“这个婆娘不是人”
沈傲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亭中散发着浓重的杀气,这种感觉怪怪的。
夫人的脸上已经挂不住了,虎着脸漫不经心的故意去抓糕点。周恒目瞪口呆,春儿瞪着大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赵文卿和赵主事脸上浮出一丝冷笑。就连那一向波澜不惊的周小姐也不禁蹙起眉头。
“好大的胆子,竟敢诽谤夫人!”赵主事趁机站出来,脸上很悲愤很护主的样子,恨不得立即将沈傲踩死。
沈傲微微一笑,道:“九天仙子下凡尘”
这一句话落下,那杀气顿时就化作了喜气,就连夫人的脸上也终于缓和下来,心里想:“原来是把我比作仙女了,所以才不是人。”
沈傲继续道:“儿孙个个都是贼”
有了前面的铺垫,大家反而没有先前的不快了,都是笑吟吟的期待下一句。只不过周恒的脸色很不好看,心里说:“这个家伙在光天化月之下骂本公子是贼,哇受不了啊。”
沈傲最后道:“偷得蟠桃奉至亲。”
“好”刘文几个主事一齐鼓掌,很欢乐很给面子。反倒是赵主事和赵文卿一对叔侄有点儿脸色不好了。
夫人忍俊不禁的笑起来,春儿连忙去给他递茶。身边的小姐也浮出一丝笑容,比刚才的端庄多了一分妩媚。
“好,好,好”夫人连说了三个好字,比对赵文卿的评价多了两个好字。
沈傲朝着刚刚回过味来的周恒挤眉弄眼,周恒这才醒悟,想起之前沈傲对他的安嘱,连忙跪在母亲的膝下,道:“孩儿给母亲献寿礼。”
他往自己怀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半大的桃子:“这桃子虽比不过蟠桃,却是孩儿从灵隐寺的桃林里偷来的,今日借着沈傲的诗,祝母亲寿比南山。”
夫人的脸上顿时荡漾出幸福的笑容,很疼惜的看着儿子,接过桃子:“我很喜欢。”
周恒更来劲了:“啊呀,母亲是不知道,孩儿偷这桃子的时候,被僧人发现,那些僧人放狗来追,孩儿跑的慢了一点就要被狗追上了。”
夫人握着这半生不熟的桃子,已经很感动了,嗔怪道:“府里头不缺桃子,还用得着你这傻孩子去偷。”
周恒乐呵呵的傻笑,这一切自然是沈傲的安排。沈傲让他去偷桃子,他权当帮忙,叫他今天把桃子带来,他也贴身藏着,想不到这个沈傲竟是故意拿他来应景的,不过这个景应的不错。
赵主事道:“夫人,沈傲教唆公子偷桃,很不应该。若是传出去,怕要笑掉别人大牙。”
夫人此时也有些犹豫,儿子的孝心让她很欣慰,可是偷桃又不应该,若是训斥,难免冷了儿子的孝心。可要是放任,又怕以后周恒更加胡闹。听赵主事一说,夫人又愁眉不展了。
沈傲道:“赵主事这话不对,在沈傲看来,人生在世,不管是做官是做贼,都讲一个孝字。少爷偷桃是不应该,可是单孝顺就足以掩盖所有瑕疵了。常存仁孝心,则天下凡不可为者,皆不忍为,所以孝居百行之先。”
夫人护短,母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百善孝为先,有了孝心,其他的都不是大碍。”心里想:“这个沈傲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
“所以这一合是不是沈傲赢?”周恒给老娘灌米汤,就希望老娘点这个头,这样三局两胜,沈傲就赢了。
赵主事连忙道:“夫人,方才沈傲说的也很有道理。不过就论诗来说,文卿那首诗显然更好,反观沈傲的诗虽然敏捷,却少了意境。”
夫人点点头:“那么这一局就算文卿赢。”
夫人也是有算盘的,她虽然对沈傲的印象有了改观,但是仍想再考察他,再决定人选。
沈傲很悲愤,不过他还有后着,因此很虚伪的说:“赵秀才的诗确实比我的好,我心服口服。”
赵文卿却觉得沈傲在讽刺他,冷笑着不做声。
“这小子恨上本小厮了。”沈傲察觉到赵文卿的心态。
作画是沈傲赢,作诗是赵文卿小胜。现在是平局重轴戏还未开场,夫人似乎也不急。文案笔墨撤了下去,瓜果糕点送了上来,夫人朝众人招招手:“都累了,先吃些糕点。”
依言坐下,沈傲目光落在夫人捏着的一串佛珠上,这佛珠对比夫人的家世并不引人瞩目,有一点寒酸。可是瞧那佛珠的色泽灰暗,想必是夫人常用的物品。
作为艺术大盗,诈骗是沈傲最基本的素质,而诈骗的要求就是看人,通过每个人的细微处分析对方的性格和喜好。
看这佛珠的色泽应该有些年头,沈傲就可以料定佛珠是某个长辈赠予夫人的礼物。再看夫人对它的珍视程度,可以断定这个长辈对于夫人的意义重大。
他吃了口糕点,便对夫人道:“夫人,这佛珠真好,我母亲尚在的时候,也有一串这样的佛珠。可惜”沈傲露出悲痛之色,便不再说了。
当别人谈及自己所珍视的东西时,往往会显现出很大的兴致。夫人含笑道:“哦?你的母亲也有一串这样的佛珠?是了,这佛珠并不珍贵,你母亲有也是常有的事。”
沈傲道:“只可惜家母已不再人世了,那是家母最珍爱的物品,我将它随母亲一起下葬。现在想起来,又觉得很不应该。若是将它留在身边,多少还能睹物思亲。”
夫人的眼眶红了,很感伤的道:“是吗?你确实应当留下它,说起来不怕你笑话。这串佛珠也是我母亲出嫁时送我的嫁妆,只可惜慈母也已不再人世,想起来那时候家贫,慈母最爱这串佛珠,我嫁到这公府来,慈母竟只能拿她最心爱的佛珠陪嫁。”
众人刚才还欢快的很,转眼见夫人忧伤的样子,也都笑不起来了。几个奸诈的主事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那周小姐最为惊诧,她的母亲一向内敛,今日为什么将这样的心事和一个男人说。她瞥了沈傲一眼,心里道:“此人心机很重呢。”
沈傲道:“夫人也是贫家出来的吗?难怪夫人对下人这样好,体验了人间疾苦,自然就懂得下人们的艰辛了。”
一般而言,夫人的身世并不是豪门,许多人在说起这事时都有些忌讳。而夫人也颇有些自卑,可是沈傲却侃侃而谈,将话题引到夫人的善心上,非但没有引起夫人的反感,反而让她突然生出一点骄傲。自己虽然是贫家出身,可是我待人和气,不知积了多少善缘,比起那些富家夫人又差到哪去?
夫人对沈傲和蔼的多了,问沈傲的籍贯,又问沈傲哪里读的书。
沈傲一一作答,都是敷衍过去,说着说着夫人又忍不住说起了佛理。这是她的兴趣,谁知沈傲也多少懂些佛学,顺着她的性子说了些见解。夫人笑吟吟的不断点头,说:“好,好,你能懂得这些大道理,心性就不会坏到哪里了。”随后又道:“这些道理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沈傲道:“家母也曾是虔诚信女,耳濡目染,也就有了些感悟。”
夫人点头:“是了,你母亲想必也是个善心人。”
沈傲很无耻的道:“今日见了夫人,便如见了去世的母亲,都是一般的心善仁慈。”
夫人眼眶又红了:“慈母在世时也是如此,我嫁入公府,本打算让慈母享几年清福,谁知她便”她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