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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压低声音,继续道:“老夫累了。”
沈傲侧目看了满是白发苍苍的杨真一眼,见他的背略带些佝偻,整个人像是随风即倒一样,忍不住道:“汴京最近又有什么消息?”
杨真冷笑道:“还能有什么消息?先是争议和,现在又是争京察,哼,一群蛇鼠小人。”
沈傲愕然:“京察?”
“是,有人上疏,说是国难在即,为了令朝廷上下一心,京察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群臣相互猜忌,反倒误了大事。所以非但要暂停京察,还要将一些被革职的官员重新起复,让他们戴罪立功。殿下,背后指使人上疏的,不必老夫说,你也知道的。”杨真的声音越来越冷淡,最后压低声音道:“监国,监国,什么监国,无非是要掌握权柄而已,要让那些失意的人重新入朝,好给他去抬轿子。”
杨真的话已经涉嫌到大逆不道了,虽然是低声细语说出来,沈傲也不禁为杨真的耿直吓一跳,随即又想,京察是杨真的命根子,现在太子要弄京察,不就是要他的老命?这老家伙惹起了性子,当然什么话都敢说。
过了栈桥,到了码头这边,六部各司的官员纷纷过来行礼,沈傲回了礼,朝大家打了招呼,大家见沈傲回京,都觉得大石落地,总觉得有了点依靠。原本还以为那太子能力挽狂澜,可是太子监国之后做的这些事,实在让人寒透了心,眼下这个局面,除了平西王,放眼宇内,还有谁可以独当一面?
第七百八十八章:太子是什么东西
第七百八十八章:太子是什么东西
码头这边热闹非凡,可是这时候,一名内侍骑着快马过来,官员们见了,知道是太子带话来了,纷纷让出路来。这内侍是东宫里的内侍,从前声名不显,如今太子监国,身份地位自是不同,更何况带着太子的口诏,颇有几分如太子亲临的架势。
大摇大摆的下了马,朝着人群大叫一声:“谁是平西王?”
码头里的众官员停止与沈傲寒暄,沈傲淡淡一笑,道:“本王就是。”
内侍昂首道:“太子有口诏,平西王到京,立即觐见,不得有误。”
沈傲却充耳不闻,朝身边的杨真道:“杨大人,今日有廷议吗?”
杨真道:“今日廷议已经散了,就算有事,那也是明日再说。”
内侍见沈傲不理会自己,便放开喉咙,高声道:“平西王殿下,太子有请,不要耽误。”
沈傲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笑吟吟的对杨真道:“明日廷议,是谁要通贼媾和。”
内侍见状,脸色变得又青又白,心里想,我带着太子口诏过来,平西王不来理会,杂家怎么回去复命?到时候肯定是说杂家办事不利的,这罪名可担待不起。他犹豫片刻,高声道:“监国太子殿下有令,平西王还不速速入宫?”
沈傲才注意到这内侍,两侧的官员一时鸦雀无声,沈傲慢慢踱步过去,眼眸闪过一丝冷冽,朝这内侍道:“你叫什么名字?”
内侍见沈傲的眼色骇人,不禁身体微微向后倾了些,吊着嗓子道:“奴才来喜。”
沈傲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你还知道自己是奴才,一个奴才,也敢用这种口气和本王说话?”
内侍吓了一跳,想求饶,又觉得自己是太子的人,丢了太子的份,回去肯定要被责打,只好硬着头皮道:“奴才不过是奉太子之命”
沈傲扬手狠狠打在来喜的左脸颊上,啪的一声,来喜后头的话就被截断了,他连忙捂住火辣辣的脸,期期艾艾的道:“殿下殿下”
沈傲恶狠狠的道:“太子又是什么东西,他叫本王回京去见他,本王就去见他?”
来喜被打蒙了,更没想到沈傲说出这种话,不止是他,连一旁的官员都觉得这句话犯了忌讳,不管太子有没有监国,毕竟还是储君,一句太子是什么东西,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
沈傲却是按着腰间的尚方宝剑,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来喜,吓得来喜后退一步,沈傲道:“你就是站着本王说话的?”
来喜彻底被打服了,忙不迭跪下磕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沈傲居高临下的冷眼看他,淡淡的道:“回去告诉太子,本王没功夫,就算是有功夫,到了这汴京,第一个要去见的也轮不到他。”沈傲朝身后的校尉吩咐一声:“备马,进宫,本王要觐见太后他老人家。”
说罢,回头朝诸位大人拱手:“多谢诸位盛情,明日大家讲武殿里见吧。”
回过头,直接向前走,那来喜跪在沈傲的脚下,一看沈傲抬腿,立即侧过身去。
这些文武官员,一开始还觉得平西王胆大包天,可是听了后头的话,又不得不佩服平西王的智慧,太子当然不算是东西,也确实不配让平西王刚刚抵京就去拜谒,因为在这汴京,真正至高无上的,确实轮不到监国太子,而是太后。在太后面前,说太子是什么东西,谁又敢说什么?
只不过道理归道理,平西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这来喜的脸,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就等于是沈傲彻底将自己的立场摆了出来,他和太子没完
杨真阖着眼,看到沈傲带着校尉骑马朝宫中方向过去,若有所思的捋着须,朝身边几个要好的官员道:“明日廷议,只怕有乐子瞧了。”
沈傲径直入宫,叫人先寻了敬德通报,敬德笑吟吟的迎了沈傲,道:“殿下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傲笑吟吟的道:“太后这时候在做什么?没人陪她打叶子牌吗?”
敬德道:“太后心情不好呢,听听说陛下不还驾”敬德声音越压越低。
沈傲颌首点头:“请敬德公公帮个忙,去通报一声,就说沈傲回京来迟,令太后受惊,实在万死,今日特来请罪。”
敬德按着沈傲的原话去禀报,太后在景泰宫里既觉得索然无味,心里又担心着外朝的事,连皇帝都不敢回来,这不就是明摆着说女真人随时可能兵临城下吗?太后又如何不担心?听到沈傲回来,太后不禁吁了口气,道:“总算他还有担当,没有把官家的毛病都学了去。叫他进来,去,上武夷茶来,哀家知道他喜欢武夷茶的。”
沈傲进来,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微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太后这时候更加念起沈傲的好来,这家伙平素虽然疯疯癫癫,可是关键时刻总还算顶用,至少还记得,在这汴京,还有她和晋王这孤儿寡母。想到沈傲回来,心事放下了一半,乌云密布的脸雨过天晴,道:“你能回来,哀家很高兴,哀家与晋王,尽皆托付给你了。”
沈傲道:“陛下不日就要传来旨意,请太后娘娘移驾泉州去。”
听了这话,太后若有所思的道:“看来官家还没忘了哀家,只是”她继续道:“哀家也知道汴京现在不太平,只是听宫人们说,陛下不肯回京,百姓已是议论纷纷,若是哀家也去了泉州,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吗?哀家是太后,承蒙先帝垂青,敕为国母,岂可罔顾非议而独自逃命,这件事万万不成的,要走,就带晋王走,你的家眷也一并带去。”
沈傲想不到太后虽然是个女人,却也有几分胆魄,脸上露出几分敬意,道:“太后娘娘圣明。”
太后摇头叹道:“有什么圣明,哀家年纪大了,要死,也要陪着先帝的陵寝,也要死在大宋的宗社里,逃出了汴京,固然能苟且偷生,却又能偷个几时?就是晋王,哀家最是不放心,索性去见他的皇兄吧。”
太后想了想,继续道:“哀家听说,现在外朝有人提出与女真人议和,这种事哀家也不懂,不知这议和到底是好是坏,沈傲,你给哀家说说看,若是咱们大宋与金人议和,他们肯同意吗?”
沈傲断然道:“金人自然同意。”
太后脸色舒缓,道:“若是能和睦共处,这也是一桩美事。”
沈傲却是摇头,道:“契丹天柞帝在的时候,也曾向女真人提议议和,金人向辽人索要财物、军马,辽人如数奉上,不出一年,辽都临璜府便被金人攻破,而金军的战马箭矢却大多是辽人奉送的,所以,微臣以为,若是我大宋向金人议和,金人必然慨然准许,向我大宋索要钱粮,可是我大宋虽然富甲天下,也会有满足不了金人胃口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金人攻宋,大宋国力已经力竭,又该如何抵挡?所以倡议议和的,要嘛是受人蒙蔽,要嘛就是别有用心。”沈傲语气坚定的道:“虽万死也不足惜。”
太后这时候其实也是茫然无策,太子那边虽然经常来问安,却总是闪烁言辞,今日听了沈傲这一席话,又知沈傲素来忠心耿耿,办事得力,心里自然信了。便道:“可要是与金人打仗,咱们大宋能有几成把握?”
沈傲道:“若是现在这个样子,朝中相互攻讦,紧要关头居然还在争议议和之事,不能下定决心,只怕连一成的把握都可以。可要是我大宋众志成城,人人皆有与女真人死战之心,则以逸待劳,坐拥汴京城池,左右又有各路勤王军马,女真人若是敢来,微臣有十成把握,教女真人讨不到一丁点便宜。”
沈傲的话讲的明明白白,准确无误,太后哪里听不懂,只沉默了片刻,太后抬眸,冷若寒霜的道:“那就战,谁再言及议和之事,哀家来治罪,谁要是敢倡议与金人媾和,沈傲就代哀家收拾他们,刺配、罢官由着你,我大宋也是马上得来的天下,便是先帝在的时候,与从不畏与西夏交战,到了今日,却为什么独独怕一个女真?”
沈傲心中大定,道:“若是有太后支持,臣行事就方便多了,太后圣明,微臣叹服。”
太后见沈傲不慌不忙,在这内朝外朝都如热锅蚂蚁的时候镇定自若,心里倒是将他当作了倚靠,心情也略好了些,道:“叹服?你沈楞子原来还曾叹服过人吗?不是都说,你眼高于顶,见了人都是眼睛看着房梁的?”
沈傲好不容易正经了这么几天,差点儿被太后这句话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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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二龙戏珠
第七百八十九章:二龙戏珠
庭院下大槐树下,夏日炎炎,树荫总算带来了几分凉爽,树下是一张棋盘,赵桓深琐着眉头,举棋不定。
坐在赵桓对面对弈的,则是捋须含笑的程江,程江显出几分得色,虽说罢了尚书,受了惊吓,可是如今总算是拨云见日,莫看现在只是起复做了个东宫舍人,可是只要太子仍然监国,异日登基,莫说是尚书,便是进三省也是迟早的事。
不胜而胜,其实就是这个道理,明明输得一塌糊涂,可是只要太子还在,只要太子仍然倚重,就是一个草头百姓,早晚也有飞黄腾达的一日。程江看着深琐眉头的太子,心里不禁想,那沈傲又有什么了不起?无非是圣眷在身而已,他受皇上信重,老夫受太子信重,异日,这天下还是老夫挥斥方遒的。
赵桓显然已经技穷,摇头苦笑,推了棋道:“平西王来得真快。”
程江原本想安慰赵桓几句,听赵桓谈及正事,立即肃然道:“殿下,老夫听说,那平西王还未接到殿下的诏令就已经动身了。”
“哼”赵桓冷哼了一声,抱起茶盏喝了一口道:“本宫也听说,今儿一早,朝中不少大臣都去码头处接他,连坊间都有流言,说是能力挽狂澜的,唯有他平西王了。”
程江双目一阖,冷笑道:“正是如此,所以议和之事非要竭力促成不可。殿下,若是开战,纵观朝中上下,除了沈傲,谁可以挂帅?就算殿下不肯,杨真他们难道会罢休?可要是点了头,败了社稷倾覆,就算是胜,天下人也都只会称赞平西王,反倒将殿下看轻了。可若是议和”程江冷冷一笑,道:“若是议和能够成功,就没有他平西王的事了,只要保全了宗庙,大家岂不是都称赞殿下神来一笔,化干戈为玉帛?”
赵桓本就畏战,听了程江的话更觉得对自己的脾胃:“再者说,真要让他沈傲挂帅,本宫也不放心,还是议和的好。”他抬起眸来,继续道:“怎么那平西王还没来?”
程江讶然道:“怎么?殿下还要召见平西王?”其实对沈傲,程江虽然背后说起他的是非不觉得有什么,可真要面对他,反倒有些心虚了,便道:“早知如此,老夫就不该打搅殿下,现在还是先回避一下的好。”
赵桓却是摇头,道:“他第一日抵京,本宫当然要见一见他。程先生也不必回避了,今时不同往日,本宫既是监国,他沈傲难道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正说着,却是那传诏的内侍来喜飞快疾奔过来。
赵桓劈头便问:“本宫的诏令带到了吗?”
来喜双膝跪倒,立即哭告,扯着嗓子道:“殿下,带到了,那平西不,姓沈的”
赵桓性子有些不耐烦,尤其是对沈傲的消息更是没有耐性,忍不住踢了他一脚,道:“捡重要的说。”
来喜可怜巴巴地道:“那姓沈的说,太子算是什么东西?还当着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