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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屁的民意!」番麓忍了多日,火气终于难以压抑,猛然将轻弩往桌上一拍,震得上面的瓷杯在空中跳了跳,匡当歪倒,茶水泻了一桌:「这两个小人,靠陷害云常对何快不满的大臣们受宠。现在居然敢勒索起本城守来了。」
「大人,城守大人…」身后的师爷杜京捏着山羊胡子凑到番麓耳边,急道:「大人小心言辞,云常现在风声鹤唳,驯马爷正四处派人察访那些对他不敬的人呢。这些话,要是让葡光、葡盛两位大人在驸马爷或者驸马爷的心腹面前露上一丝半点…」
番麓冷哼一声。
何侠对付异己的手段迅速毒辣,番麓怎会不知。
他是贵常青提拔上来的城守,算贵常青那边的人,何侠恨贵家入骨,自然不会对他有任何好感。
现在何侠外要对付归乐,内要对付那些掌握实权的大臣将领,万不会有空来和他这个小小且柔城守计较。
但是将来呢?
万一何侠真的建立新国,登基为王,万事操劳完毕,还不好整以暇地修理他们这些小兵小将?
将来堪忧,这是不必说了。就连现在,那些投何侠所好的小人们也已经欺上家门。
「他们在且柔除了喝酒作乐,还干了些什么?」番麓收敛了怨容,挂出心不在焉的讥讽微笑。
属下见他不再大怒,才敢继续禀报道:「两位大人吃喝玩乐,都不付帐,说是要酒楼老板来城守府要钱。」
「帮他们付。」
「那…春艳楼的老杨,她也过来了…」
「也帮他们付。」
「还有…」
「不必说了,都帮他们付。好好侍侯,由他们闹。」
打发了下属应付那葡光葡盛,还要处理且柔城中大小事务。番麓心中不平,挥笔批了几道公文,再也坐不住了,召师爷杜京过来,道:「这些东西大杂,你先把重要的挑出来,写个大概意思,等下给我看吧。」自己站起来出了书房。
到了院子里,按照习惯右转,几下大步,不经意就已到了极熟悉的房门处。刚巧醉菊捧着一迭衣服出门,差点撞在番麓身上,唬了好一跳,眼睛向上挑,瞪他道:
「你在当门神呀?石头一样档着人家的路。」
自从东林被云常侵入,师傅等熟悉的人都没了消息,醉菊逃了也没有地方去,番麓便将房门的锁给收了,让她自由在府中走动。
「妳又把我衣服拿去补了?」番麓视线落到她手上。
醉菊被他一问,脸蛋微红,立即把手上捧的衣服全塞他怀里,咬着唇道:「谁有那个间工夫帮你补衣服,我又不是你买的奴婢。」
「那妳拿我衣服干什么?」
「我……」醉菊听见他冷冷地追问,心头火起,磨牙道:「我嫌你太讨厌,连衣服都脏兮兮的。明知道你府里那个老妈子洗衣服不干净,还不知道赶快换个人。堂堂一城之守,连这点识人之明都没有。今天跟你说明白了,我再也不会帮你重洗啦。」
「哦……我明白了。」番麓最喜劝看她脸红,把头凑过去;附在她耳边道:
「妳是嫌我搂着妳时,味道不好闻。其实那是衣服的味道不好而已,本城守自己
身上的味道,可是非常非常干净好闻的。」
醉菊被他的轻薄话骇得心脏狂跳,捂着心窝退了一步,跺脚道:「你这人真可恶。我帮你洗洗衣服,碍着你什么了?竟要说这种话来欺负我。」
番麓和她大眼瞪小眼:「妳这女人才可恶,越来越会撒娇了。明知道本城守什么都不怕,就怕妳撒娇。我堂堂一城之守,怎能让妳这样欺负?」
醉菊被他的强词夺理弄得愕了好一会:「你……你、你……」一咬下唇,揉着眼睛转身就冲回房里。
番麓高声道:「别哭、别哭,好吧,本城守收回前言,妳一定也不可恶,妳爱怎么欺负我就怎么欺负,大不了我不反抗。」一边说着,一边捧着满怀衣服追了进去。
他自己性情古怪,故意惹急了醉菊,又打迭起百般心思哄她。
醉菊哪有这么容易被他哄到,扭着身子用背对他,气道:「我不要见你,我这就收拾包里,去找我师傅。」
「我陪妳。」
「谁要你陪?」
番麓唇上勾起邪笑:「好,妳不让我陪,那我陪别的女人去。」
醉菊霍地转过身来:「你这人真讨厌!要走就快点走,别在这里烦我。」
两人正在赌气,番麓的下属匆匆赶了过来,禀道:「大人,葡光、葡盛两位大人到府门口了。」
番麓知道那两人吃饱喝足,又来生事,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知道了。你们准备上房,好好招待,找几个漂亮小妞陪他们喝酒,别让他们烦我就行。」
属下领命去了。
醉菊好奇道:「瞧你眉头皱成那样,谁敢惹城守大人不快?」
「两只讨厌的臭虫。」番麓不想多说,又需儿郎当道:「别管臭虫,我们的事还没说完呢。」
「什么我们,你是你,我是我。」
「唉,我投降。」番麓贴过去一点,压低声音道:「本城守告诉妳一个秘密,算是赎罪,如何?」
「什么秘密?」
「那个洗衣服不干净的老妈子,是我特意安排的。我就知道有人会笨得上当,帮我把衣服都重洗一遍……啊,别打、别打,叫妳别打,妳还那么用劲,喂喂,我还手啦……」
经此一役,花了好些功夫才把醉菊哄的肯和自己说话。番麓心里郁结大半散去,看看天色,已经不知不觉耗费了半日时光,站起来伸个懒腰:「不和妳玩了,我不知不觉耗费了半日时光,站起来伸个懒腰:「不和你玩了;我要处理公务去。且柔百姓的安乐日子可全靠着我这个城守大人呢。」
醉菊横他一眼:「真是大言不惭。快点去吧。」
「今晚再来陪妳吃饭。」
「不许你来。」
番麓趁她没防备,在她脸蛋上轻轻扭了一下:「那妳过去陪我吃饭。」
醉菊再要发火,番麓已经脚步轻快地走远了。
孤芳不自赏 孤芳不自赏7 第一章
东林,隐蔽的山谷中。
楚北捷和娉婷的联手使低落的士气从回高点,军事会议后,众将有了崭新的目标,步出营帐时,连脚步也轻松了几分。
但同时,大家也都明白,兵行险着,镇北王和白姑娘的策略既大胆又危险,是一步也错不得的。
会议结束后,楚北捷一把拉住打算随众人出帐的娉婷:“刚刚才大展神威的白大军师,你不留在我这个主帅身边,要到哪里去?”
娉婷回头笑道:“王爷别忘了我们的赌约。娉婷赢了,王爷十天都不能碰娉婷的手呢。”
楚北捷眼中光芒忽地一闪,竟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把神威宝剑抽了出来,往娉婷跟前一递:“娉婷砍我十剑好了,以替那十日之约。”
娉婷被眼前森然剑光吓了一跳,连忙将剑插回鞘中,蹙眉道:“王爷这招苦肉计出得不得人心。是你先招惹娉婷的,身上连且柔的地图都藏了,还故意坏心眼地来考人家。方才要是答不出来,岂不愧死娉婷?”
楚北捷沉声道:“我没使苦肉计,看你就在眼前,十天内却连碰你的手都不可以,那比挨上十剑更难受。思念之苦,甚于身躯之伤。本王舍难取易,天公地道。”英俊的脸上满是认真。
娉婷心头微颤,被他说得没了言语,深深低下头去,半日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就算那十日之约无效,王爷也不能每时每刻都握着娉婷的手吧。”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不住露出嗔色,不甘道:“王爷咄咄逼人,逼着娉婷放弃赌约,不行,这一箭之仇,娉婷定要报的。”灵巧的眸中微微荡起涟漪,又甜又怨地瞅着他。
楚北捷见她温婉玲珑,扬唇笑起来,低声道:“告诉我你要去哪。”
被他一问,娉婷脸色微黯,轻轻道:“我总该亲自去见一见霍神医。醉菊她……”幽幽叹气,眼圈已经微红。
楚北捷心里一阵发疼。
两人重逢后,娉婷对于过往诸般辛酸轻描淡写,就算偶尔不经意提起,也是几个字匆匆带过,不愿细述。
他却非常明白,种种坎坷给娉婷造成的伤害至今尚未痊愈,醉菊的死,更使娉婷深受打击。
常年被冰雪覆盖的松森山脉上,到底隐匿了怎样的惨事?
他们的孩子,也是葬送在那片白雪茫茫之中吗?
他甚至不敢向娉婷询问那个可怜的孩子到底是怎样失去的。那对娉婷,一定是无法承受的伤痛。
“我陪你去。”楚北捷握紧了娉婷的手。
娉婷缓缓摇头:“王爷见谅,娉婷想单独面对醉菊的师傅。”
“娉婷……”
“若是日后……娉婷真有需要,”娉婷抬头,睫毛颤颤地瞅着楚北捷:“王爷一定会在娉婷身边吧?”
楚北捷被她楚楚可怜的目光瞅得心脏无力,顿时英雄气短,沉声许诺:“一定。”
娉婷听了,嫣然一笑,轻轻抽出楚北捷掌中的小手,转身翩翩去了。
楚北捷站着看她出了帐门,怅然若失,身后忽然传来被人注视的异样感觉。
他也不是常人,一知有人注视,立即恢复心神机敏,转身豪爽地笑起来,摊开手无奈道:“王嫂想笑就笑吧。常言道一物克一物,楚北捷碰上白娉婷,从来都是无计可施的。”
帐中诸将已经离去,东林王后侧挨在躺椅上,嘴角蕴笑:“镇北王过谦了,方才那招苦肉计,我看就使得头头是道,怎么能说无计可施?温柔乡,原是英雄冢。大抵男人遇上心爱的女人,都会象镇北王这般吧。”眼神幽幽往帐门远处一飘,心神乘风而起,瞬间飞过万里,直抵昔日东林王宫那一片夺目华贵。
想当初美酒凝霜,重重金殿,宿着鸳鸯。
她陪在大王身边多年,却在最后离别之际,深深地明白过来。
她不但是东林的王后,更是这男人的妻子。
往昔被东林王族的字眼掩盖,所以失去之后,才知道真正让人回忆暗叹的,是那分她与他之间的情。
无关东林,无关王族,无关大王与王后。
只是夫与妻,她与他。
为着那些虚礼,她有多少次本该情不自禁地握紧他的手,偎入他的胸,却想起王后的本分,生生忍住了那一点点放纵的爱意。
“王嫂?”
“啊?”东林王后低低一声,蓦然惊觉过来,唤道:“镇北王,请过来我身边。”
楚北捷走前两步,在她对面坐下。
“你是否打算把东林兵马也归入亭军?”东林王后问。
楚北捷本来就打算和王嫂言明此事,坦率地点头道:“正是。”
“亭军……”东林王后将这二字放在嘴里咀嚼,苦笑道:“大王当日曾说,镇北王性真情烈,并不适合生在无情的王家,这是他对弟弟最忧心的地方。但是现在,我却不知道对镇北王这种性情应该忧心还是庆幸。如果不是镇北王极爱白娉婷,又怎会奇迹似的出现一支敢与何侠对抗的亭军?”话锋一转,又问:“我想确切的知道,东林人马归入亭军,假如将来亭军大胜,镇北王掌握大权,那么东林的命运将如何?东林王族又如何?”
楚北捷沉默片刻,毅然咬牙道:“不瞒王嫂,我会建立新的大国,另立国号。”
“那东林……”
“东林已是过去。我出征并非为了扩张东林,而是为了给娉婷一个安宁的天下。如果平定大乱后仍以东林为尊,实际上等于东林征伐了三国,和何侠有什么区别?其他三国的人耿耿于怀,一定时刻想着反抗,天下不会出现真的安宁。”楚北捷目光坚毅,沉声道:“这是我给娉婷的承诺,绝不更改。”
东林王后目光蓦然转厉,看向楚北捷。
楚北捷不避不让,淡淡直视:“王嫂如果生气,尽管责罚楚北捷,但这件事,我主意已定。”
东林王后深深看他良久,眼神渐失了犀利,无奈地叹了一声:“国之根本,本来就是人,对吗?”
“王嫂?”楚北捷微愕。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耀天公主与镇北王在云常大战前一番对话,早被许多人打探到了。”东林王后苦笑,露出追思的表情:“王宫被焚之后,我就不禁常常在想,我东林建国之初,是怎样一番景象?应该也是众志成城,不惜洒尽热血,盼望着自己的妻儿老小,每个人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吧?”
为什么百年之后,国刻在心中,却忘了人?
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