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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风铃 (背后灵系列之三)(完结)作者:水虹扉-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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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得,安奇陵最害怕独自度过寂寞长夜,最依赖他的拥抱。

  虽说现在他这样做,安奇陵并没有半点感觉,然而等安奇陵真正醒来之时,他就可以告诉安奇陵,在过去的每一个夜里,他从未离开。

  ********************

  第二日下午,宗然和才让仁宝哲来到了踞虎镇。

  此时此刻,宗然已非四年前的无名小子,而是名满中原的得道高僧。他和才让仁宝哲来到马帮,立即被当成上宾,热情招待。

  “啊,上师们是说从前那个马帮啊,已经在两年前解散了。”宗然他们见到的马帮头领,是一个粗壮的中年藏汉,声音宏亮,坐在客厅内,向宗然他们解释道,“好像是因为那个马帮头子家里出了点什麽事,就洗手不干,再也不跑马帮。唉,可惜啦,那个马帮头子带队可是一把好手。”

  宗然想起四年前和那名爽朗青年在一起用皮囊交换喝酒,割羊肉喂飞鹰的往事,不由心中唏嘘感慨。

  四年光阴过去,来往於中原和藏区的马帮仍在,却物是人非。

  这就是人世间的无常吧。

  生是无常,死是无常。就连生与死之间,一个人的际遇,也是无常。

  大约正是有感於无常之苦,才有人穷毕生精力灵能,造出号称秘宝的“恒常”。

  然而制造者应该没想到,在无常之中存在的恒常,比无常更苦,最後竟沦落为一种不死不休的诅咒。

  “不过请上师们放心,跟我们回藏,也是一样稳妥安全的。”中年藏汉笑道,“我们明日便动身出发。”

  “如此,有劳施主。”宗然双手於胸前合十,朝中年藏汉施礼。

  “哪里,我才是不敢当了。”中年藏汉连连摆手,“两位上师近年来四处行善事、积功德,名声远扬。我能送上师们这一趟,已经是前世修来的了。”

  说完,中年藏汉站起身,道:“看天色不早,我先送两位上师去房间用斋休息吧。”

  宗然和才让仁宝哲道过叨扰,随着中年藏汉步出客厅。

  ……

  宗然、才让仁宝哲和中年藏汉一行三人,朝四合院东南角的房间走去。

  经过院门口,忽然听到院外有一群人在叫喊吵嚷的声音。

  中年藏汉略感不安,朝宗然二人道:“也不知发生了什麽事,打扰二位上师清静。”

  “无妨。”宗然和才让仁宝哲同时回答,两人并不打算过问外面的事。

  因果律内的运转,无论是好是坏,他们的灵能无法介入干预。

  就在这时,四合院大门猛地被撞开了,一个蓬头垢面,衣裳破烂、身上沾着鲜血的男人跌跌撞撞冲进来,趴在宗然脚下。

  男人身後,一群人呼啦啦涌进来。他们在门外的时候,吵嚷的声音都很大,当他们看见宗然和才让仁宝哲在门内,便全都敛声,恭恭敬敬朝两人行礼道:“上师。”

  “发生了什麽事吗?”宗然闻到脚下男人身上传来的血腥味,在心里叹口气,俯下身,把男人扶起来。

  “上师,这个人是小偷啊!”有人叫道,“他经常在这里活动,我们大家都被他偷过。今天好不容易抓住了,所以大家就一起教训他。”

  “就算是小偷,也有官府衙门捉拿定罪。”宗然道,“这样动用私刑,总是不妥。”

  众人沈默了片刻之後,有人出声道:“既然上师慈悲为怀,我们也不再和他多加计较,就把他送到官府作罢……你,还不多谢上师!”

  男人哆哆嗦嗦抬起头,望向宗然道:“多谢……”

  但是,当他看清宗然的面容时,後面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露出非常讶异的神色来,牙关咯咯作响道:“你……原来,是你!”

  “这位施主,我们见过吗?”宗然困惑。

  “我们当然见过!”男人伸出双手,抓住宗然的肩膀,激动万分,“我是张鹞,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宗然想了一阵子,才轻哦出声。

  没错,他们在四年前见过。

  张鹞,就是那个吃掉最爱的妹妹,从大饥之地走出的男人。

  “你让我痛改前非,多行善事,每日诵一篇佛经。你让我内心平静,生活幸福……你说,只有这样寄儿才能往生。”张鹞抓着宗然,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这四年来,我每天晚上,都会用一半睡觉的时间来诵读佛经……我真正能做到的,也只有这点。为了寄儿,我不再杀人剪径,但是我没有土地,没有手艺,为了活下去,偷鸡摸狗、顺手牵人银钱总是难免。我自己生活已经很是艰辛,行善事更是艰难。我不能内心平静,更谈不上得到幸福。”

  “你告诉我,我究竟要怎麽样做,才能内心平静,得到幸福?”张鹞迫切的看着宗然,眼角湿润。

  宗然沈默了片刻之後,道:“我没有办法,给你答案。”

  人世八苦,生是苦,老是苦,病是苦,死是苦,爱别离是苦,怨憎会是苦,求不得是苦,五阴炽盛为最苦。

  佛说,若要自这八苦中解脱,除非不住世间。

  而每个在世间的人,都有他自己的因果以及道路。纵是佛祖在世间走过一遭,也只能留下一部经文,出言点拨,以求渡众生之苦。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众生皆为佛。

  也就是说,所谓的平静与幸福,所谓的佛理,只能靠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了悟参透。

  “你不是能看到寄儿吗?!你不是身具异能吗?!”张鹞听宗然这麽说,绝望的大吼,“你告诉我,你帮帮我啊!”

  宗然微微垂首,道:“抱歉。”

  他的灵能,对张鹞这种状况无能为力。

  这个世上的一切改变,都是人类以本身为代价所造就。

  世间有佛理,却并无神佛奇迹。

  张鹞慢慢松开宗然,一步步後退,眼眸中浮现出绝望之色,喃喃道:“我吃了寄儿活下来……她就算死了,还要为我这种人操心劳累,而我却半点都帮不上她。”

  像他这种人,再继续活下去,也无任何意义吧。

  “施主?”宗然感到有些不对,微微偏头,朝张鹞的方向伸出手,“你想做什麽?”

  张鹞惨笑两声,转身低头,朝不远处的墙角狂奔而去。

  他这举动突然而快速,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额头重重撞在坚硬的青石墙上,血花脑浆四溅。

  “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宗然闻到强烈的血腥气,抓住一旁的才让仁宝哲问道。

  才让仁宝哲看着张鹞的身体沿着墙根慢慢滑落,在墙上留下一道粗大的血虹,不由念了一声佛号,低眉敛目道:“那位施主,已经撞墙自尽了。”

  宗然闻言,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刹那被抽干,喃喃道:“是麽……自尽了。”

  自尽是因果律重罪。自尽者,必将成为永世徘徊於人间的野魂,不得往生轮回。

  张鹞既然自言每日诵读佛经,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但一直想要挣扎活下去的他,最後还是因为无法再承受世间的苦,选择了自尽。

  “法王,不要紧吧?”才让仁宝哲伸手扶住宗然。

  宗然脸色惨白,勉强摇头道:“……我没事。”

  “没想到会在上师们面前,出这种事。”中年藏汉叹道,“请放心,好歹也是一条性命,我们会好好安葬他的。”

  宗然向中年藏汉躬身致谢,心中说不出的难过怅然。

(1。38鲜币)骨风铃(十一)

  十一

  安葬张鹞之後的第二天,一行人便踏上了前往西藏的路途。

  经过三个月的长途跋涉,宗然和才让仁宝哲,以及安齐眉安齐陵一起,再次回到了西藏哲伦寺。

  到了哲伦寺之後,才让仁宝哲便开始欢欢喜喜准备宗然的坐床大典。

  一般而言,转世活佛尚年幼时便要受戒坐床,以确定身份,而後正式启用前任活佛大印,并开始学习经文典籍,直至成年,方能正式主持所执掌之教。

  像宗然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稀少。

  ……

  傍晚,噶玛带着仓木决,以及成群的牛羊放牧回来。

  现在的牧草,是这里最後一茬秋草。再过几天入冬,到时噶玛和仓木决就要离开营地,去南坡放牧。

  “噶玛哥,我要回去帮阿妈捻线了,明天见。”

  仓木决帮噶玛一起把牛羊赶入圈里之後,朝噶玛挥挥手,朝自己的家里走去。

  噶玛笑道:“明天见。”

  四年过去,噶玛已经长成了健壮的青年,而仓木决也从脸蛋圆圆的孩子,变成了十三岁的修长少年。

  这四年里,噶玛和仓木决都成熟成长了不少。

  仓木决失去了阿爸,家中环境令他比别的孩子更快成长,以保护他的阿妈和他的家。

  噶玛失去了央金,使他刹那间真正懂得了世态艰辛无常。

  噶玛七岁父母双亡,但那时,他的天空还有阿姐央金撑着,他并没有怎麽太感觉到艰辛痛苦。而四年前,他的阿姐也不在了,迫使他尽快必须成为真正的男子汉,独自撑起一片天空。

  噶玛伸个懒腰,走到自己的藏棚前,掀开帘子,喊道:“顿珠,我回来了!”

  正在火塘边煮肉的年轻女人抬起头,笑着望向噶玛:“啊,你回来了。”

  顿珠是年轻女人的名字,她是噶玛新婚半年的妻子。

  噶玛坐在顿珠身旁,搂住顿珠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对了噶玛。”顿珠看了看噶玛,宠溺而又有些无可奈何的笑,“这两天,家里要多添些酥油,你再宰两头肥些的羊羔。”

  “嗯,发生了什麽喜事吗?”噶玛偏过头,看到矮柜上放着一叠顿珠手织的哈达,“你以前织的哈达,全部都拿出来了啊。”

  “是大喜事。”顿珠捏了捏噶玛的鼻子,“哲伦寺的昆印不灭法王,终於回到寺中,这几日就要举行坐床大典。”

  “什……麽?”噶玛慢慢松开搂住顿珠的手,神情错愕,一时间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啊,怎麽听到这个消息就愣住了?”顿珠不明白他此时心中所想,继续往下道,“二十七年前,昆印不灭法王圆寂,那时我们都没出生。但听我阿爸和阿妈说,那位法王非常慈悲,法力和名声都很大,却为人谦虚不求显扬,连朝廷册封和教区都不要,只求用自身能力造福藏民……这样的活佛如今转世坐床,我们自然是要好好庆贺,诚心供奉。”

  “活佛的名字,是不是叫宗然?”噶玛听完顿珠的话,木着一张脸,愣愣开口。

  “是啊,原来你听说过了。”顿珠终於看出噶玛的不对劲,“你怎麽了?”

  噶玛的眉头皱了起来,双拳紧握,直握到骨骼咯咯作响。

  这四年的时间里,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宗然,包括顿珠。

  央金临死见他最後一面的时候,只求过他一件事,就是让他不要去中原找宗然,永远不要告诉宗然,她是如何死去。

  因为她知道,对於宗然来说,她的死意味着什麽。

  她只希望,很多很多年之後,宗然回到哲伦寺,能够看到她化身而成的祭神之鼓,能够听到鼓声。

  仅仅这样,她就感到满足了。

  噶玛虽最後答应了央金,内心却是感到痛苦不堪的。

  因为这痛苦,他无法向任何人再提宗然,甚至恨宗然。

  他恨宗然的不告而别,如果不是宗然骗了他和阿姐,提前启程回中原……阿姐一定能活下来,一定能得到幸福。

  是的,他恨宗然。他更恨,阿姐临死前还在为这样的宗然着想,而宗然,现在则要举行坐床大典,受到所有人的敬仰供奉。

  不不不,那个人,根本不配得到阿姐的爱。

  他心里的痛苦,阿姐的痛苦,一定要那个人亲身体验。

  ……

  夜深人静,宗然在空荡荡的大殿内,泥金的佛像前打坐,鼻端是檀香与酥油香的混合气味。

  尽管他像平常一样打坐,心里却失去了平常的澄静空宁。

  四年过去,他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央金所在的这片土地。

  四年前的冬天,央金曾经跪在他所在的地方,为濒死的他向神佛许愿。想到这里,他无法平静。

  尽管之前曾无数次想像过和央金重逢的情形,然而回到这里之後,他却没有勇气打听央金的近况,更没有勇气去找央金,亲手送出那条天青色丝巾。

  他即将坐床的消息,应该已经在这片土地上传开了,央金也知道了吧。

  那麽,按照她的性格,会很快带着噶玛来找他吧。那个时候,他也许能表现的自然一些。

  宗然苦笑了一下,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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