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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想来,是那人怕自己着凉所以脱下外衫为自己御寒。而一堆火就燃在不远处。
那跳跃的火焰是如此温暖,驱散了他心中所有不安彷徨与疑虑。
一时之间,就连身旁黝黑的树林,也显得不再阴森。
十三静静的坐着,静静的等待那个人。
夜风轻扫,身旁的树林沙沙作响,犹如鬼魅歌唱。
十三闭目,什么也不想,只等待,等待那个人。
树林里传来的细碎声响,令十三霍地睁开眼,随后出现的那个人,成功的令他那剑拨弩张高度警戒的身体放松下来——那人,是他渴望思慕的那人;那人,是横亘于心已久的那人;那人,是一直无法忘掉长存记忆中的那人。
——心花,怒放。
那人手里拎着一只兔子,迎上十三的眼后,那人点一下头,平静说道,“醒了。”
上前将十三抱到火堆前后,那人利索的把兔子剥皮去肚架在火上烤。
看着血淋淋的兔皮,十三突然弯腰呕吐起来。因为他想起了昨天那场恶战。不是没有杀过人,但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惨死,眼睁睁看着遍体鳞伤的母亲断气身亡,那种感觉绝对叫做可怕。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兔子,弱小无力,只能任人宰割。
他剧烈的呕吐着,几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见他呕吐,那人也不惊慌,将手中转烤着的兔子抽离火堆,放下,空出手拍抚着十三的后背,为他顺着气,让他能吐得顺畅些 。
良久过后,十三终于止住呕吐,想抬手拭去唇际污秽,才发现自刚才起一直在颤抖的手沉重得仿若压了千钧重担一样,完全无法自主。那人见状,随手撕去一角衣衫,为他擦拭着。十三也不言语,由得那双温暖的手包围着自己。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遇上那场屠杀,也不想知道。”那人低沉的声音在耳际响起,“不过,如果说出来会让你觉得好受些,我愿意听。”那双深沉的黑眸中,有着隐约的温柔。
缓过气来后,十三苦笑:说出来,也许的确可以让自己暂时好受些,但他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他不敢想像那个后果。于是摇头,缓缓说道,“我不想说。”顿一顿,又补充道,“我没有勇气,再次回顾。”
“完全不想再次面对?”
十三点头。
见他不愿说,那人也不勉强,“那么,也不会要我为你报仇?”
十三微微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么说?我的仇……与你有关?”
“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人是我的——我的东西,我自有责任保护。”
“不会。”十三缓缓说道,“在你面前,但凡我只叫做十三,那么,我就绝不会要你为我报仇。”顿一顿,他漠然的望着苍穹,脸上浮起一抹阴沉的平静笑意,“——仇,我一定会报。既然我侥幸未死,那么,我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世上。”——有仇,他必报。绝不会饶过任何人。
十三的声音并不大,但字字咬牙锥心,一番话说出来,饶是那人见惯生死,也不禁泛起一丝凉意。
这个少年,他完全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只因为被那双眼睛吸引、被那强烈的求生意识感动,所以救了他。初看这少年面目平凡,衣着普通,以为他不过是小厮侍从,但在听了这番话后,他清楚:少年的出身绝不寻常。
突然间,他不知道救了这把命交给自己的少年,到底是对是错?
两人皆无语,一时之间,只闻呼吸之声。
片刻后,那人笑了,“我姓顾,叫做顾长生。从此以后,就是你的主人了。”
少年沉沉应道,“从此以后,在你面前,我只叫做十三,只是十三——我的命,给你。”
略微吃过几口兔肉后,十三微阖上眼,顾长生见状轻声问道,“想睡了?”
“嗯。”
于是顾长生起身,将火堆自原地移开,把刚才还燃着火的地方略为整理后,就开始用剑挖土。
无意间看到顾长生的剑,十三蓦地睁大眼,睡意消失了一半,“你这剑,是用玄铁铸成的吧?”
停下动作,顾长生对十三投以赞许的眼光,“你倒识货。”
“玄铁剑你竟然用来挖土?!”十三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得了玄铁剑,世人谁不是千珍万惜,而他,居然用玄铁剑来挖土,——他舍得!?!
“剑,不过是件工具罢了。”顾长生淡淡说道,“既是工具,自然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用来挖土。只要你愿意,还可以用来杀鸡宰牛。”不是对剑不珍惜,正因为知道剑的可贵,所以才随心所欲的使用。也许有人会认为,一个剑者,应对其佩剑珍逾生命,才不致玷污了剑道。可是他觉得,剑是死的,只因使剑者的不同,发挥的威力才不同。只要心中有剑,不管怎样对待手中剑,都不会灭了对剑道的追求。
没再理会因自己一番话而陷入沉思的十三,顾长生用剑挖了一个坑,将坑里收拾整齐后,再在其上铺上一层干燥的树叶。然后抱起十三,轻轻将他放置在其中。
看出十三的不解,他解释道,“睡在这上面,不会冷。”
“……你平时,都是这样睡的?”
“……有时会。现在虽只是初秋,但入夜后,很冷。你身受重伤,经不住。我可不想再花数个时辰运功替你护住身体。”
……我可不想再花数个时辰运功替你护住身体……
十三有些怔忡的问他,“昨天我昏过去后……是你运功将我保住?”
“不然你哪里还有命跟我坐在这里吃兔子?”
十三不再开口。见十三闭上双眼,顾长生以为他睡了,便将外衣为他盖牢。
他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眼中流动的,是种无知无觉的,温柔。
他更不知道,因为他的一句话和那个细小的动作,让少年整颗心都柔软起来……
突如其来的束缚让顾长生猛然惊觉:自己被什么给绑住了!
霍地睁开眼,才发现,原本平卧在身旁的十三不知什么时候依了过来,手和足都缠着自己,紧紧的,全不放松,像怕自己会跑了似。
十三的脸离顾长生的脸很近,只有一掌远,呼吸可闻。
太近了!
近到他甚至可以看到少年长长密密的睫毛。
顾长生正欲推开十三,突然十三轻动一下,呓语道,“娘!娘!”将他搂得更紧,头在他颈际磨蹭着,十三的眼角沁出泪来,“娘!”
梦里,十三再一次回到那个可怕的夜里。
杀戳,无止尽的进行着。杀完一人,又有人涌上来,一人接一人,无尽止一样。
为了保护自己,母亲看也不看自己,只护住那替身,只拼了命杀人。一个又一个,直到剑断,直到没有力气,直到身中无数剑,直到,身首异处……
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为了自己在阴冷的夜里燃烧……
至死,母亲没有看自己一眼,所以,被割去头颅的,是那替身,而自己,能够存活。
泪,无止尽的流着……
静静看着这张泪迹斑斑的脸,顾长生突然意识到:不管这名唤十三的少年再怎么坚强再怎么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但他也只是个少年,一个刚遭遇生死的少年,一个思念母亲的少年,一个,流泪的,少年。
那时候,年少的自己,也和这少年一般,流着泪,在梦里思念母亲……
欲推开少年的手,止住了。
顾长生一手将少年拥紧,一手轻轻拍着少年,安抚着噩梦中的少年,直到少年不再流泪,直到少年重新安睡,直到少年唇角隐约含笑……
那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次晨起来,顾长生开始连日赶路,却总在十三吃不消之际,停下,运功输入内力替十三保住元神,待他恢复后,方又启程。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十三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顾长生输入的内力一次比一次多。
看少年一日比一日虚弱,顾长生的心,乱了。他甚至开始恐惧:自己,会救不了这个流着泪在梦里思念母亲的少年。
“救他!”
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下一刻,顾长生已旋风般冲到高欢面前。
打量着顾长生,高欢微微有些吃惊:从来见到有人惨死在面前也绝不会出手的顾长生,居然会带回一个面色苍白的昏迷少年。
见高欢不语,顾长生似有些着急,“救他——我求你!”
高欢又是一惊:顾长生从不愿开口求人,就连当日最落魄时,也从不求自己什么。而今为了怀中这少年,居然愿意开口求人!
十日未见,顾长生显然有了改变!
因为顾长生眼中显而易见的焦急,高欢暂且放下思虑,让顾长生将少年放在地上平卧以便检查。而顾长生却是先将少年放置在椅中,脱下自己的衣衫铺在地上后,方又抱了少年,将他平放在地上。
高欢惊诧更重:顾长生几时会这般体贴一个人了?!
尽管心上震惊,高欢却是什么也没有说,不动声色的踱到少年身边,她不露痕迹的仔细打量着眼前少年。少年面目平凡之至,属于过眼即忘的那种。是什么,让顾长生愿意将他带回浮生偷欢坊,甚至开口向自己求救?
执起他一只手摸脉,只觉那脉慢慢悠悠,有一下没一下的跳动着。
沉吟片刻,高欢问道,“这些天来,是你一直输入内力将他元神保住?”
“不错。”
“幸好你一直如此,不然这少年早没救了。”
顾长生急急道,“快救他!”
“我无法救他。”迎上顾长生震惊的眼,高欢坦然说道,“他身上的刀剑伤,虽有多处是在要害上,但对我而言,救治并非全无可能。但他身上的毒,我无法解。他身中奇毒温柔乡——温柔乡,毒如其名。中毒后能让人似身处温柔乡中一般,手足无力,经脉堵塞,无法运功,长期昏迷梦乡永处床榻上。”迟疑了一下,高欢又说道,“——而这少年,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曾吃过什么奇药,在当时并没有发作,反而是在数日后方渐渐发作。”
低叹一声,高欢无奈苦笑,“我虽精于医理,但对毒物,了解得并不多。”
“那你对这温柔乡,怎会了解得如此清楚?”
“因为我有这种毒啊。”
顾长生心下一沉,“你有这么多奇毒,你竟不会解毒?”
高欢喟然道,“我虽有毒物,并不代表我就会制毒,更不代表我会解毒。”
顾长生追问道,“那你由哪里得来了这毒?”
“是我。”一道声音响起,顾长生转向发声处,这才看到屋中居然还有唐明媚的存在。
“这毒由我所制,我自有办法解它。”直视着顾长生,唐明媚微微一笑,“——长生,这少年,我可以救他。”
顾长生不假思索的问她,“那我需要给你什么作为交换?”
唐明媚摇首道,“不用你付出任何东西,我只希望:你不用再避着我,可好?”
“……好。”
上前检查少年后,唐明媚没有多说废话,“给我一间绝对安静的静室,不能有任何干扰。我需要无数盆烧沸后冷却的清水,而且,只要我需要,随时得有烧沸的水供应。十坛陈年烈酒,在沸水中反复煮过后晒干的棉纱无数、被单无数……还有,得有一个精通医理的人在我身边随时听我使唤。”
吩咐完所需物品后,想了想,唐明媚又说道,“还有一点,长生,”她神色肃穆的注视着顾长生,严峻说道,“整个过程,异常凶险,我无法保证,这少年是否能够活下来。”
执住已然清醒的少年的手,顾长生只说了一句话,“十三,活下来。你一定要活下来!”
深深看着顾长生很久,笑意渐渐从少年眼睛中向外扩散,紧紧回握住那双手,少年轻声应道,“好。我一定会活下来。”
深夜。
风吹在窗户纸上啪啪作响。
街道里传来的更声显示,已是四更天了。
唐明媚和高欢已进去七个时辰了,房门紧闭,他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到底如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门口,等待。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了这少年,自己会如此失常。
他只知道,六日相处,他放在少年身上的注意越来越多,逐渐蔓延,占据了他的思想。
他更知道,在少年把命交给他后,在他见过少年的泪后,在他与少年相处过后,要他任少年自生自灭,办不到,绝对办不到!
房门开了,唐明媚慢慢走了出来。迎上顾长生探询的目光,她微微一笑,“一切顺利。给他时间静养,我保证他会活蹦乱跳到令你火大。”
长长舒了一口气后,顾长生方有心力注意其他。
唐明媚的脸色非常苍白,额角仍淌着汗,她看上去就像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似的,心神皆疲。
“……明媚,谢谢你。”不知道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