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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士兵来请荀绍去休息,荀绍一言不发地跟着二人往营帐走,简直像是已经失了魂魄。
周丰容一直跟在她身后,待那两个士兵先进营帐收拾时,一把拖住她胳膊往角落一带。
“我只说两句,一句是尽量与南康王周旋,只要他觉得你对他有用,你就有活命机会;第二句是我与你处境一样,你可以放心相信我所说的。”
这两句话说的极其迅速,等荀绍回神他已经松开了手,退开了几步。
趁左右无人,他转身离开之际忽又低声说了句:“能调动杜衡的只有应璟,他这样对你,又如何配得上你。”
荀绍看着他转身走远的背影,脑子里浮现的全是竹秀被围攻的场景,手指捏的咯吱作响。
“应璟……”
开国百载,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战场局势骤变,南康王简直连做梦都要笑醒。
他还以为应璟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居然蠢到这种地步,白白给他送来两位天纵奇才的将军。
他对着营帐中的牌位上了香,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甚至说到了以后登基,要追封她为皇后的打算。
计划正想的好,斥候来报,说谷外晋军并未有任何动乱,自荀绍被救来后就另有人马赶来平定了内斗,此时一片安定。
南康王气得砸了手里的茶盏:“这是怎么回事?事情闹这么大居然被这么迅速的平定了?来者究竟是何人?”
斥候嗫嚅道:“回禀殿下……没、没打探到……”
“废物!”
他气得咬牙切齿,原本还指望趁着晋军自己内斗一举反扑,不想这么快就平息了。这般看来,难道是朝中有两股势力在借战事互斗?
他平复了怒火,对斥候道:“此事不可告知任何人,尤其不能让周荀二人知晓,听到没有?”
“是!”
天气越来越不好,还是深秋,却已有阴冷之意,冬日的步伐又近了一分。
荀绍到了南康军营后就开始下雨,一连好几日不见天晴,夹杂着寒凉的西北风,叫人很不舒坦。
她数次想出营去打探消息,却无法获得通行。周丰容显然也不自由,自被他救来后,这几日都没见着他人,她连个帮忙出主意的人也没有。
有士兵顶着雨水走过来禀报:“荀将军,殿下有请。”
她神情一凛:“可是打听到了什么新消息?”
“是。”
她脚步一转,大步朝中军大帐走去。
“荀将军来了,快进来坐,外面雨大。”南康王起身相迎,一点也不介意礼节。
没想到周丰容也在,还是老样子,见到她进来只是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不知殿下召见可是有了竹秀的消息?”
“这个……”南康王神情有些愁闷:“本王特地派人去查找了几次,她已经……”
荀绍心口微微一抽,朝周丰容看过去,满心以为可以得到不同的答案,但他却避开她的视线垂下了眼睛。
她脸色陡然惨白一片,虽然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但一直都无法接受,直到现在被别人说出来,竟有种真相被血淋淋地扯开的感觉,手足冰凉。
“荀将军放心,此仇必然可报,你先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待本王重整旗鼓,给你机会。”
南康王这话说得真是恰到好处,荀绍知道周丰容蒙面救她是不想让她扯上干连,否则会和他一样被定位为投靠了南康王,可她如今心中只余愤恨,倒真想一反了之了。
她闭了闭眼,紧紧捏着拳:“请殿下允许我再考虑几日。”
南康王干笑两声:“荀氏一门历来忠于皇室,荀将军会犹豫在常理之中,若非奸佞作祟,本王也不想走这步,荀将军是明白人,再好好想想吧。”
周丰容一直看着荀绍,直到此时才收回视线,他现在也身陷泥沼,无能为力,连一句宽慰的话也不能多说。
晋军已经拿下豫州,全军进驻城中。所谓的平静不过只在表面,主帅忽然被劫走,谁都没想到。
张骁偷偷找到霍江城,问他道:“霍军师可有什么法子救出大将军?”
霍江城眉头紧蹙:“若有法子我早就说了。”
张骁咬咬牙:“大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只要能救她出来,末将定要做先锋开道。”
霍江城整整衣襟,向他行了一礼:“士为知己者死,张将军丹心可鉴日月,我代少主谢过张将军一番好意。”他转头看了一眼中军大帐,“只是到底要如何做,还得看这位新主帅了。”
杜衡和刘梧已经被软禁起来,新到的主帅在中军大帐中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人,只是每日派亲近侍从送出各种信函,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当日荀绍刚刚被救走,大军后脚就到。眼见局势被平定,杜衡和刘梧还很不甘心,拒不缴械,直到大军后方打马而出领军之人,顿时惊慌无措,吓得跪地,连连求饶。
原先对荀绍不服的将领中有人质疑是不是荀绍反了,但说这些话的都和杜衡、刘梧一样被软禁起来了。
晋军一连换了好几个将领,气氛大不一样,虽不知战力如何,但当真是一派金戈肃杀,随时准备冲杀入阵的架势。
南康王这边没有打听到新任主帅的确切消息,便预感到了事情的棘手。双方交战,历来难有防范的滴水不漏的时候,对方居然能做到,叫他大感意外。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派专使前去和谈一探究竟。
哪知使臣到了晋军大营,见他的却是手底下副将,主帅根本不见人影,只隔空传话。
南康王渐渐有些寝食难安,此人故弄玄虚,也不知道到底有何打算,眼下荀绍尚未真心归附,晋军兵力远远超过南康军,他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坐以待毙?
他仔细想了想,听探子回报,此人防心极重,必然是一人紧握将帅大权,既然如此,作战指挥必然也是亲力亲为。
想到此处,他已有些按捺不住,而初冬已经悄无声息地来了,阴冷的雨水接连不断地落下来,叫人觉得寒凉刺骨。南康军趁着这糟糕的天气,两万骑兵出营,前去侵袭豫州城。
双方很快交战,厮杀之声连远在山谷边缘的南康军营都能听见。
荀绍在营中将自己所剩的人马点了一遍,正在掂量接下来要如何走,听见声响,不确定地问身边人:“又开战了?”
“回将军,南康王好像今早派出了人马。”
荀绍蹙眉,没有作声。
“报——”快马飞驰而来,传信兵直冲到大帐门口才翻身下马,冲进去大声道:“敌方主帅已经现身,我方退后十里,特来请命可要再战。”
荀绍走近些,听见南康王颇有几分激动地问道:“敌方主帅究竟是何人?”
“几位将军都未尝见过,似乎是头一回上战场。”
“那他可有何特征?用何兵器?”
“远观看不清容貌,兵器倒是有将军认得,据说是朝廷御赐的盘蛟七杀银枪。”
南康王对兵器也无甚研究,何况又是朝廷御赐的东西,谁都有可能获得,实在不好判定。却见荀绍从帐外走了进来,抱拳道:“我已知晓这位主帅是何人,望殿下准许我前去查探一二。”
南康王眼神一亮:“荀将军当真愿往?”
荀绍冷笑:“求之不得。”
她出去点了人马,翻身上马,直奔豫州城。
南康王的笑脸这才收了起来,“还真是个铁葫芦,话说得留有余地,这么多天也不肯归附本王。”
他眼珠一转,忽然心生一计,叫来几名将领,吩咐道:“传令下去,前方骑兵暂不撤退,派重军跟在后面,荀绍若有动作,见机行事。”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我的周末好多事情啊啊啊啊,求解救_(:з」∠)_
☆、第五五章
荀绍一路驰往豫州城;前去侵袭的南康军已经渐渐抵挡不住;她赶到时就见晋军已经追击而来,彼此狭路相逢。
领军之人立马阵中,一身玄甲,眉眼如旧,不是应璟是谁。
一切怀疑在此刻坐实;荀绍心如死灰。
双方隔阵对望,荀绍冷眼以待;身后士兵肃穆无声;说不出是哀戚还是悲壮。
应璟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但离得太远,就算说了荀绍也听不见。正当此时;后方南康王派遣的大军到了;应璟神情微变,似不敢置信,转头对身边副将说了几句,后者点了点头,打马走出阵来。
“传宁都侯话,请荀将军三思,切莫行差踏错。”
荀绍瞥一眼后方大军,冷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他们的头领了?”
副将拱手道:“如此再好不过,宁都侯已经得知荀将军被陷害之事,定将彻查,以还将军清白,请将军立即随大军返回。”
“返回?”荀绍看一眼应璟:“回去了再被背后捅一刀子可要如何是好?”
传话的副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回去回了话,应璟抬眼望了过来,朗声道:“荀将军放心,本侯以性命担保,此事绝不会再发生。”
“哈哈哈……”荀绍放声大笑,语气却带着些许咬牙切齿:“还是等宁都侯先把我嫂子的命还回来再说这话吧!”
南康军将领带着命令而来,自然不能轻易让荀绍走,趁机高声道:“荀将军放心,殿下命吾等前来,便是要相助将军报仇的!”
这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晋军的耳中,士兵里有一阵骚动,原先军中传扬的消息是大将军被劫了,现在听南康军这么说,难道是反了?
应璟听闻此言,眼神陡然凌厉,手一挥,沉声下令出击,大军直扑过去。
荀绍手下的士兵毕竟根基在晋军里,顿时有些骚动,离得近的有个士兵忍不住问荀绍:“将军,我们帮谁?”
名义上将军还没反,可刚才南康军的话已经将她拉到南康王那边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荀绍双眼紧盯着应璟,提了一把缰绳,调转马头:“谁也不帮,全军听令,往中间地带行进,退后一里。”
两军混战一处,厮杀渐浓。
应璟虽然人在阵后方,但很快也被卷入了战局。多年之前荀绍也见过他这样左右冲杀,英勇陷阵,但今日感觉却大不相同,他已多年未上战场,武艺虽不算生疏,却有些不够敏捷,甚至比不上常年冲锋厮杀的士兵们了。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森寒侵入肌肤,直往骨髓里钻,原本对南康军不利的情形因为天气缘故,渐渐开始有些扭转的迹象。
荀绍有些犹豫,她本心并不想反,更希望能早日驱退南康王的军队,还天下太平。南康军大有背水一战的意思,此时战局溅有扭转之势,她已经数次动摇,忍不住想要冲出阵去,但只要一想到竹秀,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以前尚未看透,直到如今竹秀出事,她才知道自己跟应璟之间隔着的不止这几万士兵混战的屠戮场,还有观念,甚至是立场的阻隔。
他要的太多,这些利益相关盘根错节她本不愿理会,可现在竹秀的事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
战场还在厮杀,雨已经下的越来越大。
远处有马蹄声轰雷般奔来,荀绍转头看去,居然又是一支南康军。她叫过一名士兵,吩咐道:“去打探一下来的是哪里的兵。”
士兵策马而去,不多时便返回,回禀道:“是南康王刚刚调来的援军,周将军领的兵。”
荀绍皱眉,南康王悄悄调了支援军过来,到此时现身真是时机算的刚好,此人果然心机深沉。可周丰容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她策马绕过去,果然瞧见了周丰容。
“大将军你……”即使地位换了,她还是改不了口。
周丰容竖手打断她的话:“此战凶多吉少,南康王精于打算,自然不会让你我好过,他是希望借此机会让你我彻底回不了头,要么成为他的人,要么就死在这里。”
“你大可以带着兵回去。”
“回去了我还是反贼。”
荀绍闭了嘴。
周丰容朝战场中看了一眼:“宁都侯竟然亲自来了,果然这一切都是他的主导。”
荀绍看了看策马奔战的应璟,还是一言不发。
周丰容吩咐全军原地待命,并没有及时冲杀进去,直到前方派兵来求援,他抽出剑来,对荀绍道:“走到这步我已没了回头路,若是我杀了应璟,你别怨我。”
援军冲入了战场,纷乱的马蹄将土地踩成了泥泞的沼泽,喊杀声震天,血肉模糊的尸体成片般倒下。周丰容几乎只象征性地在阵中移动,除了冲过来要杀他的人,他并没有挥过剑。但荀绍知道他说得对,从他带兵出现的那刻起,反贼罪名已经坐实,没有回头路了。
荀绍手里的枪握紧又松开,心中竟感到煎熬,一个声音叫嚣着:“反吧,为竹秀报仇,应璟罪有应得!”另一个声音却在冷静的分析:“一定有缘由,应璟不会傻到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知道应璟的意志,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