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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堂说:“未必你连口水都不给我喝就打发我走?再怎么讲我还借给你屋里三千块钱吧?”
英芝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带你去看我的新屋,你在那里等我一下,我送贱货回家,再端点水来给你喝。我跟我公婆说你是来看房子的就是了。”
文堂在新屋的门槛上坐下等着英芝。文堂是个洒脱的人,他才不在乎贵清的爹妈哩,他坐在门槛上一边看着天边的白云,一边吹着口哨。口哨声清脆宛转,随风飘动,流云仿佛是伸展着双手,将一声声的哨音捧进了云深之处。那种婀娜的姿态,令文堂想起在踢踢踏包房中英芝波动的肢体,文堂的心便有些荡漾起来,瞬间里便魂不守舍。
英芝端着茶水走过来,一直走到文堂面前,文堂竟是没有发现。英芝说:“望云也发呆呀!喏,给你的茶。是今年的新茶泡的。”
文堂没有接茶杯,倒是站起来,一把就揽住了英芝的腰,英芝吓了一跳,茶泼了一半。英芝说:“你疯了,贵清要是晓得了,他不光会打死我也会打死你的。”
文堂说:“他敢!他不心疼你,你就在外面找人心疼你。一个女人一辈子没人疼没有爱,怎么过得下去?”
英芝叫文堂这么一说,眼泪水顿时淌了出来,她浑身一软,手中的杯子便落在地下。杯子叮叮当当地响着滚了好几圈,茶叶洒了一地。英芝就势倒在了文堂的怀里。
四周静静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忘乎所以了。文堂在激情之中终于觉得仅仅拥抱是不够的。
英芝说:“不行哩,离家近,被他们发现了,你我都死定了。”
文堂说:“房子都空着,不会有人来,我们进去好不好?”
英芝想了想,觉得贵清这时间正在牌场,自然不会回来,而她的公公婆婆从来也不愿意到她的新屋来看看。于是英芝微微地点了点头。
文堂裹挟着英芝一起进到堂屋,英芝轻喘着说了一句:“上楼,那里安全。”于是两个绞在一起的人又花了好一阵时间上到了二楼。二楼的房间空空荡荡,里面什么也没有,窗户像两口大窟窿,连窗框都没有装。可文堂和英芝眼里和心里已然没有房子和窗子,没有了阳光和空气,没有了恐惧和羞耻。他们就像疯掉一样,此刻只剩下对方火热火热的身体,恨不得立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这个时刻,他们仿佛无所畏惧。
快乐是被楼下杯子的叮当声打断的。杯子响得实在不是时候,但却不能不让文堂和英芝心惊肉跳。两人的身体立即分开,文堂简单,只把裤子拉链一扯就好了,英芝却在慌乱中扣不上裤扣。英芝急促道:“文堂你快跑!”英芝的话音没有落,便已经听到楼梯急促的脚步声。
文堂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几个大步便冲出屋,他已然没有时间下楼,便直接从没有栏杆的走廊跳下去,然后,窜到屋后的林子里,消失了。
拿着扁担冲上楼来的是英芝的公公。英芝的公公出现在门口时,英芝的裤扣还没有扣上。英芝的公公暴吼道:“野男人呢?你给我交出来!”
正在兴头上的英芝突然被搅了局,就仿佛正吃着一顿大餐突然叫人砸了她手上的碗,她心里窝火窝得厉害。一眼看到虎视眈眈立在门口的公公,那火头便蹿得更旺了。英芝想,房子盖了几个月,你看都不看一眼,这会儿倒心明眼亮地来监视我,你凭什么监视我?英芝这么想着,一股恶毒之意油然升起。她从容地当着公公的面把裤扣扣好,然后说:“谁是野男人?不就是你在这里么?你这么老了,未必想当我的野男人?”
英芝的公公怔了怔,怒不可遏地将扁担对着英芝甩了过去。英芝头一偏,扁担将墙角撞得轰然一响,落了下来,墙上的水泥也撞落了一块。英芝喊道:“你想劫色呀?你还搞得动我?你就是那个野男人!”
英芝撒野般地喊了一通,看见公公气得发呆,站在那里只会喘粗气,心里也有些发憷,便赶紧装着大模大样的派头,擦着公公的边走出房间,然后拔腿就往家里跑。英芝进了自己的房门,将门锁上,手捂着心口,仿佛是怕它因惊吓而跳出胸膛来,她知道,这一天就是她在老庙村的末日了。
第二十四章
贵清是黄昏的时候被他的爹揪着耳朵回家的。英芝的公公满村里叫喊贵清,几乎快把嗓子喊破了。而贵清这天却不在村里,对河的红花垸有人结婚,他跟着黑胖一伙人去吃喜酒了。
英芝的公公见到贵清,也不给他半点面子,揪着他的耳朵就往回走。贵清疼得咿咿呀呀地乱叫,可英芝的公公不理这叫。直到没人的地方,他才对着贵清吼道:“野男人都闯到家里来了,你还在这里看别个的热闹,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哩。”
贵清见他爹如此神情,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他说:“真的?爹,你真的亲眼见到了?”
英芝的公公说:“我是拿了扁担捉奸去的。那野男人跳楼从林子里跑了!”英芝的公公再次一把揪起贵清的耳朵,跳起来吼道:“你今天不把你老婆打死,你就不是我儿!”
贵清和他爹到家时,天已经挂黑了。
英芝一直焦急地在她的房间里看动静,她把她的衣物都清理在一个包里,想找个机会溜走。可是英芝的婆婆跟友杰的妈两个人一直坐在院子里张家长李家短地说着话。英芝能感觉得到,她们说的就是她。英芝全然不在乎她们会说她些什么,事到如此,她什么都无所谓了,她想得很透彻,脸面对她来说算得了什么?最要紧的是她以后的生活和她这辈子的生命。
太阳也已经落了,好容易等到友杰的妈出了门。贱货不知道为了什么吵吵闹闹着,英芝的婆婆跟着贱货进到屋里,英芝见时机来了,拿起她的包,开了门锁,便往外跑。
贵清听到大门的响动,发现英芝已经跑出,立即喊道:“她跑出门了!”说话间,他操起一根棒子,朝门跑去。
英芝并没有跑远,她知道,她如果真的跟贵清拼跑,她是跑不过的。她出了大门便倒过头跑进了隔壁家里。隔壁的院外有一个厕所,夜里没有人会去那里,英芝钻进去后,便蹲在墙根下。她听着贵清的声音远去,她知道,贵清一定会沿着她回娘家的路追赶。她决定不跑,决定等到半夜里再走。
时间过了多久,英芝已经不晓得了。村里的人声渐渐地没了,四周的窗户也一个一个地熄了灯光。贵清从外面跑了回来,他当然什么也没有找到,进了院子后大喊大叫了一通,也没了声息。从厕所的缝里,英芝看到她家里所有的光线也都灭了。这时候,她慢慢地站起了身,试着朝外面走了几步。她甚至没有了走出厕所的勇气。人都到了门口,脚步却情不自禁地退了回来。英芝心里急骂自己:英芝啊英芝,你如果再不趁机走人,你就再没有机会了。
英芝在自己的腿上狠狠地掐了几把,掐得生疼生疼的。然后,她走了出来,她的腰仍然猫着,她不敢直起身来,她怕一直起来,就会有人看见她。
月亮和浮云仍然在头顶上,好温柔好安静的一个夜晚。英芝从老庙村悄然逃出。
一个人沿着公路往家走,英芝不觉得怕,这条路她已经在夜里走过几回了。英芝走了一阵子,突然想到自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在公路上,是不是太扎眼了?万一贵清回家后,气忿不过又追出来了呢?那岂不是给他抓个正着。这么想过,她觉得还是离开公路走小路去更安全。
英芝走下公路时,她随意地向后望了望,恍惚之间,她看到在她身后远远的月光下,有一个人跑步而来。静夜无声,隐隐地,英芝甚至能听到他的脚拍打路面的急促之声。英芝头脑轰地一炸,她想完了,贵清追来了。念头到此,她拔腿就跑。深一脚浅一脚,慌乱中已然无法择路,她不知道前方会是哪里,也不知自己脚下的路是什么样的,英芝已经没有了思维,她不晓得她可以停下来了。她仍然奋力地用手分拨着苇草,以她的最大气力往前跑着。直到她被一道硬坎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她的奔跑才停止。摔下去的英芝立即瘫软了,她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英芝想,死就死了吧。
苇草里的英芝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许久许久,仿佛过去了一百年,她终于记起了一切,记起了她龟缩在臭烘烘的厕所里的情景。她不禁放声地哭了起来。她想她再也回不去老庙村了。老庙村和贵清都没有什么留恋的,甚至贱货,在她的心里头也不过如此,因为他是贵清的种。
英芝的嚎哭是戛然中断的,她于突然间明白,哭,对于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眼泪从来都没有救过她。如果她还想活在这个世上,那么,她应该想的是她下面的生活应该怎么办。
英芝将衣袖从脸上挥过,只一把就把眼泪抹干了。她坐了起来,开始想问题,想她的下一步。第一个闯入英芝脑海的念头便是:我没有钱了。她摸了摸从公婆抽屉里抓出来的一把票子,借着落入苇草中的月光,她看了看,又摸了摸,知道那只是些毛票,甚至连一张一块的都没有。英芝苦笑一声,想要扔掉,可是转念间还是把它们揣进了兜里。英芝想,下一步,我要挣钱,没有钱,我就走投无路,连到南方去的车票都没有。下一步,我还不能回家,我回家后,贵清还是会来抓我,我的爹妈必定会让我跟贵清回去。而我再回到老庙村,就不如去死。我不怕死,只是,我不愿意死,我还没有到该死的时候。我年轻,我有嗓子可以唱歌,我有身体可以诱人,我甚至还有力气,可以赚钱来养活自己。再下一步,我就是拼了命,也要盖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房子就是我的家,谁也无法把我从我自己的家里赶走。我还要把房子盖得高高的,里面要有厕所,要有洗澡的地方,要装上窗帘,要安电话,要像城里人的一样,到那时,我要贵清亲眼看看,要贵清的爹妈亲眼看看,我不做你家的媳妇就会比谁都过得好。
天快亮时,英芝走到了湖边一个叫细粉湾的小码头。码头上泊着一只小船。英芝坐在岸边,凝视了那条船许久。当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时,英芝朝那条船走了过去。
三个月后,英芝从船上走了下来。船上有三个男人,都留她,但没能留住。英芝想,我不是为了挣一笔路费到南方去,我来干这个?你们当我是什么人了?
英芝腰里揣了一千多块钱,这是她三个月来挣的。英芝在县城里为自己买了一件红色的高领毛衣和一件蓝色的外套,然后她穿着它们去踢踢踏歌舞厅找文堂。英芝到踢踢踏时,刚要打问,一个小姐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小姐说:“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你老公砸我们几回了,害得文堂连县城都呆不下去,一个人闯新疆了。现在的音响师根本都不行。”小姐的语气中满是鄙夷。
英芝立即就目瞪口呆,不晓得自己在船上漂泊赚钱的日子里,这世上发生了什么事,接下来她就想到凤凰垸自己的家里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第二十五章
英芝匆匆地赶回家。一进门,英芝的妈便哭着扑了上来。英芝妈说:“我的伢,你还活着呀?”英芝迫不及待地问:“出了什么事?”英芝的爹说:“你还晓得回来?你回来干么事?你还不如就这么死不见尸哩。”
英芝说:“发生了什么事?贵清来家里闹了?”
英芝的妈说:“前一阵,见天就来一趟,来了就瞎打闹,硬说我们把你藏起来了,弄得家里成天人心惶惶。你看,这屋子叫他给烧了半边。你哥他们报了公安,说你是在婆家失踪的,找他要你的人,他这一个月才没有来惹事。”英芝抬头,这才看见家里的堂屋右一半被烧得漆黑,顶上的梁也被烧得像炭。英芝的妈说,那天她在店铺里,家里刚好只有苕伢在家,如果不是几个过路讨水喝的人帮忙扑火,这房子就烧完了。
英芝心里好是悲凉,想到自己竟然连累得家里如此这般,便对贵清的痛恨更加深一层。英芝的妈指给她看贵清留下的汽油壶,英芝说:“好,他敢烧我屋里,我夜晚就用这瓶子灌一壶油,去把他屋里烧掉。”
英芝的爹破口骂道:“你还惹祸!贵清不是个好东西,你也是个烂货,你搞野男人搞到他家里去了,他能不打你?你一个女人跑得几个月不见人影,他能不烧你娘家的屋?你还不乖乖回去跟他赔个礼?由他打骂一场,日后老老实实地跟着人家过日子。”
第二天的早上,天很明亮。冷风虽然嗖嗖地加重了寒意,但太阳却是在一点点地升起。两个哥哥这天要到县城打年货,英芝在家没事,就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吧。一行人还没出门,贵清竟然一个人拎着一壶汽油找上门来了,脸上凶巴巴的样子。贵清还没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