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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芝不敢到乡里卫生所去。她专门跑了一趟县医院。令英芝万分沮丧的是:她果真是怀孕了。英芝有些发懵。她同贵清的偷欢,也没几次。虽然贵清常来找她,但多数时候都好几个人在一起玩,想私下里有什么事儿,也不太方便。只那一次,英芝到方家台唱歌,贵清也跟了去。英芝去上厕所,贵清便跟在后面。贵清急吼吼的,死皮赖脸拉了英芝到一户人家的树林子里,两人匆匆忙忙地凑合了一次,前后只几分钟。这次令英芝感到非常不愉快,英芝厉声地吼了贵清,她说:“你怎么像个流氓?!”
英芝知道,麻烦就是出在那一次。她想想就觉得生气。恨不得找到贵清一刀剁死他。英芝出了县城径直就去老庙村找贵清。贵清正跟人打麻将,一见英芝,喜出望外,甩下麻将就屁颠颠地跟了英芝出来,英芝闷头往前走,贵清就跟在她后面,一直走到村口的树林子里,英芝方停下了脚步。
贵清说:“我当你再也不肯理我了哩。”
英芝没好脸色,说:“你当我想理你?”
贵清嬉笑道:“不理我,你上我们村来干什么?肯定是想我了又不好意思说是不是?这林子是个干事的好地方哩。”
英芝说:“是你妈个屁!”
贵清怔了怔,说:“怎么了?找上门来就为了骂我?”
英芝说:“骂你我都不解恨。”
贵清说:“叫你妈晓得我睡你了?”
英芝还想骂他,可转个念想,骂他又有什么用呢?她缓和了语气,说:“比这还差。”
贵清说:“你另找了男朋友,被那男人晓得了?”
英芝说:“我找你个头呀。我这个月没来红!”
贵清说:“你们女人的那号脏事,跟我有什么相干?”
英芝恼怒道:“怀了你的杂种才不来的,你说跟你相不相干?”
贵清大惊,“什么?你怀伢了?我的?”
英芝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不是你的是哪个的?”
贵清立即踢脚拍掌地大笑起来,说:“太好了,太好了。想不到老子一放一个准。”
英芝说:“你开心,我怎么办?叫人晓得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贵清说:“你是我儿子他妈,我哪能让你没面子?嫁给我就是了。”
英芝冷冷一笑,说:“你打算拿什么娶我?”
第五章
贵清想起英芝曾经说过的话,他有些丧气,可在转眼间,他想起了什么,立即眉开眼笑。贵清说:“拿我儿子呀,他还不能抵你那些什么电视机洗衣机吗?”
英芝正思考还能要找贵清提些什么要求,突然听到“儿子”两个字。一股异样的感觉爬上心头,不知是仇恨还是欢喜。她冷冷道:“你倒是有一手。”
贵清见她如此,倒是笑了,笑着的脸上有些痞气。贵清说:“这也是没办法呀。我看你还是趁早嫁过来好了。”
英芝恼怒道:“你休想!”
贵清脸上还是在笑,“那我倒要看你怎么办。我有什么打紧,你是个女人,女人跟男人不一样。你自己也晓得,女人没结婚就大了肚子,脸面往裤裆里夹呀?”
英芝气得牙都要咬碎了,想要破口大骂,可又回味贵清所说,她是个女人。是呀,英芝有些伤感地想,她不过一个女人。所有风流债中,都是男人起事,女人遭罪,仿佛历来如此。倘贵清耍赖,不认她这个账,她又该怎么办?一想到她走到哪里就被人指指点点,英芝便不寒而栗。看看贵清那张洋洋自得的脸,她原本塞在满心的愤怒竟平了下去。涌在心里的却是一股淡淡的悲哀,只因为她是个女人。
贵清在英芝伤感的时候,趁机又一把搂她到了怀里,用一种格外温柔体贴的声音说:“算我求你,嫁过来好不好?”说完便动手动脚。英芝被他的温柔所动,心想已经是他的人了,不由他又能怎么样?
腊月二十八,天气阴阴的,看上去像要下雪。就手一推房门,寒气便扑面而来。风也好猛,刮过来一阵,就像一大群狼从身旁呼啸而过,令人心里无端生出怯意。就在这天,英芝嫁到了老庙村。孩子在肚子里已有两三个月,自己不嫁不行,英芝心情上很是无奈。因了这个,她也无法在聘礼上讨价还价。
贵清家也请了三伙班的人马。三伙在跌脚长叹英芝活活糟踏自己过后,所收费用也几乎低了平素的一半。三伙班在老庙村整整唱了一天。傍晚时分,英芝坐着贵清借来的拖拉机吹吹打打地进了老庙村,一到村口,她便听到那些熟悉的音乐,刹那间英芝热泪盈眶。
这天夜里,贵清喝多了,醉醺醺进入新房,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自然也没有跟英芝亲热。英芝躺在充满酒气的新床上,想着自己走进这里的过程。想到半夜,泪水湿了枕头。
没花多少钱就娶回一房媳妇,贵清的爹妈脸上并未显出多少笑意。对英芝的态度也是淡淡的。英芝看得出来,心里便有些不悦,不悦之中更有一些奇怪。英芝问贵清,说我又没让你家破费,你爹妈怎么还不高兴我?贵清吭吭吧吧半天,却还是说了实话。贵清说:“我爹说一个媳妇这么便宜,怕不会是什么好货色。我妈也说,会不会是有病才这么贱的吧。我跟他们解释了半天,他们都不信。”
贵清的这番话,气得英芝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直恨不能喝毒药。英芝当即便拍着床帮同贵清吵了起来。英芝说:“我是便宜货么?我赚的钱你爹妈见都没见过那么多。我嫁到你家,是我这辈子倒霉。我碰上了你,就只好自己把自己贱卖掉。你家好歹也要领个情吧?倒说这种不是人的话。”
贵清说:“吵个什么呢?我都替你解释了。老人嘛,看到自家娶媳妇跟别人家的不一样,总归是有点闲话的。我大伯家比我家的家境还好,他家的老二娶媳妇硬是用我堂妹子换亲换回来的。我爹妈本来也为我的亲事愁得不得了,一天只吃两顿饭,替我攒钱。还说如果攒不出钱来,也就只好拿我妹子去换亲。还好,我碰上了你,没花多少钱你就肯上门。这事有些突然,我爹妈一直还没拐过弯来。闹不清我家媳妇怎么没花钱就肯过门。就这简单,你听着不就是了?”
英芝更加气炸了肺,却什么也说不清,吵吵嚷嚷地一通大闹。贵清解释烦了,也不再赔小心,倒是懒懒地有一句无一句地搭腔,一副嫌麻烦的架势。英芝吵痛了嗓子,人也累了,肚子也隐隐地有些疼,怕坏了孩子,便不敢起劲往下吵。歇下嘴不说什么时,就立即觉得婚姻真是没意思透顶。贵清比她想象的要无趣一万倍,而公婆转眼间在心里已是仇人。
英芝在台上会做戏,在过日子中却不会。她心里存有对公婆的怨恨,相互见面时,脸上便露不出好颜色。说话时常阴一句阳一句。村里稍有鸡飞狗跳,英芝便跑出门看热闹。回来后自顾自地唱些你爱我我爱你的歌,一副全然不把公婆放在眼里的派头。
公婆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本是长辈,媳妇嫁进来,就得垂眉低眼伺候他们,就得烧火做饭挑水劈柴喂猪喂鸡,就得屋里屋外忙进忙出做事做得身影像旋风,就得隔三岔五向公婆请安递茶倒洗脚水,这才叫媳妇。否则娶你回来做什么?光娶你回来生个崽?只要儿子有本事,找哪个娘们生崽还不一样?一个家里有公婆有男人有小姑子,哪能由得你个小媳妇这样嚣张?这样想过,公婆两人便也把脸色挂了出来。本来正同女儿说说笑笑,一见媳妇,脸皮立即拉长。英芝夜里便对贵清说:“每天我一出门就先见到两匹马。”
贵清说:“我家哪来的马?”英芝说:“你没看你爹妈的脸呀,比马脸还要长哩。”
贵清这时就只说了一句:“他妈的!”不知是说英芝的刻薄还是骂他爹妈的马脸。
夏天刚过完,英芝的孩子出世了。是个儿子。眼睛大大的,哭声嘹亮。公婆新添了孙子,高兴得屋里屋外不知道忙什么好。上医院看孙子时,孙子被英芝抱在手上,公婆的马脸一齐变短。两个花白的脑袋凑在一起看孙子小小的样子。糙手在小脸上刮来刮去,乐得嘴都合不拢。英芝却仍然一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嘴脸,心想,我给你们生了孙子,看你们还敢给我脸色看?
轮到英芝回娘家了。这是生了孩子后头一次回娘家,英芝不想自己太窝囊,便涂脂抹粉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虽说已是孩儿的妈,可英芝并未满二十岁,脸色红扑扑的,如果不看因喂奶而鼓胀胀的胸脯,她依然一副青春少女的姿容。英芝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容貌,看着看着,便禁不住叹息。觉得自己本应该有一个漫长而快乐的青春年华,她可以随着三伙班走乡串垸地到处唱歌,说不定她就能唱成一个人见人爱的歌星,就算那不成,她也可以多谈一阵子恋爱,身边有三五个男人追求,与他们一起打情骂俏进城狂街,不也是快乐无比的事?然而……然而……然而她却偏偏糊糊涂涂地怀了贵清的孩子,自己这辈子青春仿佛就在不经意间给断送掉了。英芝抚着自己的脸,心里酸甜苦辣。
第六章
英芝正想得云天雾地,儿子哭了起来。儿子名叫贱货,是公公起的名字。起先英芝不干,说凭什么我儿子是贱货?公公嘴一撇说:“老规矩都这样,起个贱名字好养儿,名字一金贵,就要伤儿身,你懂不懂?”婆婆一边还帮腔,说:“我们贵清小时候就是叫苕伢,过了十八才叫贵清,你看他长得几多壮?”英芝气得直咬牙,不想顺从公婆之意,可又怕万一叫个金贵的名字真的会有伤儿身,便又忍了。忍下之后,心里却像是给套了双小鞋,鞋里又进了颗大砂粒,硬是硌得慌。
贵清进屋来,说:“嗯,好臊。英芝,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英芝没好气道:“你肯定是没好事的,说!”
贵清说:“那不见得。是这样,我爹妈盼孙子盼了好久,你生了贱货,他们高兴得不晓得怎么办好,想要跟我们带贱货,你说呢?”
英芝心想,你们以前嫌我,现在倒来求我了?我就是不让你们如意,怎么样?想罢便说:“休想。儿子是我生的,凭什么交给他们?想带孙子自己生去。”
贵清笑了,说:“我妈要生就是生儿子,哪能生得出孙子?这家里,除了你,哪个又有那本事?”
英芝没笑,一个心眼认准了就是要跟公婆两人顶着。英芝说:“我管什么儿子孙子,我自己的孩子自己养,他们别想碰。”
贵清说:“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犟?我爹妈替我们带伢,那我们多省事?起码这屋里臊味都没了。贱货这个狗东西,屎尿不晓得几多。”
英芝说:“屎尿多也是我的儿,我喜欢。怎么样?”
贵清叫英芝这么呛过几口,也不悦了,说:“好好好,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到时候你带伢带得叫苦连天莫要找我。我晚上是要出去打牌的。好好的事,叫你享福你不享,真他妈的是贱货的妈。”
英芝因要回娘家,不想跟贵清吵。吵翻了两人垮着脸,回到娘家也没面子。英芝便不多说,只“哼”了一声,抱起孩子出了门。出大门后回头看贵清跟没跟上来,这时便看到公公婆婆眼巴巴地站在门口向她这边张望,脸上有点可怜的样子。英芝知道他们在望贱货,心里越发得意,把手上的贱货又搂了一搂,低下头,在贱货的小脸上“叭叭”地亲了几响,然后胸一挺,自顾自地往村外走去。
英芝和贵清回到娘家里,已是中午。英芝的爹妈和哥嫂都来看贱货,都说这小子名字叫得的确是贱,可鼻眼倒也都是福相。贵清和英芝听得满脸是笑。三伙也来了,递了一百块钱,说是给贱货的,算是见面礼。英芝爹妈见状,忙不迭地留三伙一起吃饭。
家大口阔,吃饭时,桌子就摆在堂屋。一摆就是两桌。贵清跟英芝的哥哥上桌就干起酒来,连吼带拉的,煞是热闹。贵清是个闻不得酒的人,一闻就非要喝,一喝就要往醉里去,一醉就不知云里雾里,嘴里没有谱,胡说又八道,引得旁人哈哈大笑不止。英芝坐在另外一桌,听得贵清嘴没遮拦心里发烦,却也无奈。
三伙是长辈,也不喝酒,跟英芝以及英芝的爹妈坐在一桌,边吃边闲谈。英芝不断问及三伙班的事,啥时啥地演了几回,拿了多少钱诸如此类,问过也不时地轻叹一口。三伙自是狂吹一通,吹完也为英芝过早离开三伙班而长叹一气。英芝的爹妈对三伙班唱些什么歌毫无兴趣,却是不断地问及亲家的家事。英芝说起公婆,话就特别多。夹枪带棒地攻击一番后,自然也提到公婆想要带贱货的话。英芝说:“我就是不让他们碰一下孙子,气死他们。”
三伙说:“英芝呀,要我说,你叫是做些苕事。你赶死赶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