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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霍去病淡淡的。
“你娘怎么说?”
“说要我跟着舅舅,像舅舅一样。”
“你说什么?”
“说‘知道了’。”
“这就完了?”
“完了。”
“你这孩子……没说让她放心?”
“没。”
“不懂事!”
“半月前才刚去过,又去!我不愿意去,舅舅,陈掌那张老脸……”
“再胡说,舅舅跟你急啊!”
霍去病不言语了,“舅舅,我刚才画得……”
“嘘!”卫青示意他轻声,冲他点点手。
霍去病并过马去,卫青压低声音说,“兵家大事,切忌走漏,不管什么战略,指指就可以了,不能标出来……尤其是出征前,记住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霍去病笑了。怪不得他没觉得陛下和舅舅生气,只是稀里糊涂的就给烧了呢。
“去病啊,舅舅还得跟你说,不管你喜不喜欢你继父,都要常去看你娘,别总让舅舅提醒你……她生你养你不容易,是你最亲近的人,要孝敬你娘……”
“舅舅,沙漠会是什么样儿啊……”
“混小子,舅舅跟你说话呢!”
“哎呀,知道了。不是每半个月都去吗?舅舅,舅舅……”
……
“可是当年的霍中孺?”平阳轻声问卫少儿。
“哎……正是……不过也再休提起”,卫少儿擦了擦眼泪,“去病在青弟这里,妾倒省省心,不然,这些年,不知还要闹出什么乱子。”
平阳摇摇头,“去病虽然顽劣,却不是无志胡闹的孩子。此次出征,对他也是个磨砺。”
“早晨去病忽然到妾那里,妾就知道是青弟叫他去的。那孩子如今高大威武,妾身自己生的儿子怎能不爱。去病对妾身这个作娘的并说不上不孝,妾知道他是忌讳陈掌。才说了没有两句话,看见陈掌散朝回来,那孩子起身就走。公主不知道,去病人高马大,扳起脸来,谁人不惧。陈掌躬身在一边,半个字也不敢说。”卫少儿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二姐休要如此悲伤……”侧室递过绢帕。
“哎……”平阳也叹了口气,“将军叫他去,无非是他要上战场了,叫他去和你辞行的。只是去病还在年少,未免气盛,不懂长辈的苦心……”
“娘?”霍去病一愣。
卫青一看二姐来了,就知道霍去病早晨肯定没在二姐家呆住,从后面推他一把。
“去病参见母亲。”霍去病跪下了。
“二姐,天这么晚了,怎么过来?”卫青也坐下,侧室给他脱去氅衣。
平阳和他耳语两句,卫青点点头。
卫少儿拉着霍去病的手,“让娘看看。”
霍去病先看一眼卫青,眼圈红了。
“我儿子也长这么大了。”卫少儿禁不住又落下泪来。
霍去病没了脾气,眼泪也掉下来了,“娘……”
卫青心软,最看不得这个,先进里面换衣服了,平阳也随着他进去。
“二姐几时来的?”
“在这里吃的晚饭。你晚上吃得什么?”平阳给他拿添换的衣服。
“和陛下商量出征的事,在宫里吃的。”
“何时启程?”平阳一边给他系腰带一边问他。
“后天一早,公主不必惦念,月余必归。”
平阳点点头。
“家中若寂寞,公主无事去宫中走走,和陛下……”
“你还会体贴这些?”平阳抿嘴一笑。
卫青倒不好意思了。
……
“去病,送你娘到家再回来。”卫青叮咛他。
“知道了!”
(五十四)
浩浩广漠,一望无边,苍茫寰宇,湛湛青天。霍去病策马而去扬起一道烟尘,眼前的壮阔景物,是窝在长安永远也见不到的。舅舅说得对,天地广袤如是,慢说是儿女私情,纵然是萦怀愁苦,对此只当仰天长笑。
骄阳似火,灼烧着无遮无挡的沙地,马儿不停的措动四蹄,“大将军,果如博望侯所言,大营边有一道暗河。”
“禀大将军,各军俱已驻扎停当,诸将谨受大将军将令,悉听大将军调遣!”
卫青跨在马上冲张骞深施一礼,“博望侯功不可没!”
“不敢当!张骞不通作战,惟有做力所能及之事以助大将军用兵!”
舅舅头带紫金盔,身穿紫金甲胄,紫金战袍迎着微风。他跨在青玉色的玉兕騘之上,那神情全不似家中那般温存,那长健的身形此时仿佛变得高大持重,那水润的眼眸对着漫漫黄沙泛起英睿坚定的光芒,舒缓的眉关透着沉着与内敛,高挺的鼻梁越显坚毅和刚强,连那柔软的嘴唇也好像变得棱角分明,严谨的抿着。
千军万马前,舅舅的眼眸中,霍去病找不到了自己。平时,只要他在舅舅眼前晃一晃,那清凉眼眸中就全都是他了,可今天霍去病就围在他身边,而舅舅眼中,他仿佛混同于千军万马。
“升帐调兵——”
……
“禀大将军!合骑侯公孙敖率部从左路突进,御敌得力,加之太仆公孙贺部联手,力战一昼克敌,现已控制局部战局,缴获甚多,无暇清点。敌军退入大漠深处。两位公孙将军待大将军将令,可否追赶?”
卫青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大帐门边,挑开帐帘观望天色,“好,传我将令,二位将军初入漠北,将士征战一昼,不宜过劳。李广将军部将给养该到了,命二位将军就地给养,互为犄角安营!速将缴获随补给队伍押回李广将军处清点造册。今夜月朗如昼,敌军新败,应该不会在此夜截营,但沙漠气候变化无常,要严哨密防,晨起再战。不要再深入,但要拖住吸引敌军力量。”
“诺!”
“报!强弩将军李沮,出中路,亦克敌,依大将军将令,大部于纵跃五十里扎营,硬弩扎外围,李沮将军暂留,率众休整。李息、豆如意二位将军亦报,中路所遇之匈奴装备精良,人马健硕,有可能是匈奴王庭直辖之军马。”
“传我将令,李息将军率众复向前奔五里扎营,豆如意将军前奔十里扎营。只进不战,静观匈奴动向。”
“诺!”
“大将军,请用膳。”
卫青摆摆手,苏建,赵信部怎么还没有动静?他蹙起眉头。
不知何时似乎起风了,卷着土气,从帐底缝隙处钻进来,帐门翻卷起来,有军士过去掩上,风沙又吹开。
“大将军可是顾虑苏建、赵信二位将军?”张骞给他端过水来。
卫青接过水又放下,“再等一等吧……”,起风了,这大漠起风……卫青有些焦虑的往帐外走。
“舅舅”,霍去病看卫青要出帐,忙给他加一领战袍。
卫青蹙着眉头看着他,自己往上拽拽战袍的丝带,指尖触到霍去病的手背。
舅舅的手好凉啊。
卫青看看张骞,“这大漠果然不同,白日骄阳如火,夜半竟如此寒冷。”
张骞点点头,“大将军有所不知,这个季节,恐怕到了后半夜,水都要结冰的。”
“是吗……”卫青踱出大帐外。
张骞、霍去病都跟着出去。
月依旧明亮,只是四周围了一环晕圈。风从西北吹来,卷着地皮上的黄沙。
“不好……”卫青蹙了眉头,慢慢的摇着头,“来人,速再探苏建、赵信二位将军动向回报!”
“诺!”
“博望侯看这天色……”卫青神情凝重的看着张骞。
“飓风将至……”张骞摇摇头,“大将军,风从西北来,恐怕苏建、赵信……”
卫青脸颊上咬合肌隆起了一下,又松开……“风沙大,博望侯快先回帐歇息吧。”
“舅舅!”霍去病覆上卫青的耳际,拉着卫青进了大帐。
霍去病吩咐军士不得入内。
卫青凝重的看着他跃跃欲试的火亮眼眸,“战场就是如此,去病,你看到了吧。”
霍去病干脆的点点头,“苏建、赵信可还有希望?”
卫青摇摇头,“尚不可下定论,但必须着手援助,然而这广漠作战,若再派人马原路去增援,只恐仍为风沙所困,无济于事。所以,只有出奇兵……”
“我明白了,出奇兵,给敌人重创,迫使其全线回援,以解西北之困!”霍去病两眼放光的看着卫青,“末将愿为大将军分忧!”
去病竟郑重其事的叫他一声“大将军”,卫青心中一热,打量着他高大健硕的身形。他怀里的那个撒娇使性的娃娃不知不觉间,已经长了这么大。看那威武的眉峰,锋芒毕露的火眸子,高挺鼻梁带着遮掩不住的自信,卫青点点头,“好,点齐人马,即刻出发。记住,有时人要听马的,它们比我们嗅觉、味觉都灵敏得多,尤其能够感觉到水草的湿气……”
“大将军不必多说,兵贵神速,末将明白,大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好。静候剽姚校尉的捷报!”卫青咬紧牙,却极其平静的带着笑容拍拍他的肩。
……
“诸位都听好了!我只有两个字,一个是‘快’,一个是‘杀’!”剽姚校尉虽然年少,但那冷冰冰的口气,和流露着冷酷的神情,足以使八百轻勇骑兵不敢有些许怠慢。
他那带着幼稚的英俊脸膛泛起红光,一双眸子透过黄沙,烧得风都炽烈起来。“出发——”一声号令,汗血马如烈焰一般,绝尘而去。
……
张骞在自己帐中听得外面的风声无法入睡,忽然想起卫青不知把那饭吃了没有,辗转反侧睡不着,便过来看看。风沙已经遮天而来,月色昏暗,远处烟尘四起,什么也看不清了。
“大将军?”张骞进了卫青的大帐。
卫青不在,只有校尉任安,“博望侯还没有歇?”
张骞点点头,转身出来,又遇随行的议郎周霸,便问,“大将军呢?”
“大将军去巡营了。”
“这么大的风沙,大将军还……”
“回博望侯,大将军最重夜哨,每次出征夜夜亲自巡营。”
“我去寻他。”张骞有些感动。
“大将军早已查验完毕。”
“大将军已查验完毕,往那边去了。”
“大将军刚查验完毕,往北营去了。”
张骞找了一路,处处都皆报卫青查过方去,只是人不知在哪里。张骞虽然通西域十三年,也困在匈奴将近十年,可从未随军出征。如此狂风之夜,主帅不知去向,张骞有些慌张,又不能声张。正在为难之时,似乎听见有人咳嗽的声音,寻声往去,就觉得马栏处似乎有个人影,忙过去。
张骞用衣袖顶着风沙走过去,是卫青。他背着马栏,向着北营外,正迎着风沙,不知观望什么。张骞虽未靠近,但分明的感觉到那长健的背影,翻卷的紫金战袍中扬动着一种莫名的牵挂和担忧。张骞知道他有寒症,这个季节的大漠深夜,岂能这样堵住风口站着吹,没病也得吹出病来。“大将军,夜风寒……”
“呃……博望侯……”卫青回过神来。
“大将军站在风口上这么久,不觉得冷吗?”张骞走过来,“苏建、赵信部未必……”
卫青摇了摇头,和张骞一起往回走,“他二人一昼夜未有消息,不是已往所为。右将军苏建随我多年,甚为稳妥……咳、咳……”
张骞忙说,“风大,回到帐中再说。”
卫青几乎是一路咳回大帐,张骞忙吩咐军士给他倒滚水,暖一暖。又要烫酒。
卫青边咳边摆手,“……咳、咳……我有军令……咳、不得饮酒,不用了……一会儿就好……咳、咳、咳……”
张骞只好递过热水,卫青强压着咳嗽喝了半盏水,渐渐平复下来。
“……风沙从西北来,到此已如此大,而且越来越猛,前半夜还见得朗月,此时已经昏天黑地了。大将军,难道苏建、赵信二位将军……”张骞吩咐给卫青重新热了饭菜。
“战场风云瞬息万变,如此一昼夜未有音信,一定是……遇敌众多,浴血厮杀,加之如此烟尘,无法回报……”卫青吃不下,霍去病更像块巨石坠在他心里。这么大的风沙,去病再勇武也还是个孩子。第一次上战场,自己怎么让他去了呢?卫青的手不受控制的有些抖,心里翻江倒海一般。
“这般说来,如何为援才是……”张骞一定要他吃,可他只蹙着眉头,垂着眼皮摇头。张骞突然发觉霍去病没在卫青身边,一下醒悟过来,“难道大将军命剽姚校尉他……大将军,如此风沙,剽姚校尉若原路去救,不堪设想。大将军怎可……”
卫青又咳了起来,强压住,摆摆手,“……博望侯不必多虑,他没有原路去,咳咳,没有原路去……”
这个情形还你怕我挂虑,张骞叹了口气。你到真是个十足的厚道人,“大将军如此咳,一定要吃些东西才好压住。这漠北风硬,将军本有固疾,不可轻慢这病。”张骞逼他吃些东西,心里颇不好受,难怪他顶着如此寒风狂沙,在那里观望那么久,原来是去病……
卫青吃了两口,心里堵得厉害,放下筷子,又喝了口水,“夜已过半,博望侯快去歇息吧。”
“大将军也早些歇息。”
……
(五十五)
风沙如此之大,沙砾剐着霍去病的面颊,十八年从未受过如此痛楚,一个大沙砾剐过他的额头,霍去病用手一抹,一点湿,许是剐破了,他扯住战袍,用别在马靴筒外的利刃,割下一角战袍,蒙住口鼻。又割下一块,蒙住汗血马口鼻,“都割下战袍,掩住口鼻,掩住战马口鼻,还要加速——”
八百年轻小伙儿都是他自己从卫青帐下精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