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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的前行,看了那饿孚遍地的惨景,看了那争吃抢食的群架,郗徽只能让自己离了人群,一则是为了自保,二来却是郗徽感觉自己的心似在渐渐麻木,如今路上横着一具尸体,自己都能从那上面跨将过去。这样的自己,真是可怕啊!郗徽蜷起身来,不由得缩成一团。
直听到腹中“叽叽咕咕”的叫起,郗徽这才想起要吃东西了,郗徽拿了水袋“咕嘟咕嘟”,把一袋水喝个精光,才从怀中拿了糍粑出来,也不去掰了,就着咬下一小口,在嘴里慢慢嚼着。这却是郗徽新想到的法子,此时已到长江,不怕无水可喝,郗徽便每次吃东西时,把一袋水先行喝光,腹中被水灌得饱涨,这才吃糍粑或是草根,如此,便可抵得一些饥饿,省得下几口粮食。郗徽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咬着手中糍粑,心中却是暗自盘算,这糍粑也没多少了,快到江州了么?还要走多久呢?自己方向应是没错,路上见着了众人都是往这个方向而去。郗徽正想着,忽听得几声“唏唏嗦嗦”的脚步声传来,郗徽一个激伶,忙把糍粑放入怀中,轻轻往后缩得一缩,把自己藏在树后长草之中。这已是郗徽的一个本能反应,时世艰险,俗语云:“穷山恶水出刁民”,人到绝境,当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便是让一个平日老实的人此时杀人放火也是眉头都不会皱得一下。一路行来,郗徽已是见惯那相杀相残的情景,饶是自己躲得快,反应不慢,才避了几次险情。是以郗徽早已养成听得动静便躲藏起来,谋而后动的习惯。
那脚步声没走得多远便也停了,郗徽趴开长草,从树后探出头去,却见一汉子拉了一名妇人便站在不远的地方。
“就这里了,快把衣服脱了。”
“说好了完事后那株葛根归我。”
“罗嗦什么,还会少你的吗?有这说话的力气还不快脱衣服。”
“要不,要不你先把葛根给我吃了,我也好有气力伺候你。”
“你要不要,不要就滚,老子没精神跟你讲这许多。”
女子含泪褪着衣裳,那汉子早已敞了衣襟,解了裤头,见女子扭捏,一把扯了女子裙带,双手往女子胸前一抓,揉捏一通:“饿成这样这胸上的肉却还是没掉,老子就是看你这里有肉,才愿睡你,别的娘们送上门来求我我都没要。”
“那我的葛根完事了当真给我么?”
“还赖你的不成!”汉子又是摸了一通,放了手,自己却往地上躺了:“饶是我有些粮食,也是不能吃得尽兴,老子省点力气,你来。”
那女子掩胸呆立着:“来什么?”
“还掩什么掩!干是不干了!要不要吃的了?”汉子“呸”得一口:“你男人是男人么?这都没与你弄过!你上来。”汉子指了指自己下面那早已直直竖起的肉柱:“你来弄我,弄舒服了,给你吃的。”
女子又是掉下泪来,见那汉子露出不耐的神色,终是咬了咬牙,跨在汉子腰间,白花花的身子坐了下去。
“喔!”那汉子低叫一声,伸手抓了女子胸前软肉:“好娘子,心肝儿,快动,快动!”
事已至此,那女子再不情愿也得腰身摇曵动作起来。
“啊!爽死人了,你就是我亲娘子!”
女子终是体力不支,用尽力气狠撞了几下,便一下伏在汉子身上无力再动了。
那汉子正得了趣儿,兴致极佳,一个翻身,将女子压了,握了自己物什,冲进女子体内。来回不多久,那汉子几下猛冲,趴在女子身上。
“呸!若是平日,大爷哪能这么快就发,那许多花样都没使出来,这见鬼的年月。”汉子爬起身来穿着衣物:“等去了江州吃到饱来,力气养足了定要找个漂亮小娘搓弄个够。”
女子也不知是饿得还是被弄得昏了过去,此时醒转过来,见完了事,衣裳也顾不得穿上,急急问道:“我的葛根呢,现在完了事,你应了给我的。”
“还葛根,叫你弄得我舒服,结果可是老子我伺候的你。”那汉子“嘿嘿”而笑,忽地欺上前去,抱住女子,张嘴在女子胸前一阵乱啃。
女子痛不住,哭叫起来,要推那汉子,却哪里有力气推得动,只瘫在地上,紧紧咬了唇任那汉子两手捉在自己胸前凑着嘴乱咬。
那汉子啃摸一通,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女子一急,扑上前去,扯住汉子的脚:“我的葛根呢,你说了给我吃的。”
“得老子伺候一通算是便宜你了,你要吃,老子我还要吃呢!在你身上花了那许多气力。不要补回来么!”那汉子一脚踢开女子。
“你!你怎么可说话不算!”女子哭着:“你,你行行好,我把身子都给你了,你就让一口吃的给我,我饿,我快饿死了!”
“是你自己要给我弄的,又不是个黄花闺女,你那身子早已被别人玩儿过了,去去去,别烦老子!”
“你明明说了事后给我吃食。”
“老子说了么,不记得了。”
女子见那汉子转身走了,也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爬起身来,连跑带扑,硬是抓住了汉子的手臂。
汉子连甩几下未能甩开女子,反被女子双手抱住手臂缠得紧了,汉子嘴中谩骂连连,不管轻重,没被抱住的手握了拳头狠狠往女子身上头上砸下。
女子只死命抱了汉子的手臂,不住的哭叫:“给我吃的,给我一口吃的。”
汉子见女子如此捶打都打不开,狠劲上来,一抬腿,竟从腿上摸出一把尖刀,汉子握了尖刀,狠狠朝女子背上扎下。
女子似是发了一声喊,又似叫也没来得急叫得一声,那汉子把刀拨出,一抖一推,女子便软倒在地。
汉子在女子身上擦了擦尖刀,重又把刀插入裤腿:“个贱︱人,给脸不要脸,叫你缠着老子,自寻死路。”汉子从身上摸出支葛根放嘴里嚼了,扬长而去。
郗徽傻傻看着,只紧紧咬了自己手背,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那汉子走了良久郗徽才反应过来,从树后爬得出来,蹒跚的走到女子身边,那女子早已死得透了,鲜血洇出来,染红了身下草地,那眼仍大大的睁着,死不瞑目。郗徽浑身发抖,咬着牙捡了女子的衣裳,哆索着为女子穿了,用手去抚那女子眼睛,却怎么也无法让她闭上。怎一个惨字了得!
郗徽经此一事,却是怕上了睡觉,闭上眼,那人间惨剧便在眼前浮出,不赶路时便坐着发呆,往往困极才能合眼睡去。
“哦哦喔,哦哦喔,小宝宝呀,快快睡。
哦哦喔,哦哦喔,你是娘的小宝贝。
哦哦喔,哦哦喔,小宝宝呀,乖宝宝。
哦哦喔,哦哦喔,小宝宝呀,快快睡。”
郗徽一怔,睁大了眼,聚精会神的听着。这歌声温柔婉约,竟一下子让郗徽的心平静下来。谁在唱歌,是谁在唱歌?郗徽喃喃念了一声:“娘亲。”急忙爬起身来,顺了歌声寻去。
歌声一直持续着,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却是含了满腔柔情与依恋。郗徽看到那江岸边,一妇人坐在茅草中,轻柔地唱着歌,怀中搂抱着一小襁褓,手一下一下随着曲子的节奏轻轻拍着。
郗徽见此情形,嘴角微翘,心情竟一下子轻松许多,看多了遍地死尸,生离死别,人与人之间连骨肉亲情都可以淡漠,现下见着那妇人怀抱着婴孩安详温柔的样子,唱着《摇篮曲》,郗徽竟是莫名的感动,那浑浑恶恶,阴郁沉重之情渐消,整个人精神为之一震,似是活了过来。
郗徽不想扰了妇人,便在离妇人不远处坐下,盘了腿,歪着头看着妇人听她唱着曲子。
那妇人唱完一曲,看见郗徽,把孩子抱起一些:“你看我这孩儿好看么?”
郗徽见那妇人与自己说话,忙扬了笑脸走过去在妇人身边坐下,看着那小小的婴孩。孩子的小脸瘦巴巴的腊黄,闭着眼睛,已然睡着。这么小小的孩子,还真看不出什么好看与否,郗徽仍是回答:“好看,是个可爱的孩子。”
“是个男孩儿。”
郗徽不由得伸手在孩子脸上轻轻的摸了摸。郗徽在孩子脸上摩挲几下:“这江边风大,小心别让孩子吹了江风。”郗徽心中暗叹,也不知姐姐会生下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姐姐现下可好?
妇人点点头,紧了紧襁褓,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等他长大了,一定会是个孝顺的孩子。”
“是呢。”郗徽笑着。
“我不图他光宗耀祖,只图他能健康平安到老,娶上一房媳妇儿,为我生上个乖孙儿,便是孙女儿也行,我们一家人和和乐乐开开心心过日子。”妇人把孩子搂起来贴在脸上亲着。
“会的。”
“不会了。”妇人说着站起身来,突地惨声大叫:“我的儿呀!”手上的襁褓却朝江水中扔去。
郗徽一愣,也不及多想,便要跳下江去。
妇人却是一把扯住了郗徽的胳膊,一个不稳郗徽便跌在草丛中,眼睁睁看着那小襁褓在江水中打了个旋儿,随即了无踪影。
“为什么?”张大着嘴,郗徽盯着妇人:“为什么?你为什么把孩子扔进水里!你刚刚,刚刚还说……”
“我连半点奶水都无,他就是不饿死,也会死在别人的嘴下,何不让他好好的去!死在那江中,好过被人剥皮削骨!吃肉啃筋!”妇人满目苍凉,喃喃而言:“我这娘亲,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个了。”
郗徽咬着嘴唇,眼泪刹地涌出,心中狠狠一痛,悲伤无以复加。是呀,遇上不良之人,就算同样是人,他们也会煮了来吃!人吃人啊!这世道,为何变得如此怪谲惨痛?!
“为何不多坚持几日,到了江州自会有官府开仓放粮,还有粥可施。再坚持几日,你的孩子便有救了!咱们都可以活命。”良久郗徽才发出了声音。
“哈哈哈!”妇人狂笑起来,神情却是极其扭曲阴鸷:“义仓!放粮!施粥!”
郗徽直直盯着妇人,心里蓦地升起一股不详的感觉,心中一阵寒凉:“却是如何?”郗徽颤抖起来,两排牙齿相撞之声清晰入耳。
“虚诳!全是虚诳!不过是骗人而已!”妇人伸出手指着南面声音凄厉:“前方不到二十里就是江州,义仓救济不过是画饼充饥,什么官府的印信凭证全是骗人撒谎,粮食早被富户囤积起来!成排成排的人饿死在城里!那儿连平价卖粮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施粥!”
郗徽惊呆了,半张着嘴,木木的说不出半点言语。
“他们,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你听谁说的来?”
“路上逃荒的人都是这么说,也都是往这里逃得过来。”
“呵!不过是来寻死而已,早知如此,我何不死在家乡,也好过让我儿来这里客死在外!归来兮!不可以托些!归来兮!恐自遗贼些!”妇人且哭且歌,蹒跚而去。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郗徽立在当下,遥望着江州的方向,未曾想到希望一瞬间变得远远无望!怎生活?
一曲招魂,招魂一曲,奈若何?
☆、16、得遇知音江水上
郗徽听得如此消息,脑中轰鸣,霎时间绝望、孤寂、委屈、害怕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一时竟无法思考,全身虚软,犹如失了魂魄。抬眼见那妇人悲凄远去,郗徽心下混乱不堪,不由自主的抬起脚步一脚深一脚浅的跟了上去,人虽是在行走之中,却摇摇晃晃如踩在棉花团中一般无力。
那妇人终于在一处江岸停住,郗徽一路缓缓而行,直至妇人身边,便停下脚步,此时郗徽也不看妇人,只木木的站在那妇人身旁。
那妇人见她如此神色,便知是听了自己的一席言语心灰意懒竟至魔怔了,又见郗徽瘦小嶙峋的模样,一张脸儿黑得看不出颜色,那双大眼中满是迷茫无助。妇人心下怜惜,长声叹气,似问非问:“丫头,你如此跟着我却有何用。”
郗徽哪里答得话来,兀自愣着。
妇人伸出手摸了摸郗徽的头发,顺手把郗徽一缕散发别在耳际:“丫头,我们命苦哇!人都说生不逢时,可人这一生,便是生得不错,还不是会遇上这不逢时的时日。而我那儿,却是真的生不逢时了。”妇人说着,跌坐在地,终于大哭出声:“我苦命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