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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假理当奉陪!”他说着便步履蹒跚地闯入后堂,颜浊邹拽了一把没有拽住,急得一身冷汗……
待公孙余假跌跌撞撞地走近屏风,后堂内果然传出了一阵清幽的琴声。公孙余假这才放了心,只觉得满腹饮食一古脑往上涌,的强忍着翻江倒海似的恶心,转身向外跑去。……
孔子一曲终了,蘧伯玉眼前一亮,心中豁然开朗,忙向孔子深施一礼说:“谢夫子指教,老朽顿开茅塞!”
原来孔子弹的是一首古曲,讲的是商朝的伯夷、叔齐兄弟为避宫廷之争,一起逃奔深山之中。
第二天早朝之后,蘧伯玉假托某些地方官吏不勤王事,请旨外出考察去了。
“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这是孔子的一贯主张。他既已看清了卫国正孕育着一场政治风暴,且劝蘧伯玉暂避,又有弥子瑕之流仇视,公孙余假之辈监视,自然不会再在卫国居住下去,便留下颜回向颜浊邹道谢辞行,自己先带领弟子们离开了帝丘,奔陈国而去。
这一日来到卫国境内的匡城(今河南省长垣县西南),驾车的弟子颜刻用马鞭指着城的一个缺口说道:“昔日刻曾御车从此豁口经过,不想今日又随夫子重来匡城。”此话被城中居民听到,有的怒目而视,有的惊慌逃窜,孔子一行莫名其妙。
原来,当年阳虎叛乱,兵败逃齐。齐景公欲以阳虎结好鲁国,便囚禁了他,准备献给季孙大夫。不料阳虎买通了狱卒,半夜潜逃,经过卫国的匡城逃到了晋国。阳虎当年就是从这个缺口入城的,杀人放火,洗劫财物,害得匡城人民好苦,因而匡城人民对阳虎恨之入骨。今天匡城人听颜刻这样一说,又见车中的孔子长相酷似阳虎,便怀疑是当年的阳虎又来了,于是有人忙跑去报告了邑宰简子。这一切,孔子师徒自然不知,当夜投宿在城中的一家客店里安歇。
简子招集城中居民及兵丁说道:“昔日之阳虎今日复来,宿于客店,我等快去围捉,以洗当年之耻。”
居民们高举火把、铜矛、大刀、石戈、弓箭,唿啦啦一拥而上,将个小小客店围得水泄不通。”
孔子师徒正待入睡,忽然外面人声喧哗,灯笼火把亮如白昼。子路依窗窥探,店外人头攒动,喊声震天,匡人个个怒目圆睁,黑暗中更觉气势逼人。大家十分纳闷,忙找来店家询问究竟。店家说:“你们之中有一位名唤阳虎者,早年曾骚扰过匡城居民,杀人放火,无恶不做。今见阳虎复来,匡人集众捕之,报仇雪恨。”
子路听后,更觉奇怪。阳虎现居晋国,此行只有我们师徒几人,还有些同学和几辆车子离我们尚有一天的路程,这里哪有什么阳虎!他对店家说:“烦请店家到外边解释,阳虎现在晋国,请他们快快退去吧。”
“哦……这个……”
“汝不去,众人冲进,必混战一场,小店恐难保矣!
……”
第二天一早,门外喊声又起,子路让子贡等人侍奉夫子洗漱吃饭,预备赶路,自己又找店家询问。店家说道:“他们本欲冲进店来捉拿阳虎,怎奈余苦苦哀求,方答应只围不打,定要捉住阳虎,食其肉,寝其皮,以泄民愤。”
子路想,匡人要捉的是阳虎,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还是赶快打点书简行囊,准备赶路吧。但转念又一想,门外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夫子偌大年纪,如何通得过去呢?让我去和他们协商,闪开一条道路,待我们去后,他们再去捉什么阳虎。子路这样想着便去打开店门,只听“嗖嗖”几支翎箭射来,有人呐喊:“捉住他,此人亦系阳虎同伙!”哪容得子路分说,急忙转身退回,将门闩好,心中好不纳闷:我怎么也成了阳虎同伙呢?
孔子师徒被围在店中,店家无法招待四方来客赚钱,急催赶快离去。子贡说道:“赐与其相商,待我等离去之后再捉拿阳虎不迟。”
子路说:“由亦如此设想,但刚见面便喊我为阳虎同伙,乱箭将由射回。”
众人听后,都感愕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冉求说道:
“莫非匡人非捉阳虎,而欲捉吾辈中之一员吗?”
子路不耐烦地说道:“外面明明喊着捉拿阳虎,店家亦言捉拿阳虎,何以会是吾辈中之一员呢?”
“你是否随同阳虎来过匡城?”
“由与阳虎,犹水火也,怎会跟他来过此地?”
子贡说道:“且莫争吵,待我试上一试。”
子贡正欲开门,店家又来说道:“敝店本小利薄,众位明日快些离开吧。再待几日,我一家数口,只好停炊断食了。”
子贡趁机说:“请店家陪我走一趟,只要匡人肯放行,吾辈明日即可离去。”
店家答应,前边打开店门说道:“众乡亲且莫妄为,这位先生欲见邑宰简子。”
简子持剑而前问道:“小子有何话讲?”
“汝辈捉拿阳虎,非阳虎者可否出店?”
“阳虎曾侵凌匡民,生啖其肉而不解吾恨也!我等只捉拿阳虎,与他人无干。”
“今日天色已晚,吾辈明日早行可否?”
“当然可以,只是不能放走了阳虎!汝亦系阳虎同伙,转告于他,快快出来受降,免得牵连他人。”
“大人误会了,我们师徒数人自鲁而来,阳虎早在晋国多年,怎会与他同伙?”
“休得狡辩,汝既非阳虎同伙,不必多言,明日速速离去便是。”
子贡也很纳闷,这是哪里的事呀!子路是阳虎同伙,我也是阳虎同伙,看来其中定有奥妙。子贡边想边回到店内,告诉夫子等人,明天一早便可离店。只是这阳虎在哪儿,令人不解。虽然不解,也不放在心上,大家各自安歇,准备来日登程。
第三天拂晓,众人吃过早饭,冉求等几个第子打开店门,整饰车马行装,等候孔子上车。子路和子贡陪着孔子来到店门口,只听匡民中有人指着孔子喊:“这个就是阳虎,捉住他!”
于是一阵呐喊,众人围将上来。
“捉住他,别让他溜了!”
子路见状,大吃一惊,急忙抽出宝剑护住孔子。子贡护送孔子返回店内,冉求等人也返了回来,车子和书简任匡人捣毁,砸烂。
众弟子闩上店门,又搬来桌凳顶牢。子路安慰夫子不必担惊,匡人只为捉阳虎,并非要加害夫子。直到这时,孔子师徒才明白,原来匡人错把孔子当成了阳虎。冉求很奇怪地问子贡:“夫子与阳虎,凤凰之与鸡也,匡人何能错将夫子当阳虎呢?”
孔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子贡叹了一口气说道:“夫子与阳虎皆为鲁之‘长人’,平时我等与夫子相处得情同骨肉,未能细细观察。如今经匡人喊出,夫子与阳虎皆为三缕长髯,方面大耳……”
不等子贡将话说完,子路喝道:“赐休得胡言!阳虎乃犯上作乱之辈,焉能与夫子相提并论!匡人无知,吾辈岂可随波逐流,也将夫子诬为阳虎也!”
孔子见子路怒斥子贡,看得出他是在维护自己的声誉。子路真称得上是个忠诚的弟子,他不仅要保护着自己的生命安全,即使同窗好友,也不允许对自己略有微词。但这也有些过分,子贡也并非恶意,这也太难为他了。孔子宽厚地笑笑说道:“赐之一言提醒了为师,阳虎与丘确有相似之处。由啊,只是长相之似又有何妨!吾辈与阳虎在鲁争斗了一场,他逃齐、奔宋、居晋,终有实行自己主张之所。眼下吾辈尚不若阳虎也!”孔子说着,有意地捋捋长须,哈哈大笑起来。
子路看看子贡,恰好子贡也顾盼子路,四目相对,随着孔子的哈哈笑声也会心地笑了起来。
冉求说道:“吾辈需严加防范,万不能让夫子落入匡人之手。万一有个好歹,岂不要了我等性命!”
子路点头称是:“尔等看护夫子,我与子贡严加巡视,寻找时机,冲出重围!”
众弟子正欲按子路吩咐行事,孔子说道:“二三子,时光不可任其流逝,听为师讲些历史上临危不惧的故事……”
客店外面的包围越来越紧,白天人们轮番吃饭,夜间点起了火把,照得四周一片通明,连一只鸟也休想飞过。几起民众呐喊着欲冲进客店,店主人苦苦哀求保护他的店面,简子答应了他,向众人说道:“阳虎既被围困,勿需急于攻打,店中食物已绝,不出几日,阳虎便会束手就擒。”
众人听令,只是将客店包围得更加严实。
孔子等人在店中已三天没有吃饭了,子路见夫子精疲力竭,两唇干裂,讲学时声音嘶哑,时断时续,便找来了店家说:“请为夫子做点吃食,老人家已三天粒米未进了。”
“这……小人不敢!”
“来日定有厚报!”
“小人不求厚报,但求保全客店!”
“店家何出此言?”
“几天来无人住店,小本生意,怎经得起!简子大人传话,如若胆敢供给饮食,便放火烧了客店,将我一家大小逐出匡城……”店家说着,流出了眼泪。
子路闻听,抓住店家衣袖,厉声问道:“此言当真?”
“小人不敢哄骗客官!”
子路放开店家,抽出宝剑,大喊一声道:“子贡保护夫子,由冲出去杀他个三进三出,倒要看看这小小邑宰,是何等人物!”
“由啊,万不可胡来,容为师别图良策。”孔子喘息着说。
“夫子,我等岂能活活困死在此!”
“由啊,吾与匡人,前无冤仇,今无隙恨,纯系误会。格斗厮杀,岂不要涂炭生灵!以怨报怨怨更深,我等以仁德待人,终有结果。”
“被困五天,又无粮食,岂不是要束手待毙吗!”
孔子从容镇静地说:“文王既没,周之文化岂不全掌握于为师之手吗?设若上天欲灭此种文化,何以要让我这后死之人掌握周代文化呢?上天若不欲此种文化毁灭,匡人能奈为师如何?”
店家见孔子阻止子路厮杀,又讲以仁德待人,很感意外,便仔细地打量起孔子来。他虽长得身高体壮,其貌不扬,但慈祥之色充溢仪表,给人一亲切感,不似几年前来此的阳虎,便问道:“客官何许人氏?既非阳虎,为何不表明身份?”
常言道,当局者迷。孔子师徒几天来被因得颠三倒四,谁也没想到这一着。经店家一句话提醒,无不欢欣,子贡起身便要与匡人解说,孔子扬手阻止说:“店家言之有理,但此时行不通矣。”
“这却为何?”
孔子解释说:“匡人既认定我为阳虎,岂肯轻信吾等空口解说?只有做件非阳虎之所能为之事,围方可解。”
子路等人听后,很感可笑。小小客店,方寸之地,且被围五天,外有兵民相逼,内无充饥之食,夫子竟然提出做什么让匡人消除疑惑之事,岂不是太迂腐了吗?众弟子心中暗想,谁也没有出声。
突然,孔子一拍几案而起,高兴地说道:“围可解矣!”
弟子们疑惑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夫子。孔子说:“让我等引亢高歌。”
子路“唉”了一声,重又低垂了头。其他人有的双手抱膝,把头扭向一边。有的气恼地躺在席上。孔子笑了:“为何皆耍孩子性?由呀,你且带头!”
子路举起宝剑,两眼湿润,直盯着孔子说:“夫子,恕弟子无礼,高歌还是由剑去唱吧!”
“由呀,尔何时能脱武夫气?”孔子说,“孔门之中,除了为师,尔便为兄长。遇事不惊不惧,方能解脱。只知拼命厮杀,为师素不喜欢。”
“琴瑟俱在后边车上,无琴瑟怎能放歌?”子路为难地说。
“拿剑来,剑不仅是格斗厮杀之武器,亦可做抒情达意之乐器。”孔子笑吟吟地走到子路面前,接过他手中的宝剑,轻轻地弹了几下。
子路抬起头来,腮上挂满了泪水,孔子给子路拭去了泪水,子路深情地望着夫子。
孔子席地而坐,支起双膝,将剑架于两膝之间,正欲弹奏,忽又止住,说道:“谁能回答,歌自何出?”
子贡抬头应声说道:“歌自心出。”
孔子见他停住,问道:“还有吗?”
子贡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其他人相互看看,一齐将目光投向孔子,孔子说道:“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歌可以感人,可以使匡人知我非阳虎也。来,为师弹剑,二三子唱歌!”
子路问道:“夫子欲唱哪首?弟子不知也。”
孔子说:“我等不唱《诗》,非循矩,以心中之感而作歌,匡人必离去。”
孔子说着,先铮铮地弹奏起来,边弹奏边摇头摆尾地放声高歌:
昊东旭骄暖春华,
风动叶舞鸟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