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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作者:海岩-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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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率等各项指标渐渐向正常值靠近。韩丁一直没有离开医院,王主任也打完不知多少个电话回到了急救室外。保春制药厂的厂长——一位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也带了几个厂里的干部赶来了,一到医院就由王主任领着找医生问情况去了,其余人都在急救室的门外等着。韩丁和这些人都不认识,互不搭腔。他也没把罗保春留下遗言的事跟任何人讲。因为从医生的口气上听,罗保春似乎问题不大了,厂长和王主任与医生谈话回来后的表情,也似乎在告诉大家危险已经过去,一切都会好的。但按医生的意见,罗保春还需在观察室里住上一夜,待第二天才能转到病房去。王主任已经与远在南京的罗保春的女儿罗晶晶联系上了,据他说,如果罗晶晶能买到飞机票的话,今晚就会赶回来。韩丁想,如果一切正常,那份遗嘱也就无须拿出来示众了。
  天黑以后,制药厂的厂长安排了两个干部留下来轮流值班,以防万一有事好随时与厂领导保持联系,其余人,连他和王主任在内,都回家吃饭休息。韩丁尽管很想留下来——因为晚上说不定会见到从南京赶回来的罗晶晶——但似乎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他用手机与老林通过电话之后,便随众人离开医院回宾馆去了。
  晚上,老林那位在平岭公安局当刑警的老同学开车来到宾馆,非要拉着老林和韩丁出去吃饭不可。老林白天在法院着了点凉,身上发冷,所以他那位老同学便拉他们上附近的一家川菜馆里吃火锅,让老林发发汗。老林的同学姓姚,叫姚大维,相貌与名字很般配,生得既斯斯文文,又高高大大,虽然在平岭公安局已有二十年警龄,但仅仅在刑侦大队的一个分队里混到个二把手的职位,算是副科级干部。不过这位姚大维职位虽不大,口气却不小,让老林随便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在平岭这个地片上,没有摆不平的事情。老林问他四萍被杀这个案子有什么进展吗,到底能破不能破。姚大维不知是喝多了夸海口还是真的有把握,笑着说:这种案子,十有八九是内部人干的,好破!老林问:是不是有线索了?姚大维说:人早就对上号了,只是还没抓到。我今天上午还到平岭生物制品研究所的梁教授家去取证呢,梁教授是保春制药厂的特聘专家,四萍死以前就在梁家做小时工。姚大维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可以看出他的酒量远未见底,虽已面红耳赤,但还不至于把案情泄露太多,没等老林再问便主动转移话题,约老林办完了事一起上黄鹤湖风景区玩玩去。老林也懂规矩不再追问,和姚大维碰杯喝酒说好啊,我正有此兴。
  饭没吃完,姚大维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韩丁听出来是什么案子出现了紧急情况要马上处理,心想干公安的也真是辛苦不容易。姚大维走后,残汤剩菜前只有他和老林二人,他便把罗保春签了字的遗嘱拿出来给老林过目。老林没说什么,只是对罗保春今天在法院调解时的态度发表了些不以为然的看法,或叫牢骚吧,也是无可奈何的口气。老林说:以罗保春这样的老板脾气,就是他这次出了院,将来法院判决下来万一对他不利,他还是得气死!
  话音没落,老林的手机就响了,是王主任打来的。老林接了电话,用伤风上火的鼻子“唔唔,喔喔”地应和着王主任在电话里的一大通话,最后说了句:好,明天见,便挂上了电话。他低头喝了一口热汤,然后才慢慢抬头,对韩丁说了句:
  “罗保春去世了。”
  韩丁正嚼着一口粉丝,那缕粉丝一半在里一半在外地挂在嘴边,他愣愣地说:“啊?”
  老林低头喝汤,不再说话,好像罗保春是被他刚才那句话咒死了似的,好像自己这张嘴今天晚上不大吉利似的。他不说话,韩丁也就不说话,他们默默无语地吃完了饭,回到宾馆,韩丁打开电视想看新闻,见老林连澡都不洗倒头便睡,便把电视关了,和他一样熄灯上床。
  前半夜韩丁睡不着,想着罗保春的死,竟如此突然,几小时以前还是那样慷慨激昂面红耳赤的一条汉子,现在却已飘然离世,往另一个世界轮回去了。韩丁岁数小,这是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常,免不了在被窝里反复感慨。但更多的是感慨罗保春的那位宝贝女儿罗晶晶,刚刚长大成人便孑然一身无亲无靠,刚刚走上社会便拥有了上亿的身家和一个知名的企业,这样的女孩,不知今后该是怎样一种人生?她是继续当她的模特呢,还是继承父业坐上保春制药公司董事长的宝座?在她父亲的企业王国里,她这个新主人会显露出王者之相并且像她父亲那样叱咤风云吗?韩丁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想到下半夜他睡着了。刚睡一会儿天就亮了。旁边的老林见他翻身,就发声叫他:韩丁!韩丁迷迷糊糊地答应:啊?老林的声音全哑了,有气无力地说:你找服务员再要床被子,我有点冷。
  韩丁起来,打电话找服务员要被子,打完电话先把自己的被子给老林压上,顺手摸老林的额头,额头热得烫手。
  韩丁说:“你发烧了!”
  韩丁扶老林赶到医院时医院还没上班呢,他们看了急诊。医生给老林打了针,又安排老林住院。安顿好老林的病房,看着老林昏昏睡去之后,韩丁就用手机打电话向所里的头头汇报了情况:一、当事人死了。二、老林病了。三、他现在怎么办?所里的头头让韩丁先留在平岭照顾老林,案子的事如果法院和原告有什么说法,或者制药厂有什么新的态度,及时报告,再说。
  刚打完北京的电话,制药公司的王主任就把电话打进来了。说要过来接他们到罗保春的别墅去,王主任说:“罗晶晶昨天夜里从南京赶回来了,已经见过她父亲的遗体了。今天上午厂里的领导也都过去,到罗总家一起商量一下后事,也包括那个案子,下一步怎么处理,厂长说请你们一起过去合计合计。”
  韩丁问:“今天上午罗晶晶在吗?”
  王主任在电话里说:“当然在,怎么了?”
  韩丁说:“我去了再说吧,我也有事要找你们呢。”
  韩丁走出医院时天上刮了风,他在风里站了十分钟王主任才把车开过来。他们同车出城,到了黄鹤湖罗保春的别墅时看到别墅的门口已经停了两辆汽车。冬天的太阳刚刚挂在幽静的湖面上,他们走进别墅的客厅时,阳光正透过细长的老式花窗射进屋子。屋里凌乱不堪,每个人的脸上都沐浴着阳光,但都像蜡人一样了无生气。
  韩丁环视一圈,客厅里都是男人,他没等他们开口寒暄便问:“罗晶晶在吗?我有事要见她一面。”
  屋里一时无人应声,几秒钟之后,制药厂的那位厂长开口问道:“什么事?”
  韩丁在昨天一见到这位戴眼镜的厂长就有点讨厌他,说不清原因的,总觉得他有点小人得志的味道。他本想正色地说:我要向她,也向你们,宣布罗保春的遗嘱,从今天起,保春制药厂和罗保春的一切动产不动产,都归罗晶晶拥有!但话到嘴边他又收住了,没有说。他对这一屋子的陌生男人有种本能的警惕,谁知道他们是可以托孤的一门忠良,还是图谋废主自立,取而代之的奸佞!
  于是他尽量不动声色地说:“罗保春昨天清醒的时候有几句话嘱咐他女儿的,我想转告她。”
  厂长转脸对身边一位手下人低声说:“你去看看她好一点没有。”
  手下人到隔壁的书房去了。厂长不屑于与韩丁多谈的样子,转脸问王主任:“那位林律师呢?”
  王主任赶紧答:“病了,在医院呢。”
  “噢。”厂长点了一下头,也朝书房那边走去,走了几步转头看一眼韩丁,神态变得友善了些,说:“罗总走得比较突然,他女儿感情上一时接受不了,这毕竟是她惟一的亲人,如果有太刺激她感情的话,等过几天再说比较好。你一起来吧。”
  他带着韩丁走进书房,书房的样子显得比客厅还要古旧,四面墙壁都用深色的木板装饰着,书架是固定的,边角有繁复的木雕镶嵌。窗帘半开不开,光线半亮不亮,每个人的脸都因此而显得半明半暗。但韩丁一走进这间昏晦的书房还是一眼就找到了中心——书房的正中,一张旧式的写字台后面,坐着一个女孩,脸被哭脏了,头发也乱了,神色憔悴恍惚,但容貌依然耀眼。她的身边,站着罗家那位老保姆和另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她们正劝着她。见有人进来,女孩抬起双眼,在同时走进书房的四五个男人中,盯住了韩丁。也许因为他最陌生,也许因为他最年轻,也许因为,他显然是这一群人当中的主角。
  韩丁和罗晶晶对视片刻,他开口问道:“你是罗晶晶吗?”
  罗晶晶没有回答,目光带了些疑惑地继续看他。那位保姆和那个中年女人也抬头看他,一起进来的男人们全都看着他。
  韩丁接下去说:“我是北京中亚律师事务所的律师韩丁,你父亲去世前,有一份由他亲笔签名的遗嘱,我现在要当着你的面,向在场的各位宣读!”
  
  
  三
  
  
  
  老林得的是急性肺炎,高烧连着几天不退。老林和老婆正办离婚,所以在他入院后的第三天从北京匆匆赶来的,是和老林相好并且以后可能成为他儿子后妈的那位“第三者”。同一天所里也来了电话,对韩丁的去留做了指示:既然法院表示近期不会开庭,所里也就不再另外派人来了。所里让韩丁听取一下制药厂对这个赔偿案下一步的打算,然后和老林的如夫人交接一下老林,就可以回来了。
  于是韩丁就去找制药厂的那位厂长谈了一下,问他厂里对赔偿案的立场有无变化。对此厂长未做任何答复。罗保春一死,制药厂天下无主,连厂长也说不清这个厂子下一步该怎么办,谁还有心思琢磨这个小案子。他颇不耐烦地对韩丁说:“厂里这些天上上下下都在忙罗老板的后事,我看你们先回去吧。原来罗老板同意你们坐飞机还是坐火车?坐飞机?那好,你就买机票吧,回去以后把机票寄回来我们给你报。”
  于是韩丁就去买了飞机票。走前他独自去黄鹤湖风景区玩儿了一趟,花了两个小时爬上了并不算高但需要慢慢盘桓而上的移来峰。站在移来峰的山顶向南远眺,几乎可以看到黄鹤湖风景区的全貌,当然,也可以看到罗保春那幢别墅灰色的屋顶。山上的空气很清凉。远远地看,湖面上罩了一层雾一样的低云,黄鹤湖的形貌就在这层云雾中若隐若现。也许正是这种难以一目了然的朦胧造就了黄鹤湖的美丽,这让韩丁想到了罗晶晶,那个让他关注并为之担忧的神秘的女孩,不知此时会是何种心情。那份突然而来的财富会消解她突然而来的悲痛吗?会消解她今后永远的孤独吗?
  从山上下来,回到城里,韩丁心里怅怅然没有着落。不知自己真的悲天悯人,还是害了单相思病。晚上独自在街上吃了点饭,回宾馆后百无聊赖,也没兴趣看电视,洗了澡就想睡觉,刚上了床还没关灯,电话铃就响了。
  来电话的是制药公司的王主任。
  王主任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鬼鬼祟祟,他先问:“你是韩丁吗?”
  韩丁说:“是啊。”
  王主任又问:“屋里就你一个人?”
  韩丁说:“对,就我一个人。”
  王主任说:“我有点事想找你谈谈,你能出来一下吗?”
  韩丁说:“出来?上哪儿啊?”
  王主任说:“你到元府大桥这边来,桥头路东有个滨河茶舍。你要个出租车,说去元府大桥司机都知道。”
  韩丁觉得王主任的口气有点反常,加上自己刚刚洗完了澡懒得动窝,于是便说:“不好意思我已经睡了,要不是什么急事明天再说行吗?明天我下午才走呢。”
  王主任在电话里的声音既客气又执著:“真对不起了韩律师,我找你还真是有个重要的事。林律师病了,我现在只有找你了。”
  韩丁说:“到底什么事啊?”
  王主任说:“我们还是见面谈吧。”
  韩丁想了想,这几天与这位王主任接触,感觉他总的来说还算是个沉稳正派的人,看看时间也不过才九点多一点,人家约他出去谈事情,似乎犯不上这样疑神疑鬼。于是他再次问了那个什么大桥和桥边的那家茶舍的方位,约了不见不散,便挂了电话,起身穿衣,撞上门出来了。
  他按照王主任的指点,在宾馆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到元府大桥去。他以为去元府大桥要走半个城呢,没想到只绕了两个弯,总共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平岭本来就不大,五分钟足以把韩丁从灯火辉煌的市中心带到一处说不清是哪儿的边缘角落。这里除了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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