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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与汗水从他的脸上不停落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让她毫不犹豫地端起相机不住地按下快门。镜头愈拉愈
近,她可以清晰看见男人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势愈来愈大,倾盆大雨狂野地降临这片燃烧的土地,
时间似乎停了,世界也失去了色彩,她的眼中只有那男子专注的神态。
男子的唇瓣不停地喃着某些话语,他的动作迅速确实,机械似的准确中带着
某种坚决的目标——好像不管那孩子死了多久,他都要他起死回生似的坚决!
天色愈来愈暗,火光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消失,死灰在雨水之中缓缓流动着。
人心,也冷了。
旁观的人默默地垂着头,他们并没有救回那孩子。孩子母亲的哭泣声转为哀
哀切切,哀戚而破碎地在风中飘扬。医护人员垂着头,上前想拉起还不肯放弃
的男子——蓦地,银蓝色闪电划破天际,一声轰地巨响!
闪电之中,凯莉看到那孩子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那是真的,不是幻觉!那孩
子活了!
她错愕地看着那男子脸上绽放出笑容,几秒钟之后,那孩子幽幽地睁开了双
眼,看了看四周,然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他活了!
周围顿时爆出欢声。
当孩子的母亲跌跌撞撞、又哭又笑地扑上去抱住孩子时,她的眼眶里不知怎
么地,竟然蓄满雨水——这雨,下得好大啊!
第2 章
5 月ZI日 阿尔拜特难民营他叫伊恩。伍德。一个来自美国的战地医生。
在两国情势刚开始紧张的时候,伊恩。伍德已经率先带领医护团来到阿尔拜
特。他的医护团驻扎在离阿尔拜特不远的小镇附近,距离两国边界只有二十英
里左右。
听说伊恩什么人都救,不管是阿尔拜特的平民还是依特丹的战士,只要来到
他的医护队,他全都来者不拒。他很受阿尔拜特人民的喜爱,同时也赢得依特
丹战士的尊敬。因为伊恩,他的医护团至今没有遭受过攻击。
凯莉一大清早便脱离六国观察小组来到医护团。
医护团设置在小镇外的小学里,由于靠近边界的小镇毁坏情况比都市还来得
严重许多,无家可归的人们便以医护为中心,在附近搭起许许多多的临时帐蓬
栖身。原本只有十五间教室、一个小操场跟一间小礼堂的迷你小学,竟然一下
子挤进了一千多个人,还有世界红十字会、联合国卫生组织所派来的人,像是
所有的人全部集中在这里似的热闹。
凯莉刚下车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眼光所到之处几乎全是帐篷。大大小小
的帐篷里挤满了受伤的人们,憔悴的人们和死亡的人们散布在眼前的每一个角
落里,他nl或坐、或卧,一双眼睛里都写着茫然——对未来不怀有一丝希望的
茫然。
阵阵木材燃烧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还有各种牲畜与人类长久没有洗澡的气
味,让这里的空气更显得糟糕透顶。瘦小的孩子、双眼茫然的大人、受伤的士
兵、无助仰望天空的老人……极度的压迫感迎面而来,几乎让她站不住脚。她
从来没到过难民营,也从来没想过难民营会是什么样子,现在她知道了……而
她宁可自己不曾知道!
“你有糖果吗?”小女孩摇摇晃晃地来到她的身边,原本可爱的小脸上竟然
也带着一道一道的伤口。她抬起眼睛希祈地问道。
“我……没有糖果……”凯莉勉强微笑,低头看到小女孩失望的眼神——她
真后悔自己身上竟然连一片饼干也没有!“给你五毛钱好吗?你可以——”看
到小女孩茫然的眼光,她的声音便在喉间发不出来了。
真蠢!她真是够蠢的!钱在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用?难道这里会开一家超市?!
小女孩垂头丧气地转身走了,瘦小的身躯摇摇晃晃的。
“凯莉。霍克?您是凯莉。霍克小姐吗?”金发男子气喘吁吁地从某个帐篷
里冲出来。“真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你要来——”
凯莉蹩起眉。
男子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微笑照亮了他有几分樵碎的面容。他的手在长裤上
草草擦了几下后伸到她面前。“我是达拉斯。史蒂芬。达拉斯。医护团的实习
医生。”
“你好,我是凯莉。霍克。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
“是巴恩斯小姐打电话通知我们的。巴恩斯小姐还要我转告您,观察团中午
左右会到这里来,希望您能在这里等她。”
凯莉暗暗懊恼,早知道就不该让芮娜知道她要来这个地方;芮娜上了飞机之
后便像个老妈妈一样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当然更不会让她傻楞楞地站在难民
营里,没有人“呵护”。
史蒂芬有礼地走在她身边,他的微笑看起来很让人舒服,像是邻家男孩似的
笑容,有种乐观心安的感觉。只是她总免不了认为史蒂芬是因为芮娜的权势才
对她好——这感觉真教人讨厌!
“我可以叫你凯莉吗?”
她点点头,眼光不停地四下搜寻。
“我刚刚接到电话之后一直很兴奋,没想到我居然可以亲眼看到你!金镜头
奖的摄影师那!天哪!你不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史蒂芬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自己也很喜欢摄影,也拍过一些作品,当然比不上你的作品那么好,但是
我相信我一定可以从你的来访中学到一些东西!你知道,我对感光度和光线配
实上一直有些疑问……”
“伊恩在什么地方?”
“我——什么?”史蒂芬愣了一下。“喔!伊恩,不好意思!你说伊恩?他
正在急救站——”
“急救站在什么地方?”
“就在正前方那个最大的帐蓬——凯莉小姐!喂!你等我一下!”
凯莉完全不理会史蒂芬,她的步伐坚定而且直接,往正中央的帐篷大步而去。
“凯莉,你找伊恩做什么?他正在看病人,你现在过去不太好啊!”史蒂芬
急急忙忙赶上她,焦急地试图阻止她。“我们先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吧,红十字
会的医生也在这里——凯莉!你听我说啊,凯莉!”
那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帐篷,正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木床充当手术台和诊疗合。
刺鼻的血腥味远远便可以闻到,帐篷内到处都是鲜血,已经干了的、才刚刚溅
上去的,血迹交织成的地面触目惊心。
凯莉站在帐篷外,里面的伊恩看起来一夜未寝,因为他比昨天她所看到的更。
憔悴了!深色的胡渣几乎占领了他半张脸,垂下来的黑色发丝凌乱得像是一百
年没有梳理过。他正在为一个士兵包扎伤口,断了手臂的士兵死气沉沉地坐在
诊疗台上,两眼空洞地直视着前方。
“你最好多照顾自己一点。因为你如果再如此轻视这伤口,很快的,我不但
要锯掉你的手臂,可能连你半个身体都要锯掉了。”伊恩平静地替士兵包扎。
他说话的语气那么平静!好像只是在谈今天的天气。
士兵低着头半句话也不说,但是他另外一只完好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浮上他
的额际。
“好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听说可以装义肢不是吗?你为什么不替我装?”士兵突然问。
伊恩没有回答。他背着士兵安静地整理医疗用品。
“你怎么不说话?”士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是不是因为没有钱?等
战争过去我就有钱了,到时候再还给医院不可以吗?”
“卡卡诺——”
“我需要一只手!”名叫卡卡诺的士兵突然一跃而起,狠狠撞倒伊恩。“你
听到没有?我一定要一只手!我还要种田、还要照顾妈妈和洁西卡,我不可以
没有手的!”
伊恩狼狈地倒在地上起不来,一堆医疗用品全砸在他头上。而他的眼睛布满
了血丝,看起来疲惫已极。“卡卡诺,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一只手臂。”
“可是我一定要手!我不可以没有手!”
卡卡诺疯了似的一把抓住倒在地上的伊恩。痛苦使得他原本善良和气的脸纠
结在一起,狰狞的模样十分骇人。“我要一只手!现在就要!”
伊恩没有反抗,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卡卡诺,任卡卡诺死命地摇晃他,到最后
卡卡诺甚至一头撞在伊恩的额头上!
“碰!”好大一声!
“卡卡诺!”史蒂芬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他连忙焦急地冲上前拉住卡卡诺。
“你发疯了你!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命是伊恩救回来的?”
“我要一只手!我只是要他给我一只手……”看到伊恩头上冒出的鲜血,卡
卡诺也傻住了,他手足无措地定在当场,半晌之后忍不住哭了起来。“对不起
……我只是……只是…”
“不要紧的。”伊恩皱着眉头直起身子,懊恼似的摸摸自己的额头。“没什
么事,不过有点浪费这些血就是了。”
史蒂芬火大地瞪着卡卡诺,“你这个思将仇报的家伙!你知不知道联合国的
医生本来要把你整只手臂都切掉,是伊恩坚持自己替你动手术才保住你的上臂,
你现在居然——”
“史蒂芬。”伊恩挥挥手示意史蒂芬让开,自己则走到卡卡诺面前,和气地
看着慌乱的少年。
卡卡诺其实还是个孩子,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就要与家人分离、独自上战场的
少年能有多理智?更别提失去了手臂,他受不了事实也是理所当然的。
“卡卡诺,我保证等战争结束之后会帮你装一只手好不好?你要有点耐心。
我们现在没有经费帮你买手。”
卡卡诺哭得不可遏抑。“对不起……医生……我不是故意……我从没想过要
伤害你……”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伊恩叹口气,让卡卡诺靠在他的肩上放声大哭。
“我知道。别难过了,我答应你,一定会替你装一只手,到时候保证连你自己
也搞不清楚哪只是真的、哪只是假的。”
“真的?”卡卡诺擦擦鼻子,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不要忘记了!”
“我保证不会。”
凯莉站在门口,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全都落在她的眼里。她又有拿起相机的冲
动,但是她没有。她开始发现,有时候用眼睛拍照也是不错的选择,尽管她的
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有些湿润。
卡卡诺出去了,史蒂芬又气又急地检视着伊恩的伤口,同时不满意地嘟嚷着
:“我真是受不了你!你又不是打不过他,你有两只手嘛,最起码闪一下也不
过分吧?怎么真的让他撞成这个样子?万一脑震荡要怎么办?”
“卡卡诺不是真的想伤害我,他只是不能适应没有手的日子而已。”伊恩很
听话地让史蒂芬包扎伤口,眼光却飘向门口。“门口那位小姐是?”
“喔!”史蒂芬愣了一下,随即连忙转身走到门口。“这是六国观察团的成
员,凯莉。霍克小姐。凯莉小姐,这位是伊恩。伍德医生。”
“本台综合报导。负责监督巴尔干半岛情势的六国观察团,本日稍早在阿尔
拜特发出最后通碟,要求南斯拉夫联邦旗下的依特丹在五月二十三日之前就阿
尔拜特问题召开和谈,否则北约将动武介入。这项最后限期稍后也获得联合国
安理会的正式支持。同时,英国外相库克昨天也到达南斯拉夫,向依特丹总理
黎诺费奇及阿尔拜特总理奇亚卡克发出和平最后通碟……”
此时帐篷内的收音机传来播报新闻的声音,附近的人们全都集中到帐篷外面
认真地倾听着消息。他们脸上亦忧亦喜的表情,复杂得连世上最好的相机也无
法完全捕捉。
“五月二十三日……那就是说我们有整整三天的时间可以安心喽。”伊恩微
笑地注视着凯莉。“这都要感谢你们的来临。”
听他的口气,他并不认为这次的战事会在各方的压力下平息。
凯莉对战争与政治茫然无知,面对伊恩微笑的注视,她的心傻得漏跳了一拍,
然后猛然加速起来,而她的脑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伊恩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挽住她的手转身面对帐篷外的人们。
“这位是凯莉。霍克小姐,也就是刚刚新闻里说的‘观察团’小组成员,他
们是为我们带来和平的使者。”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帐篷外的人们全都清清楚楚听到了,他们开心得欢呼起
来,好像和平真的已经降临,就躲在凯莉的口袋里一样。
凯莉傻傻地回头注视着伊恩,他的脸上有一丝黯然的笑容;那是个白色谎言,
只是他的笑容很美。
拍过世上无数良辰美景,她现在才发现,原来男人的笑容也可以这么美。
阿尔拜特每个清晨都有雾,迷迷漂漂的雾气穿过众多山峦来到阿尔拜特,轻
纱一样的雾气阻隔了战机的视线,让清晨的阿尔拜特总是特别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