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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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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徐凤年格外宠幸的大丫头,就连二等丫鬟,一般管家门房都要笑脸相迎,这些丫鬟中,原本昵称红麝的红薯性子柔弱,对谁都好说话,青鸟却截然相反,对徐凤年恭敬亲近,却不盲从,徐凤年自小调皮捣蛋,很多次闯祸,也都是脾气颇像红鬃烈马的青鸟给他收拾烂摊子。
  说起青鸟,徐凤年懂事起就感觉她陪在了身边,是王妃亲手牵到他面前的,不像丫鬟,倒像是半个姐姐,她在梧桐苑与其她丫鬟不甚热络,天生的冷脸冷心,每年都有几段时间不在王府,但每次回来,都会给世子殿下捎来一样上心的小物件,经过一次少年时代发生的小风波后,都被徐凤年保存起来。
  大体而言,梧桐苑里,都是些没啥大故事的人物,可人可口,但咂摸咀嚼一番,就清淡单薄了,想来一切都是因为大柱国眼中揉不进沙子的原因。
  徐凤年竭尽全力掏空独中墨水才勉强回了封家书,絮絮叨叨,都是些芝麻绿豆小事,与初衷南辕北辙,最后不得不自己安慰自己若写高深了,黄蛮儿也听不懂,直白最好。
  写完信,徐凤年伸了个懒腰,到了房外,果然见到在院落回廊站着出神的青鸟,看了眼天色,大雪稍歇,最适合锦衣夜行,就拉上青鸟出了梧桐苑,打算去凤仪馆逗弄那个病如西子惹人生怜的樊妹妹。
  至于林探花,徐凤年觉得很对李瀚林的胃口。途中徐凤年想起今天貌似是自己挂牌的放狗日,笑问道:“府上有动静吗?”
  青鸟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有。”
  徐凤年精神一振,笑道:“是奔听潮亭那边,还是找徐晓的?”
  青鸟摇头道:“不知。”
  徐凤年一脸惋惜地感慨道:“现在上钩的越来越少了。”
  世子殿下这些年闲来无事,就故意让原本常年戒备森严的北凉王府在某段时间里故意放松,但内紧,美其名曰“钓鱼”,专门勾引那些垂涎武库绝学秘籍的江湖好汉,或者是满腔热血的仇家刺客。
  前个四五年有一次放牌日,最多引诱了大小四批不速之客,一顿关门打狗后,据说第二天拖出去剁了喂狗的尸体有二十六具。
  游历归来后,放牌两次,但没有收获,想必那些草莽侠士都缓过神回过味了,少有上当的鱼虾,就是不知今天成果如何。徐凤年的无聊至极,可见一斑。
  青鸟突然停足回望梧桐苑。
  徐凤年小声问道:“怎么了?”
  她轻轻道:“没事。”
  徐凤年压下心中疑惑,来到凤仪馆,进了屋子,看到樊妹妹在和姓林的在手谈,见到徐凤年,樊小姐似乎愣了一下,林探花则如丧考妣,近期在府上所见所闻,总算知晓了眼前这位自称殿下伴读的家伙就是如假包换的凉王世子,忐忑起身躬身,作揖到底,颤声道:“见过世子殿下。”
  不等徐凤年搭话,门外传来王府甲士的兵戈嘈杂声,林家公子一头雾水,那樊妹妹却是凄婉一笑,神情复杂望向徐凤年。
  大柱国义子中排名仅次于陈芝豹的袁左宗披甲走入屋内,手上拿着一幅画像,这位北凉陷阵第一的将军眯起一双好看丹凤眸,先对世子殿下称呼后,转头看着那对年轻客人,眼神瞬间冷冽,冷笑道:“樊小钗,林玉,随我走一趟。”
  林探花懵了,不明就里就遭了无妄之灾,立即两腿发软,瘫坐在椅子上。
  体弱的樊小姐被带走前朝徐凤年吐了一口唾沫,十分铮铮铁骨,结果被袁左宗一巴掌打出屋,一坨软泥般趴在雪地中。
  徐凤年对此不动声色,从袁左宗手中接过那幅画像,是自己,只有六七分相似,却有十二分神似。
  可见在那位樊妹妹眼中自己相当的不入流,连正眼都不愿多瞧,在她心中的气质更是下作,徐凤年拿着画像坐下,笑了笑,两名身份特殊的内应刺客都被袁左宗带走,徐凤年抬头问道:“青鸟,梧桐苑那边?”
  她平静道:“没事。”
  徐凤年自嘲道:“一次跟禄球儿喝酒,被我灌醉,死胖子说我身边有两拨死士护卫,其中一拨四人,只有四个代号,甲乙丙丁,另外一拨连他都不清楚,你给我说说看,梧桐苑有几位?是丫鬟,还是其他仆役?”
  她闭嘴不言。
  徐凤年直勾勾看着青鸟,“你是吗?”
  青鸟依然不言不语。
  徐凤年叹气,低头凝视画像,“这儿如果安全,你先退下。”
  她轻轻离开,无声无息。
  她来到梧桐苑,凝脂腴态的大丫头红薯坐在回廊栏杆上,拿着一柄小铜镜,双手沾满了类似胭脂的鲜血,一点一点被涂在嘴唇上。
  青鸟满眼厌恶。
  这名在王府上下公认羸弱软绵如一尾锦鲤、需要主子施舍喂食才能存活的大丫鬟同样不看青鸟,只是歪了歪脑袋,对着镜子笑眯眯道:“美吗?”
  青鸟微微嗤笑一声。
  万籁无声中,异常刺耳。
  红薯抿了抿嘴唇,月夜雪地反光下,那张脸庞十分妖冶动人,娇媚道:“比你美就好。”
  青鸟转身离开,留下淡淡一句话:“你老得快。”
  红薯也不反驳,媚眼朦胧自说自话:“活不到人老珠黄的那天,真好。”


第017章 说与山鬼听
  第二日,所有事情都水落石出,本名樊小钗的女人是个因为大柱国手腕导致家道中落的破败世家女,一颗死棋,不管事成与否,皆是板上钉钉的死棋,用处却不小,用于做活、占地和搜根。
  林家小二公子只不过是个被利用的蠢货,可半死不活,这位探花爷一切都被蒙在鼓里,只贪图樊妹妹的嘴上胭脂风情,读书读傻了,哪里知道越是动人的女子越是祸水,一场蹩脚的偶遇安排,就神魂颠倒,不知死活地带进了北凉王府,天晓得河东谯国林家知道这么场劫难后是如何心如死灰,昨夜的刺杀并不精细,十分粗糙,透着股狗急跳墙,由进府的樊小姐借观光机会描绘王府地图,以及世子徐凤年的肖像,然后找机会行刺,只不过他们的人算远不如凉王府方面的人算,全遭了殃,至于樊姓女子幕后的推手和谯国林家下场,此时正坐在听潮亭楼榭中温酒的徐凤年都懒得去理会,他只是想知道樊小钗是否后悔为了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就白白赴死。
  徐凤年对于这些人的飞蛾扑火,没有任何怜悯,世上漂亮女子总是如雨后春笋和草原夜草一个德性,少了一茬,下一年就冒出新的一茬,除不尽烧不完,个个怜香惜玉过去,岂不是累死累活,徐凤年实在没这份闲情逸致,何况三年丧家犬般的困苦游历,徐凤年也懂了不少市井间的浅白世故,记得途中碰上个臭味相投的不入流青年剑士,那货就总爱说些对敌人慈悲就是跟自己小命过不去的大道理,据说他都是跟一些不得志不成名前辈剑客学来的,每次说起都口水四溅,总要喷徐凤年满脸的唾沫星子。
  徐凤年至今仍记得那个买不起铁剑只能挎木剑的家伙,每次在街上看到佩剑游侠们的眼神,采花贼撞见了美娘子一模一样,如果这家伙知道天天被迫听他吹嘘大乘剑术应当如何如何的老黄,便是那对上武帝城王老怪物都可一战的剑九黄,而老家伙后背剑匣就藏了五把天下有数的名剑,会做何感想?那个满脑子想要寻个名师学艺的家伙,现在可安好?可曾在剑术上登堂入室?
  在南燕边境分别时,那人曾豪气干云对徐凤年说道:“等哪天兄弟发达了,请你吃最好的酱牛肉,一斤不够,就三斤,管饱!”
  三斤牛肉,似乎就是他想象力的极限了。
  真正的江湖,毕竟少有一剑断江力拔山河的绝顶高手,更多的还是那个家伙这样的无名小卒,做着一个个遥不可及滑稽可笑的江湖梦。徐凤年狠狠揉了揉脸颊,看到袁左宗站立在一旁,安静等待自己,徐凤年赶紧起身,给正三品龙吾将军挪了挪绣墩,袁左宗眼神讶异一闪而逝,坐如洪吕大钟,正色道:“殿下,王爷让我来问如何处置樊姓女子。”
  徐凤年笑道:“该如何便如何。”
  袁左宗微微点头,得到意料之外的答复,就马上起身,准备告退。
  徐凤年也不阻拦,坐下没多久就重新起身道:“袁三哥,有空一起喝酒,不醉不归。”
  袁左宗露出稀罕笑脸道:“好。”
  徐凤年从茶几上拿了一壶早就准备好的酒,提着走向听潮亭,直上八楼,见到了埋首抄书的师父,李义山,字元婴,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男子在江湖在庙堂都名声不显,可在北凉王府,没谁敢对这位府上第一清客稍有不敬,徐凤年坐在一旁,熟门熟路地拿起紫檀几案上的青葫芦,将酒倒入,一时间酒香四溢,男子这才停笔,轻声笑道:“现在你这身脂粉气总算是淡了些,三年游行,还是有些裨益。”
  徐凤年嘿嘿一笑,继而担忧道:“师父,老黄去武帝城,能取回城墙上的那把黄庐剑吗?”
  李义山灌了口酒轻轻摇头。
  徐凤年震骇道:“湖底老魁已经强势无匹,老黄明显要强上一筹,在那东海自封城主的王仙芝,岂不是真的天下无敌了?”
  李义山握着青葫芦,不再喝,只是嗅了嗅,缓缓道:“天下无敌?一品之上还有一撮人,王仙芝一生浸淫武道,几近通玄,但称不上无敌。现在的武林,是群雄割据,各有千秋,以往一人绝顶的景象,现在不会出现,以后也没可能。况且武道极致,不过是摸到了天道的门槛,再者庙堂外武夫对天下大势的影响,很小,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你北凉铁骑给马踏整座江湖。你不愿学武,大柱国不强求,我也无所谓,就是如此。雄兵百万尚且俯首,还不如做一个可畏国贼。文官或可扰政,一介匹夫是决不至于乱国的。”
  徐凤年哑然失笑。离阳王朝这十几年孜孜不倦流传这句杀人不见血的诛心语:雄兵百万可伏,国贼一个可畏。前半句是捏鼻子赞誉大柱国的武功伟业,有捧杀嫌疑,后半句则图穷匕现的露骨棒杀了。这话说得很有学问,连徐晓听闻后都拍掌大笑,只不过笑过之后骂了一句“上阴学宫这帮吃饱了撑着的空谈清流,该杀”。
  李义山提着酒壶腾出位置,让徐凤年代笔抄写孤本典籍,徐凤年早就习以为常,字倒是练习得功底不弱,可始终没能养出啥浩然正气,每当见到徐凤年勾画不妥,就拿青葫芦敲打一下。李义山让这位世子殿下抄了一盏灯时光,重新坐下,徐凤年趴在一旁,侧望着师父,苍颜白发人衰境,黄卷青灯空心,听说人世最苦是衰境,修为最难是空心,怎样的阅历,才会让师父如此心如止水?李义山不抬头轻声道:“去吧,看看你请进听潮亭的客人,快要登上三楼了。”
  徐凤年哦了一声,悄悄下楼。
  二楼,徐凤年看到堆积如山形成一整面书墙的古朴书架下,站着那位身份晦暗的白狐儿脸,左手握有一本泛黄武学密典,右手食指有规律地敲打光洁额头,那柄在鞘的绣冬刀被插入书架中当作标记。
  白狐儿脸只是瞥了眼徐凤年,就再度低头。
  自讨没趣的徐凤年只好撤退。
  偌大的北凉王府,仿佛只有世子殿下这么一个游手好闲的散淡人,淡出个鸟来的那种。
  年中,大柱国择了个良辰吉日,在宗庙给儿子行及冠礼。很不合常理的是堂堂北凉王长子冠礼,办得还不如一般富贵家族隆重,不仅邀请的宾客相当稀少,就连世子殿下的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都未到场,一身清爽的徐凤年被徐晓领进太庙后,祭高天地先祖,加冠三次,分别是黑麻缁布冠,白鹿皮弁和红黑素冠,徐凤年头顶的小小三冠,牵扯了太多视野和关注,第一冠,是离阳王朝所有庙堂大员都在意的,因为这代表世子殿下可以入朝当政,第二冠寓意更为实际和流长,因为北凉三十万铁骑都在拭目以待,至于第三冠,则只有一些象征意义,对比之下不为人重视。
  结发及冠的世子殿下忙碌了一整天,脸庞绷得僵硬,跟来府上的北凉边陲大员们一一行礼后,终于能松口气,享受着梧桐苑贴身丫鬟们的端茶送水和揉肩敲背捏腿,休息差不多,徐凤年这才亲自理了理头冠服饰,最后与徐骁一同来到王妃墓,一对高大的青白玉狮子栩栩如生,俱是母狮幼儿的活泼造型,右手母狮护着三头幼狮,象征王妃和三位膝下亲生子女,幼狮分别是长女徐脂虎,二女徐渭熊以及幼子徐龙象,左手母狮却只是低头亲吻一头幼狮,王妃对长子徐凤年的宠溺偏爱,生前死后皆是没有止境!徐凤年站着石狮子前,眼睛通红。大柱国徐晓轻轻叹息,少年凤年每次觉得受了委屈,就偷跑到这里,一呆就是整宿,不管天冷天热,都不曾生病。
  王妃墓四周由白玉垒砌成两道城垣,形成城中有城的大千气象,主神道更是长达六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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