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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5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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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脚在京城那边的大钱庄银票都不管用,只要实打实的金银,后者也只能私下愤懑大骂一句官过如剃。
  现在要去东海武帝城,除非兜一个大圈,就只能穿过广陵道,而且还只能走最东边的“野路”,成为马夫的徐凤年已经过了边境,期间也见过几次趁乱生财,都发生在西边“大楚”和离阳广陵王赵毅之间的两不管地带,其中一股三十几人的贼寇,竟是可以人人骑马个个披甲,兵器虽然大多生锈,可板上钉钉是旧广陵道的兵库器械无疑,足见以往二十年那些外来户的离阳官员,在境内是如何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刮民脂膏。
  不过等徐凤年到了东边之后,形势就要好转,他起先本是徒步而行,后来在山路遇上一股凶悍贼寇,正追杀一户远离是非之地的富裕人家,当时十几个青壮护院家丁都死得七七八八,徐凤年就宰了几名正要对妇孺下手的匪人,又杀了几个冲晕头脑的,也未追杀殆尽,只是由着贼人远遁,当时一个有功名在身得以身穿儒衫的少年,眼神阴沉盯着他这个算是救命恩人的游侠,说是愿意出资黄金百斤,请他杀尽歹人为族人报仇,徐凤年没理会,十三四岁的少年,是朝廷正儿八经的举人,却尚未登科,以前大概是当地的神童,在族内自然深受器重,都眼巴巴等着他去光耀门楣,因此就难免养出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傲气,少年见这个行走江湖的年轻贱户没有侠义风骨,自己又遭逢惨剧,就口无遮掩,说了几句极为难听的话语,徐凤年懒得跟一个孩子计较,继续行路,不过这支小士族的当家老人倒是不失厚道,连忙上前,斥责嫡长孙的无礼,送了一辆马车作报恩举措,小心翼翼附赠了一小摞银票,老人本是想请徐凤年帮着护送到更南边的安生地方,一番试探之后,就不再勉强,其实马车也好,那三四百两银子也罢,都是身外物,何况充当马夫的护院家丁死了那么多,有几辆马车反倒是成了累赘,本就要舍弃。徐凤年也没有拒绝,这才有了眼下的家当,之后也有些不长眼的小股草寇水匪上前骚扰,也都给轻描淡写赶走,让心不在焉的徐凤年想起了许多旧人,比如一点都不像山贼的青城山那一大帮子老小,至于江湖侠士,则记起了骑马去春神湖给呵呵姑娘报信的贺铸,徐凤年觉得走过几次江湖,所谓的女侠也见了不少,但数来数去,可能也就鱼龙帮的刘妮蓉,以及结识顾大祖顺带认识的周亲浒,更符合心目中的女侠印象,她们武功平平,容貌也算不得惊艳脱俗,而她们如果更早时候碰上,跟自己少年时所憧憬的江湖仙子,实在相去甚远,小时候总以为女侠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外乎是白衣飘飘,不食人间烟火,感觉一辈子都不用吃喝拉撒,更不会放屁拉屎,如今徐凤年绝对不会这么天真的想当然了。
  徐凤年一开始坚持认为西楚复国,不过是曹长卿一个人的逆流而为,注定无法赢得天下大势,只能暂时偏居一隅,孤掌难鸣,然后沦为离阳新一代青壮将领的功劳薄,以及帮助春秋老将退出庙堂前绽放出一抹璀璨余晖,可这一路行来,见到许多忍辱负重二十余年的老一辈西楚遗民,暂时仍是闭口噤声,但徐凤年知道他们隐忍越多,离阳官兵压榨得越厉害,曹长卿作为主心骨的新楚,未必就真的那般不堪一击。
  战火硝烟一起,会死很多人,但注定也会有一小撮人冒尖出头,最终青史上牢牢占据一席之地。现在关键就看是西楚更多还是离阳更多了,直觉告诉徐凤年人数上是后者多,但是西楚自古易出巨梁大才,一鸣则已一鸣惊人,说不定就能够出现一两个继承曹长卿衣钵的年轻俊彦。
  马车在广陵道东北边境地带暂作停歇,此时广陵道四周已经彻底关闭了进出门户,这里是广陵道最后一个隐蔽的出口门户,许多有江湖背景又有关系门路的人物,都由此涌入武帝城避难,藩王赵毅一员心腹爱将在此把守,大概是得了主子授意,不惧言官弹劾,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有人想要离境,不狠狠掉一层皮是绝无可能,保守估计,赵毅的春雪楼在短短两旬内,就有了两百来万两白银入账,更别提那些不计其数的古董珍玩字画,都是一车子一车子往广陵江尾运去。
  大概是有三千兵强马壮的精锐赵家轻骑把守,这边道路上拥挤归拥挤,但不乱,至于家底厚薄一望便知,有底气的,只要有足够数目的银子,手握三千骑的春雪楼年轻名将宋笠,甚至可以让人进入驿道赶路,银子不够的,也不碍事,只要家中有姿色不俗气的女子,双手奉上即可。广陵道上下皆知风流名士的儒将宋笠喜好女色,生平不爱死物,再价值连城的贵重器物,也是说送人便送人,唯独嗜好收藏美艳女子,不过而立之年的宋笠,哪怕已经醉卧于一位胭脂评女子的美人膝,仍是不知足,传言家中豢养绝色不下二十位,有流落民间的春秋亡国王室女子,有出身江湖大派的年轻侠女,更有世族门阀出身却愿意为他红杏出墙的妇人,而这些女子之中,无疑又以新胭脂评上位列第六的柳蕉鹿最负盛名,这柔弱女子可谓命途多舛,原本辗转于多人之手,不过所幸总算没被世人冠以红颜薄命四字。
  宋笠的来历向来含糊不清,给人感觉像是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广陵道军机重地春雪楼的新贵红人,不过之后一直藩王深受信赖,跟世子殿下赵骠更是兄弟相称,更匪夷所思之处在于赵骠这般声名狼藉的赵家王孙,对上宋笠家中环肥燕瘦的美人,竟能心平气和,甚至对上了柳蕉鹿,都能毕恭毕敬称一声嫂子。而且春雪楼分为两个阵营,已经入京升官的卢升象张二宝等武将是一系,跟那个因为丑陋相貌而仕途坎坷的首席幕僚一直不对付,宋笠却能左右逢源。
  徐凤年在军镇一座不起眼的客栈住下,价钱已经翻了不知几番,一天就要三十两银子,而且还住不上二等房,更因为人来人往过于频繁,清洗马虎的被褥都能闻到浓重的汗酸味,拉车马匹的马草,都得另算银钱,比起其它道上的入住客人的正餐都来得昂贵,不过仍是没有人敢有怨言。徐凤年那间屋子在二楼廊道尽头,狭小阴暗,过境途中,最初那笔银票都要对折算价,早已花光,之后从一股流寇身上剐下些真金白银,大抵可以应付过境之资。徐凤年如果想要更快到达那座已是无主的东海武帝城,轻而易举,不过目前时机不对,如果想要真正成事,去的早不如去的巧,也就显得优哉游哉,而且他也想趁着这段时光,多看几眼西楚民生。
  黄昏时分,徐凤年下楼去凑合了一顿晚饭,细嚼慢咽之后,就要了一壶茶,店小二嘴上说是今年的春神湖明前新茶,可杯中茶水泛黄,实在是不堪入目。楼内多是高谈阔论的外乡豪客,饮酒饮茶都有,徐凤年发现几乎没有扎根西楚的遗民背井离乡往北而行。平定春秋的离阳疆土本就辽阔,因为又有那么多权势藩王在先帝手上封疆裂土,许多不轻不重的消息都会受到地域阻隔,但是仍然会有一些朝野上下都感兴趣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有着还算畅通的邮驿支撑,传递得极为迅猛,比如三年才出一个的殿试三甲是何方人士,至于武评胭脂评就更不用多说,但是这一月来离阳最让人翘首以盼的,仅有两件事,一件是西楚何时起兵造反,再一件则是何时听闻北凉年轻藩王的死讯,这个死讯,当然会是个天大的喜讯。在许多百姓看来,北凉即便是姓徐姓了二十来年,可既然人屠徐骁死了,那就干脆让给当过一段时间的陈芝豹,才算万事大吉,在世人看来,新凉王才是鸠占鹊巢的无赖货,蜀王陈芝豹大可以一王领两地,离阳西线自可太平无事,好过给那浪荡子徐凤年平白无故挥霍了三十万雄甲天下的铁骑。
  这会儿客栈内就都在议论第二件事,毕竟客栈众人多沾有草莽气,西楚复国不复国,只要不给殃及池鱼,也就那么回事了,可不用一兵一卒就有封土的王仙芝,那可是与赵家皇帝“并称为帝”的老怪物,聊起这位武帝城主,人人来劲。客栈内有一桌神态不同于江湖人士的豪客,肃穆而负杀伐气,大多佩刀,而且样式一致,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这一桌有着官家身份,何况店外门口有数位佩刀相同的扈从,眼神凌厉,看谁都是一种人看狗的傲慢眼光。那桌人三男一女,女子低头进食,偶有抬头,姿色寻常,只是有一双让人见而忘俗的灵气眸子,尤其是顾盼之时,足以为她增添了太多颜色,她身边坐着一个身材矮短结实的三十来岁男子,其余两位佩刀,一老一少,老者锦衣华服,听到了客栈内的夸夸其谈,忍不住满脸讥讽,大概就是井口之人讥讽井底之蛙的神情。


第040章 新无敌(中)
  也许是实在受不了那群门外汉自以为是的呱噪,年轻人狠狠翻了个白眼,他佩有一柄绿丝缠绕的广陵刀,仿北凉第三代徐家刀,锋锐程度输给第一代徐刀,轻便则输给第二代,相对而言最似第三代徐刀,有平庸之嫌,但兵法行家都清楚天底下没有最好的战刀,只有最适合本家甲士驾驭的战刀,就像王朝西北一带的兵源,往往身高臂长,膂力出众,广陵道这边就要逊色一筹,这是先天劣势,非人力财力可以更改,赵毅不论名声好坏,不论养士手腕,起码养兵之术确是藩王中的佼佼者,否则这头肥猪脸皮再厚,也不至于无耻到去跟北凉争抢天下第一精兵的名头,广陵道有着离阳王朝最崭新的甲胄战马,也悄无声息出炉了最新式的广陵刀,只是尚未大规模投放下去,年轻人所悬佩的这柄,就是没有公之于众的新刀,命名会在春雪刀和毅楼刀之中选一个,可见此刀被赵毅和广陵道高层将领寄予厚望。年轻人正要出声,给那个既不佩刀也无附庸风雅的男人瞪了一眼,立即噤声,闷闷不乐地捧碗饮酒,没法子一吐为快,真是遭罪。
  一名扈从匆匆走入客栈,在貌不惊人的男子身边耳语,男子点了点头,起身后径直走到徐凤年桌旁,春风和煦温颜说道:“这位公子可有功名在身?若是不嫌多,不妨来我这边做事,除去跟了我的女人舍不得送,宋某一向什么都可以送出手。”
  徐凤年问道:“可是春雪楼横江将军宋笠?”
  这男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被一眼看穿,他身边的华服老者方才曾说此子气态不俗,要么是深藏不露的一品高手,要么就是重意不重术的养气好手,这让男子不得不啧啧称奇,须知向来眼高于顶的老人在广陵道,与昔日的东南第一人柴青山并肩齐名,剑道宗师柴青山不仅剑术入神,就辈分而言,亦是东越剑池宗主宋念卿的师叔,先前依附藩王赵毅,碍于门派清誉名声,被东越剑池不得不忍痛“驱逐”出去,现在宋念卿出奇身死,柴青山已是被恭请回了剑池,主持事务。如此一来,他身边的老扈从就是当之无愧的广陵道第一高手,老人的名字很普通,叫王福,但用刀早已臻于化境,甚至要扬名于顾剑棠之前,可以说顾剑棠跻身天下十人之列,此后再无掉出过武评,曾经正是踩着这个老人的肩头走上去的,老人珍藏名刀“咳珠”,绰号“腕下鬼”,几届武评指点天下用刀之人,都是差不多的认知,刀法真正得意者,屈指可数,其中顾剑棠居首,甲子高龄之后依然老当益壮了将近二十年的南疆人氏毛舒朗,已经彻底封刀,加上后继无人,逗弄花草鱼虫去了,王福无形中就顺势上升一位,排在了弃刀多年的北凉袁左宗之前,这位武林巨擘之所以没有进入武评,实力稍逊仅是一小部分缘由,更多在于此人年轻时候就武德奇差,遇上高手便避战怯战,遇上同境之战,从来不知道风度为何物,什么阴险招数都使得出来,当年为了扰乱敌人心境,大战之前让人绑架了那人的妻儿,露面之时抛出了那敌手幼子的一根大拇指,刀意从来中正平和的敌人没了心境支撑,最终死在王福刀下。年老之后依旧为老不尊,性子邪乎得厉害,刀法路数在诡道这一条道走到黑,宰杀那些天资卓著的江湖后辈尤为勤快,几乎是见一个痛下杀手一次。
  王福已经有些年头没有机会拔出咳珠刀,刚才本意是要出手杀人,就当找个解闷乐子,万一走眼,真碰上个棘手高人,有广陵道第一等权贵的宋笠三千铁骑压阵,一个单枪匹马闯江湖的外地人,掀不起风浪,到时候让人擒下,大可以拿来慢慢磨刀,这些年依附朝廷,王福做了不少这类阴损勾当。不过被朝廷新近封为横江将军的宋笠有自己的打算,没有顺着这名刀法大家的意思,而是有了招徕之心,倒不是说手头欠缺冲锋陷阵的猛将,而是宋笠对待绝色女子和江湖高手这两样物件,一直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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