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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罚-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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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辰目眦欲裂,一言不地瞪着他。神识内翻江倒海,通不欲生,炸成了一团滚粥。

千奇百怪的异物在神识内钻进钻出,咬来噬去,简直像一只只凶恶的马蜂,把神识占做了窝巢。

神识内的千万个旋涡疯狂旋转,整个神识掀起惊涛骇浪。望舒得不可开交,刚把一批异物赶出神识,又一批闯进来。有几头类似蛆虫的异物,已经趁隙爬入了神识深处,扭动的尾巴排出一粒粒白色的卵。

“臭小子什么呆?快点操控七情把它们弄死!”望舒急得大呼小叫,化成熊熊烈火,将一枚色彩斑斓的圆茧烧成焦碳。

江辰心中木然,对望舒的话置若罔闻。哀莫大于心死,江辰全身法力被毁,沦落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囚徒,已对未来不抱任何幻想,不由生出破罐子破摔的情绪。

四面是激流汹汹的黑水,波涛湍急,却听不到丝毫水声。漆黑的水面片雪不沾,江辰的心比它更幽暗。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允天负手站在江辰的跟前,大袖飘飘,神情从容潇洒。而江辰以趴伏的屈辱姿态被绑在岩石上,必须竭力抬起头,才能仰望到他的脸。

这让江辰想起了贫贱的过去,想起了那个拼命要挣扎、要摆脱,却又挣不掉。摆不脱的少年。雪花纷扬,弥漫了空空洞洞的视线,将江辰慢慢埋成一个雪人。

法力尽丧,江辰已经承受不住这样寒冷的天气,浑身开始冷,血液仿佛渐渐冻僵了。

“你指望我说什么?向你开口求饶吗?别他奶奶做梦了,老子不后悔!老子不怕死!”江辰用力吐出嘴巴上的积雪,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

允天平静地望着江辰,以居高临下的目光,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讥诮。江辰喉头出愤怒的嚎叫,用尽全力蠕动着,直起腰,撑起最后的一点尊严。

尽管万念俱灰,江辰也不愿让允天看见他崩溃的样子。

然而,这更让江辰觉得耻辱,觉得徒劳。就像一棵生满虫蛀的树,表面兀自倔强挺立,内部早已空朽腐烂。

失去了强横的力量,江辰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就算允天肯放我走,江辰能去哪里?能做什么?又变回一个小儿吗?这个念头如同灼烈的烙印,烫得他生疼。在如此痛苦的煎熬中,什么离笙、洛烟都被他扔到了脑后。

濒临绝境,失去一切,江辰才清楚的晓得,他最爱的人是我自己。

“我不会杀你。等我征服天下后,当还你自由。”允天轻轻叹息,“如果可以选择,我并不希望云界之主是你。”

“不必假惺惺了,我不需要你施舍的银子。”江辰心知肚明,允天要我活着看到他一统云界,证明上苍是错的。现在想来,云界的千古神话只是一个愚弄人的笑话,连江辰自己都不再相信。

“好自为之。”允天默然许久,扬长而去。

望和他越飞越高,消失在茫茫苍穹的身影,江辰无声惨笑。四周一片沉寂孤旷,只有瑟瑟的雪落声。

“蠢小子,怎么还不帮忙?被这些东西占据神识,你早晚会变成一个疯的怪物!”

望舒腾挪扑击,出心急火燎地吼叫。

江辰默然无语,神识内的诸般痛苦,反倒能够令他暂时忘记内心的苦涩。

望舒骤然迸射出通透的光辉,将神识映照得皎洁晶莹,随着一阵阵清亮的鸣响,无数魅影翩翩起舞,将蜂拥而入的异物赶走。此举似乎大耗望舒的元气,它瘫软在角落,浑身暗淡无光,隐隐浮现出一丝裂纹。

“你这个熊包,没出息的孬种!大爷看错了你!”望舒忿然叫道,“竟然连从头再来的血性都没有!”

“从头再来?我拿什么从头再来!失去的法力能够恢复吗?碎成粉末的琵琶骨能够重生吗?青枝你能刺断吗?被挑断的筋脉能够续接吗?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江辰涩声道:“我还没有操控七情的能力,怎么驱灭那些异物?别费心思了,让我自生自灭吧。”

“你还有救。”望舒的声音显得非常疲惫。

江辰愣了一下,仿佛弱水的人抓住了侥幸的稻草,颤声问道:“怎么救?”

“第一,得到逆生丸,接起手筋、脚筋;第二,成为一种不需要琵琶骨修炼的生物;第三,你的元力还在,只要不断加强,总有扯断青枝的一天。”

“云界最后一颗逆生丸,早就被我服用了,到哪里去找第二颗?”

“逆生丸不需要去找,因为你就是逆生丸!”望舒石破天惊般地道,“丹鼎流秘道术,原本是炼丹的法术。只要修至化境,便可炼出起死回生的逆生丸。而你修炼丹鼎流秘道术时,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子,以血肉为炉,精气为药,内丹作引,把炼丹的法火改变成了炼化自身。一旦功成,你就是一枚人形的逆生丸!”

江辰想了想,颓然摇头:“缺少第六品的《太清金液华》,丹鼎流秘道术是不可能炼成的。何况,天下哪有不需要琵琶骨修炼的人、妖?”

“不需要琵琶骨修炼的生物是魔!只要你有足够的毅力,我就有法子令你体内结出真正魔胎,变成一个具备魔的力量的崭新生命!从此以后,云界任你自由穿梭!”望舒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其中过程异常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以……以你的心性,怕是……怕是不容易。而且要结成真正的魔胎,就要先接好断裂的筋脉,扯断青枝,使体内的气可以自如流转。所以,你必须先修成丹鼎流秘道术。”

“魔胎?”江辰苦笑一声。说了半天,又绕回到起点。《太清金液华》的秘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用元力扯断青枝更是痴人说梦。元力固然威力无穷,但江辰已经修炼到了极限,再要突破谈何容易?

“江辰。”望舒沉默了许久,低声道:“你不是乞丐。”

一滴泪水从江辰眼角缓缓滑落。“我曾经以为,我不再是了。”我出一阵阵凄凉的鸣咽声,犹如一头受伤的幼兽,在越来越阴暗的天色下颤抖。

入夜后,天气更冷。江辰的手脚彻底冻僵,几乎感受不到疼痛。如果没有丹田内尚存的一点生气,他多半会被活活冻死。不过随着夜晚的来临,那些异物倒是消失了,再也没有侵入神识。神识已经千疮百孔,一片狼籍,堆积着异物留下来的各种污垢以及五花八门的卵。望舒忙着清理,江辰麻木不仁地旁观,半梦半醒,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大约在子夜时分,耳畔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声。江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骇然现,四周黑色的水流诡秘地消失无踪。大雪不知何时停了,山壁一片银白,裸露出底部的河床窟窿密布,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几十条毛茸茸的触手从窟窿里探出来,触手足足有大腿粗,彼此纠缠在一起。不到半个时辰,河床上钻出近万条触手,接连成一张纵横交错的密集大网。“扑哧扑哧”大网出怪异的喘息,如同呼吸一般起伏,触手纠结交汇的地方,慢慢鼓起,形成一个个凹凸不平的肉球。

“这是什么东西?”江辰吃惊地道,空气中仿佛透出一股莫明的邪气,令人汗毛倒竖。

望舒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不是什么都不管了吗,还问个屁?”

它神情十分古怪,盯着起伏的大网呆,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网上的肉球出忽明忽暗的蓝光,“嘎吱”,一只肉球突然裂开,从里面爬出一头似虫非虫,似兽非兽的双头怪物。她的两个头并不长在一起,而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乍看之下,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是生物前后拼接而成。前面的脑袋光洁如玉,生有一朵色彩绚丽的花冠,前半身狭长,密布绒毛,如同一根纤细的草茎。后面的脑袋狰狞如鬼脸,生有血盆大口,额头顶着一根花斑犄角,下半身鼓起如透亮的气泡,闪闪光,映照出气泡表面上的椭圆形鳞纹。八条又粗又壮的长腿分布在腹部两侧,腿形犹如锯齿,足步生出肉垫,尖锐的爪子藏在肥厚的肉垫内吞吐寒光。

双头怪物爬出肉球后,两只头上的花冠和犄角同时向四处耸动。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生有犄角的后脑袋转向了江辰,口中“吼吼”有声,八腿急爬动,向江辰扑来。而生有花冠的前脑袋频频晃动,竭力向相但的方向挣扎,似与另一个脑袋意见不合。

如此拉扯了一会,狰狞的后脑占了上风,强行爬上岩石。八腿猛地盘抓住我,双头怪探出利爪,用力撕扯江辰的肌肉,血盆大口接着伏将下来,狠狠咬住了他的肩头。

仗着魔身和元力护体,双头怪一时咬不开江辰的皮肤,急得大叫。

“嘎吱嘎吱……”网上的肉球一个接一个裂开,爬出了无数个这样的双头怪物。它们像猫嗅到了腥味,争先恐后地扑过来,如同讯猛的潮水将江辰淹没。

饶是江辰已经了无生趣,也不由心惊胆寒,头朝下死死抵住岩石,双肩竭力耸起,保护住最脆弱的眼儿口鼻。蚁多咬死大象,在数万个双头怪凶狠抓啃下,几个时辰后,江辰的大腿终被咬破了一个小口子,鲜血渗了出来。

寂静的黑暗中,双头怪贪婪吸食血肉的“啧啧”声听得人毛骨悚然。大腿的伤口越来越大,双头怪物们疯狂地扑涌在伤口处,将烂裂的血肉吞噬。江辰再也忍受不住,放声惨叫。

又过了片刻,天际露出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在黎明到来的一刻,怪物们突然像喝醉了酒,嗜血的大脑袋软软搭垂,萎靡不振。而另一个脑袋开始活跃起来,一朵朵艳丽的花冠探向江辰的伤口,分泌出粘稠的蜜*汁。乳白色的谜汁渗入血肉,带来阵阵清凉。令江辰震惊的是,谜汁竟然具有止血生肌的奇效,伤口以肉眼可见的度飞快愈合,被咬掉的血肉慢慢重生,大腿完好如初,连疮疤都看不到。

天空渐渐透出金红色的霞光,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吞吐光芒,绚丽的朝霞染得雪光似缎似锦,艳彩熠熠。双头怪如同遇到了克星,齐齐瘫软如泥,趴在四周一动不动,阳光照耀到她们身上,犹如火焰焚烧,怪物被熔化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河床上的触手纷纷缩入地下,从窟窿里冒出汩汩黑水,水位不断涨高,壑底被波涛顷刻吞没。

望着湍急的水流,江辰好象经历了一场噩梦。

“琼晓花!是灵宝天的琼晓花!”望舒突兀的尖叫充满了惊恐,仿佛见鬼了一般地抖,“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辰困惑地挠挠头:“那些双头怪前脑袋上的花冠,的确像是灵宝天的琼晓花。但不对劲啊,琼晓花怎么变成怪物?”

望舒道:“不会错的。琼晓花只能拂晓盛开,又极为怕光怕热,天放亮时会很快凋谢。你看看那些双头怪物,日光一照就消散了。”

江辰茫然道:“琼晓花不可能长在北极圣地,这东西如今在东洲都罕见得很。”

望舒呆了半响,道:“不知道是谁把种子带来北极圣地的。琼晓花是止血生肌的珍稀灵药,但他极难存活,几乎濒临绝种。几百万年前,有人携带着琼晓花的花种,在云界撒播,希望能为琼晓花寻找到适合的水土,得以继续繁衍。”

江辰吃了一惊:“难道连北极圣地也……”

第十八章 天地

望舒涩声道:“当时在紫禁山一带撒下过几颗花种,也许其中一颗种子被风吹到了这里,在壑底繁殖生长。可是,琼晓花怎么会变成嗜血的丑陋双头怪?”它像是遭受了残酷的打击,有些失魂落魄。

见到望舒烦恼,江辰忍不组插口道:“这有是奇怪的?多半是水土不服。大唐淮河以南的橘子甜得很,橘种移植到淮北就变得又苦又涩。那琼晓花到了北极圣地,变种也很正常。”

听了江辰的话,望舒变得更加沮丧:“水土不服,水土不服……”它反复念叨着,神情惶惶不安。

望舒又道:“就算是水土不服,琼晓花这种植物也不可能变成怪兽吧?”

“那可不一定。”江辰道:“在大唐的西北高原上,就有一种半虫半草的怪药材。云界之大,造化神奇。也许琼晓花被紫禁山的妖兽吞吃,才融合成了新鲜出炉的双头怪物。”

望舒随后再也不一言,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江辰想宽慰它几句,又忽然念及自己的处境,一时颓然无语,再也生不出半点兴致。

清晨的蚀魂壑空空旷旷,冷冷清清,寂寂寥寥。到了正午,新一轮的折磨又开始了。神识内闯入各种怪物,恣意侵蚀神识。而进入子夜,河床上重新结出的触手大网,双头怪再次肆虐,撕咬他的血肉。

如此日复一日,神识、肉身的双重折磨对江辰已是家常便饭,再无丝毫感觉。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麻木不仁,浑然不觉时光流逝,日月更替。大多数时候,他仰头望着苍白的天空呆。偶尔,他也会梦见离笙、洛烟、无颜……甚至还有魔、允天。再后来,江辰连梦也不会做了。

曾经熟悉的名字,曾经亲密的音容样貌,渐渐变得陌生,就像天际遥远而缥缈的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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