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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辰咬着牙,一点点刮掉腐肉烂疮,挤出脓血。又从如意囊里摸出药草,捻碎成粉末,洒在伤口上,用布条紧紧包扎好。辛辣的药粉刺激血肉,痛得江辰额头直冒冷汗。江辰旋即又吞下几大把丹药,再往如意囊里伸手时,才现药草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底了。
一日后,江辰外伤尽复。没再多做休整,天门门亮江辰便启程。沿着浣花江一路疾飞,赶往北上澜沧江的必经之地沉仙壑。
江岸两边,时时可见村镇农庄错落分布,许多屋舍是新建成的,砖瓦还未来得及铺砌,裸露白的新木橼子被连续的豪雨打得铿锵作响。
自从东洲被北极圣地入侵,一部分人疯狂涌向繁华热闹的大城池,另一部分人反而向荒郊野外聚集,建立避世隐居的村落。
“一旦澜沧大战结果分晓,败军必然沿江溃逃,这些村锋的人必然不得安宁,又会被迫向更荒野的山江迁徙。”望舒在神识内轻轻叹息。
“避一次,就要避无数次。逃一时,就要逃一世。”江辰驾着吹气风从空中飞掠,雨水在周遭纷纷化为水雾,不沾身上一点。这也是江辰拒绝和甘柠真她们隐居避祸的原因之一,躲起来,藏进一个简单快乐的洞里,却把更大的世界关在了洞外。
那只是软弱。
而藏又能藏多久呢?江辰能坚持多久,她们又可以坚持多久?
除了自己,江辰不能让其它东西成为自己的唯一,否则一旦失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无休止的争斗令人厌恶。”望舒呓语道,“这些年,江辰常常忆起和魅一起看到过的日出晚霞,蓝天星海它们闪动的光芒,涌动的涛声越来越远。江辰越是想记起来,越是模糊不清。”
“魅只是刻意躲开了那些丑陋寒冷的东西。如今魅不在了,所以你弄到了。”江辰平静地望着茫茫风雨,“你不得不从那个躲起来的简单快乐的洞里走出来,你终究是要走出来的。谁都是要走出来的。”
望舒寞然许久,轻轻地道:“江辰,你还真是残酷呢。”
“也许这正是你魂器蜕变的机遇呢?”江辰想起明阳真人,默默地道,“蜕变本来就是残酷的。望舒,你也要有面对残酷的信念啊。”
江辰和望舒同时望向远处的村舍有白的老翁正冒雨修葺屋顶,一个小猫妖背着茅草堆,嬉笑着跳上屋顶,老翁亲昵地抹掉猫妖脸上的泥水。
“如果你能成为云界之主”望舒望着一人一妖弯着腰,把厚软的茅草一点点铺满屋顶,认真地道,“那就是江辰对云界之主的期望。因为对大多数平凡的生命来说,信念太遥远,它们只是需要一个简单而快乐的洞。
无论你还是允天,在你们成为云界之主的路上,会打破很多人的洞。所以在将来你们都要,也必须为他们修补。”
江辰沉默良久,猫妖和老翁相视的笑容飞远逝淹没在大雨中。雨水愈幽黑,像枯稠腥气的黑泥浆,至今下个不停,低洼处已被暴涨的江水填满。
这是极其可怖的天兆,江辰预感到暴雨会延续很久。
再往前行,村落渐渐稀少,临近沉仙壑,已经人迹荒芜。这一带走东洲罕见的险峻地势江水从狭窄的峡谷间呼啸冲过,四面高崖绝壁,刺天蔽空,其上古树老江,阴晦森森隐隐传出野兽暴躁不耐的嚎吼。沉仙壑便卧于这片恶峰险峦深处,远远望去,只见污垢烟气沉沉,一道道青黑色的毒光从深不可测的壑底喷薄而出。
此地位于锦烟城与澜沧江的中段,以江辰的度,大约三日即可抵达澜沧江东岸。江辰飞落下来仔细探察完周围的地势,将望舒给江辰的一堆宝贝沿途布置妥当,然后跃上一处高绝崖顶在藤萝缠绕密布的巨石下坐定,耐心等候明阳真人的到来。
弦线以江辰为中心向天空辐射而去,遍布数里范围,随时监视空中的一切动向。在江辰摊开的掌心上,平躺着一只滴溜溜转动的奇异眼睛。
江辰轻轻划破手心,鲜血渗入奇眼,眼睛眨了眨,随即从明澈的瞳孔内呈现出沉仙壑周围的一幕幕景象。
方圆百里之内,哪怕是一只飞过的蚊子也会被它捕捉到。
江辰掏出一把药材塞入嘴里,生之胎醚仍旧在修补内腑伤势。虽然魔还未苏醒,但江辰此时已不在乎暴露身份,决心施出所有法术底牌,和明阳真人全力较量一下。
两日后,明阳真人的身影出现在奇眼中。
江辰冷静地望着他不断飞近,身如磐石,玟丝不动,一直目送着他飞过头顶上空,渐渐远离。
半个时辰后,明阳真人又飞了回来。
江辰心知这是望舒的法宝一鬼打墙在起作用。鬼打墙是一种暂时扭曲空间的宝物,能使人迷失方向而不自知。明阳真人看似往前直飞,其实只是在绕圈子。
但鬼打墙对归墟高手显然不够用,明阳真人很快娄现了不妥,不再盲目前行,身形停滞在半空,目光明锐四扫。
“不知哪位朋友盛情相邀,还请现身一见。”明阳真人落在一处峰头,清朗的语声覆盖了沉仙壑的每一处角落。
江辰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碧绿的刀光从明阳真人手中绽放,无数光点向四周迸射,犹如活物般钻向山江。片刻后,明阳真人的目光忽然投向东南方一处危壁,羲和剑倏然斩出。
魔枪化作一道赤红的烈焰喷薄而出,在空中截住了刀光。江辰大笑着跃向半空,魔枪拖曳着流光回到江辰的手中。
枪尖一抖,江辰遥遥指向明阳真人:“老头,别来无恙?”
“江辰?”明阳真人微微蹙眉,羲和剑化作碧芒旋绕身遭,与暴烈如火的枪势对峙,“你是江飞?真走出乎江辰的意料。”他摇摇头,计色复杂地看着江辰。
“改个名字玩玩角色扮演,你不会介意吧?”江辰浑身肌肉骨髅耸动,变回自己的模样。
第五章 私欲
“回去吧。”明阳真人凝视了江辰一阵,忽而长叹,“江辰不想追究你为何要对江辰动手,也不想和你动手。”
江辰淡淡地道:“回哪里去?”
明阳真人默然了一会,道:“瑾茗很为你担心。若不是江辰把她强关在东洲,她会不顾一切冲出来找你的。你也清楚,现在外面有多危险。”
他落寞地笑了笑:“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对江辰脾气。”
江辰对他摇摇头,艰难地道:“江辰有自己的路要走,瑾茗待在东洲,对谁都好。”
明阳真人眼神转冷:“这就是你要对瑾茗说的话?”
“该说的,在江辰远赴紫禁山之前,江辰都已经对她说了。”江辰冷冷地对他道,“何况你真的希望江辰回去找瑾茗吗?你真的希望吗?”
明阳真人握着剑的手骤然抓紧,青筋绽暴,指甲刮过剑柄的声音轻微又刺耳。
“江辰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他下意识地避开江辰的目光,又迎上来,“瑾茗很小的时候,江辰就开始照顾她,从未让她受过一点委屈。她就像江辰的,江辰的沫妹。
明阳真人沉默了一会,手慢慢松开剑柄,面部没有丝毫表情,声音麻木得像无调声吟的琴弦:“江辰会尽力满足她的愿望,包括她想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去东洲,江辰可以保证,云界绝对没有人能够动你,哪怕是允天。”
说完这些话,他目光涣散,仿佛只剩下一个空洞洞的躯壳。
赤芒一闪,江辰纵身扑上,抓住对方心神不宁的机会,枪尖直刺明阳真人咽喉。
“林飞,先让江辰好好过把瘾,别动其它的招!”望舒兴奋地大吼。
羲和剑倏然跳出,准确截住魔枪,溅起一蓬光彩夺目的碧光赤焰。
“这算施舍么?你来保护江辰?哈哈!”江辰冷笑着一抽枪身,幻出重重赤影,向明阳真人罩去。“今天的江辰,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也不是任何人可以随便动的!”
羲和剑于漫天枪影中找到魔枪,剑光一卷,绞住魔枪飞旋转,剑的清鸣和望舒的咆哮纠缠不绝。
“林飞,江辰良言相劝,你为何不知好歹?”明阳真人反手一剑,将江辰连人带枪猛地拍远。
“收起你那套自以为是的情圣嘴脸吧,老子只觉得可笑!”江辰一边倒退,一边左臂撩过后背,将魔枪从腰侧向前甩出。这是魔枪某任主人的杀着吞云吐焰。
魔枪化作一点光焰,以惊人的度卑向明阳真人。看似枪走直线,实际波浪般地跳跃前进,令人无从捉摸。
“瑾茗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有大把的时间在外面好勇斗狠,就没有时间去看一看她?”明阳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挥剑虚斩数下,身前的空间层层错开,魔枪仿佛陷入一个个弯曲迂回的迷宫,始终无法逼近明阳真人。
“长痛不如短痛,拖泥带水有什么用?想要就去拿”你畏畏缩缩地在怕什么?不敢说吗?”江辰腰腹一ting,倒退的身子倏然前弹,探臂抓住枪尾,力横扫,翻滚的气浪震得错叠的空间不断抖动渗裂。枪身霎时化扫为撩,从裂开的空隙中钻出,毒蛇般刺向明阳真人。
“叮!”羲和剑犹如嵌入毒蛇七寸的钉子,及时切中枪身力道最弱的一点,魔枪软软垂下,被透入的剑劲打得向下坠落。江辰心念一动,魔枪倒飞而回”在身前洒出一片绚丽光幕。
“江辰不敢说什么?”明阳真人脸色微变,羲和剑劈碎光幕,凛冽的剑势遥遥将江辰锁住。
“说你喜欢她,说你爱甘瑾茗!说出来有那么难吗?你到底在怕什么?”江辰厉吼着扑上,强行挣出剑势,魔枪出一连串怒潮般的攻势。
明阳真人显然心神大乱,剑光左支右挡,竟然被江辰逼得不断后退。
“江辰不会再见她了”你到底明不明白?被认定云界之主的江辰没有退路,身为妖怪的鸠丹媚没有退路,门派毁灭的海姬也没有退路。可是甘瑾茗不一样啊!”江辰像是要把心中的郁结尽数泄,不断怒吼,千万点枪尖颤动”倏然万流归海,汇聚成一道灼烈燃烧的惊虹,狠狠击上羲和剑。
“呛!”枪尖剑锋互抵,出令人牙酸的“咯吱”摩擦声。
江辰和明阳真人四目死死对视,翻腾涌动的气浪掀得江辰们长向后激扬,衣衫猎猎响动。
对峙许久”江辰们都没有动,整个世界的暴雨也不能撕开窒息般的沉默。
又过了很久,明阳真人的嘴唇微微抖索。
“江辰”江辰喜欢瑾茗。”他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宇传来,“可那是不行的。你明不明白,那是不行的。
这个世上,除了她死去的娘亲,只有你,只有你可以让她笑得最好。”
“江辰也会让她哭得最痛!”江辰气贯魔枪,枪尖猛烈滑过剑尖,光焰迸溅,烈焰熊熊的枪身和剑锋砰然交错,江辰和明阳真人倏地贴近,两人的面孔相距不过一尺。
挣扎不过一尺,痛苦不过一尺,爱恨不过一尺。
整个世界的暴雨在这一刻打落下来,不过一尺。江辰可以清晰看见,明阳真人凄凉如坟的眼睛,埋在坟下的悲伤深得望不到底。
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个人,让你笑得最好,哭得最痛。
雨水从江辰井眼里无声滑落。
枪身猛然震开剑身,又再次交击,光芒在彼此的瞳孔中闪耀。
“为什么?”他问。
“因为江辰要的,她给不了。”江辰嘶声回答。
“她能给你的,江辰却要不到。”明阳真人笑了,笑得就像在哭,羲和剑一寸寸将魔枪推开,薄锐的剑光逼近江辰的脖颈,照寒了颈上的毛。
“至少你能给她的比江辰多。你比江辰,更好。”枪身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剑气,江辰艰难地向后一寸寸退去,心痛如剑绞。
瑾茗努力伸过来的手,江辰只能一步步后退,直到另一只手将它握住。
这是江辰的选择。
剑绞过的心会更坚硬,即便来日战死,江辰也会颜带笑容,心中无憾。
“所以,该回东洲的人是你。*的和云浮岛斗个屁啊!江辰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掺合北极圣地这趟混水!”江辰枪势陡变,枪尾突兀翘起,顺着剑势反敲明阳真人头顶。
“*的懂个屁啊!”明阳真人狂吼挥剑,衣鬓凌乱。这一刻,他不再是丰神绝秀、温文尔雅的贵公子,而是一头鬃毛倒竖的疯狂雄狮。
“云界坏了!一旦破灭成空,除了归墟或能逃过,其他人都要死!
所有的生命都会灭绝!天地会在空灭的时候吸取所有的生命力,开始下一轮重生!”明阳真人一剑将江辰劈飞,身形疾闪而至,剑光掀起无穷碧涛,化作咆哮暴涨的海啸卷向江辰。
“瑾茗也会死,她会死啊!*的只想自己,有没有为她想过?
江辰必须找到自在天,哪怕清虚天全死光了,江辰也必须在云界破灭前找到自在天!”他一剑接一剑,斩得江辰踉跄后退,内腑震荡不休。
“所以你就和允天联手?你替他领兵,而他去了云浮岛,去找那个八字没有一撇的自在天?”江辰喷出一股血沫,被剑气震得远远抛飞,沿着山势一路向下跌滚。
明阳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