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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的裤兜里拿出那串钥匙。
我看着他。
他看着我。
“一会儿你走的时候把你的那几把钥匙放在桌上。”他说。
“怎么?”
他笑了:“你说呢。”
“那我今天要不走了呢?”我说。
“那就是最后一天。”
“以后我还能找到你吗?”
“为什么要找我?”他笑着说,“这次也该我说分手了。总得果断一点吧?”
“那我要是不愿意呢?”
“你不会不愿意。”他摆摆手。
我找出钥匙,扔到他桌上。
他拉开窗帘,唰的一声。
阳光很刺眼。
吃了东西以后,两个人就躺在床上。
只是躺着,什么都不说。
各种姿势躺着。
太阳在墙壁上投下窗的影子,移动着移动着,直到完全没有了。
他闭着眼睛躺在我身上,我的手慢慢摸他的伤疤。
额头正中那个水痘,最后留下一个奇怪的疤痕,竟然很深。
书上说,水痘不容易留疤的。还好被头发挡住。
我想这个疤永远也好不了。
沾上小丁的伤痕似乎总是永远也抹不掉。
139.
我回到家里,以为宁会问我,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笑。
我懒得张口,好像体内的电池被抽出来。
他说:“不要见面,不要打电话了。就当我不存在。”
我答应了,但是没有遵守约定。
只是那个电话再也没有人接。
他房间的阳台上,还有一件他的t恤,挂在那里。
我看着那件衣服飘来荡去,就觉得他好像还住在那里。
可是几天以后,只剩下一个衣架,在铁管上滑动,发出生冷的声音。
我想他不可能不照顾他爸爸,我去医院,如果碰到他就说是来看我同学的。
我答应不去找你,偶遇总可以吧。
护士说:啊,他啊,已经去世了。
就在下雨那天。
可小丁什么也没有说。
140.
周末和宁一起到父母家吃饭,回来的路上她说觉得肚子疼。
赶紧送她去最近的医院看妇产科。
负责检查的大夫竟然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也顾不上寒暄这个那个的。
女朋友说:“一看你就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啊?我怎么了我?”
“好好的你为什么让她打胎啊?”
“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让她打胎了。”
她看着我,沉默了半天。
“你是说她以前打过胎?所以现在容易流产?”我问她。
她不说话。
几个小时后我才被准许进入病房,他们说本来怀的是双胞胎,很想保住,但是……
我坐在宁的病床边上,她的脸色非常苍白。
我摸摸她的脸,很想说安慰她的话,不知道说什么好。
手指滑过她的脸,她的泪就流到我手上。
“我让他走的。”她说,声音很冷静,
“我和他说,如果他是真的喜欢你就让你过正常人的日子。
有家有孩子。你要是喜欢他就让他幸福。”
“我说,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他就笑了。”
“我说,你要答应我。不然我不会让你们好过。”
我看着她的脸,听她慢慢的说。
她那么平静,就好像一张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她问我。
“没有,我能理解。”我说。
“但是你不会原谅是不是?”她问我。
“我不知道。”
“他们告诉你我打过胎是不是?”她问我。
“嗯。说了。”
“两次。”她说。
“那时候我大学还没有毕业,对方是我老师。”她说,
“可笑的是,后来,他和我师母离了婚,娶了他的研究生。”
她笑,泪流满面。
她看着我。
我宁可这个时候我不在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该安慰还是责备。
我们互相都亏欠,都隐瞒。
她说:“我爱的男人都很自私,都不能全心全意爱我。”
我想她看《泰坦尼克号》时呜呜的哭泣,不仅仅是为了一部电影,而是为了自己。
那个下午很静。
只听到她的哭声。
141.
女朋友说宁还需要在这里留住一夜,身体太虚弱,情绪也不稳定。
她陪我在走廊上坐着。
我知道,她也不清楚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来安慰我。
她只是把手放在我肩上,我拍拍她的手,无奈的笑。
我是真的有点难过。
为了孩子。为了她。为了小丁。
5年了。我和她。可不了解。
10年了。我和小丁。可他还是有很多事情对我隐瞒着。他的不快乐。
我叹了口气,问女朋友现在过得好不好。
她说还好。
我说,和那个猪头结婚了开心吗?
她说,我们也不过是平常夫妻。
我微微笑,说,这世上哪儿有平常夫妻这回事。
她走了以后,我给小丁的房间打电话。
不期待有人会去接,只是听着响着响着响着,一遍遍的拨,一遍遍的响。
142.
车场里,已经是老魏在带着人干活。
我去找过一次杨鹏飞,让他告诉我小丁去哪里了。
是求他告诉我。
他笑着说:“如果你是我,你会说吗?”
我的生活就好像堕入深海,静得可怕。
那件事以后,和宁之间生成了明显的障碍。
我们好像互不认识的邻居,只是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情,过自己的日子。
好像没有交集。
我不计较,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原谅。
我想她对我,也是。
143.
好在非典发生了。
当人有了外来的危险才会重新站在一起。
我和宁就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无论用了什么方法,自欺欺人也好,房间里重新有说话声和笑声总是好过寂静。
非典期间,还去医院看过患病的女同学。
公司有机器在医院做临床检测,换了个工作证检查下体温就可以进出。
没想到她那个时候身体倒是出奇的好起来,已经不能进食,却可以在病房里走动。
他很高兴,仿佛看到希望。
虽然理智上我们都明白,其实完全没有什么希望可言。
她瘦得只有70多斤,望着他出去的背影,对我说:
“你们是不是都希望我死掉?”
“什么话你这是。”我说。
“其实我也知道,我死了他就解脱了。反而很赖皮,很不想死。”她看着我,说,那么平静。
144.
6月的某天,我和Jack在外面吃了午饭往回走。
我看到街对面的人。
我知道,那是小丁。
几天以后,从杨鹏飞的公司寄给我一张请柬,我以为是什么社交活动。
拆开却是一个展览——“穿越”。
我笑笑,看看请柬上的图案就知道是几个愤青的活动而已。
不知道他又是什么意思。
我去的时候已经是展览的最后一天,一群人已经开始收拾整理。
展览前言里写说是几个青年艺术家自行开车去旅行的故事。
很多照片,一些画,版画,等等,有点乱。
内容都是青海,西藏,云南,贵州一带风物人情,也包括由于非典的因素各地受到的影响。
我对所谓的艺术不感兴趣,匆匆的转了一圈。
真不知道杨鹏飞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赞助的不成?
快出门的时候,搬画的工人一失手把一张画掉在地上。
画得很简练,只是一个人在抚摸一只狗,好像猛然抬起头来看。
一点也不像小丁,画上的人长得一点都不像小丁。
可是我立刻拉住一个人问他,知不知道画上这个人在哪儿。
他一抬头在展厅里喊:“小四儿,小四儿。”
一个长头发的年轻人跑出来,穿着文革的时候那种绿军装,里面一件印字的t恤。
上面写着:“我们还要和没有钱旅行没有时间旅行的思想做长期的斗争。”
我看了这些,才注意到他的脸,长得非常清秀。
那个人问他:“小丁在哪儿?”
这个叫小四儿的看了我一眼说:“我哪儿知道。”
我走出很远,再回头看那张画,却发现他还在盯着我的背影。
145.
我知道,他回来了。
坐在他家的楼梯台阶上等。
没把握要等多久,也许他不会再住在这里。
就算他回来又怎么样?
我坐在那里,满脑子问题,却空白得没有答案。
于是抽掉了口袋里的一盒烟。
那晚上,他并没有回来。
我捏瘪了烟盒,回家去。
146.
女同学遗体告别那天,出奇的热。
她不愿意死在医院里,回了家,就一直坐在家里的一张椅子上。
她最后不愿意让他靠近,已经不能说话,就用动作用态度驱赶他。
我们看着她的遗体,一个人就好像骤然缩小了一半。
身体僵直在椅子上。只能给她垫成坐着的形态。
他没有哭,只是木然的看着。
我们几个一直陪他到晚上,把手续都办完。
有一个以前同宿舍的在广州出差,还发短信来问,办得怎么样,他情绪好不好。
他只是一直没有什么话说,很难说情绪好不好。
最后一起吃顿饭。
我点了菜,他忽然说:“拿瓶白酒来。”
我们其他4个人互相看看。
他醉了,哭了,
对我说:“你要是心里有什么喜欢的人,就早早下决心和那个人在一起。
不然以后一定会后悔。”
他抓着我的手腕,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紧的抓着我,对我说这些话。
或许是我坐得离他最近?
我不知道劝他什么好。
那天晚上把他送回家,他老婆一直为他忙活,直到他舒服得躺在床上。
“他瘦了好多。”她说。
我说:“是啊。”
她只是叹口气。
147.
我开车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虽然并没喝太多,但头晕脑胀。
意识都变得恍惚起来。好多次想起小丁。
在路上,撞倒一个人。
我惊惶失措,在车上坐了几秒钟想该怎么办才好,头很疼。
好在太晚了,街上似乎完全没有人,我下车,看这个人是不是死了。
摸她的脉搏,几乎是出于本能得为她做了几次心脏按摩和人工呼吸,
直到她确定她的呼吸和心跳都正常。
我坐在地上,看着她。一个大概60岁出头儿的老太太。
很乱。
我后来还是开着车走了,没有把她送到医院。
别问我当时怎么想的,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
第二天我就看到网上通报,银色的本田。
早上没有开车,坐地铁去上班。
虽然警方不知道车牌号码,但我总觉得是早晚的事情。
为什么当时不去自首呢,为什么不把人送到医院呢。
晚上回家的路上,还在想自己要不要去自首。
在地铁上看到一个长发的男子,我盯着他看,原来是展览里的那个叫小四儿的人。
和他说话的是……
他看到我望向他们那边,刻意换了个姿势继续和小丁说话,却让他看不到我。
车箱里人很多,我动都不能动。
我希望他能看到我。却似乎总也没有。
我自嘲的笑,不是都已经结束了么?
到站了,我下了车,站在站台上看着车箱。
小丁忽然站到门边,看着我,笑,把手按在车窗的玻璃上。
只是地铁开走了。
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对你说。非常想对你说。对你一个人,说。
148.
小丁替我去自首完全出乎我意料。
杨鹏飞气势汹汹的打来电话我才知道。
跑到交通队,托了人才见到小丁。
他只是笑,好像恶作剧或者开玩笑。
我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啊!!”
“我当然知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进来就出不去了。”
我气得话都说不出。
他却笑着对我说:“我回来以后还没有正经见过面呢,你不要这么气哼哼的样子。”
他说:“来,笑笑。”
“这就不是个游戏?”
“我没当是个游戏啊。就算我坐牢也没有什么啊。你不觉得是应该的吗?
我偷东西这么多年都没有被抓住,打架,
上个月我开车带那帮人去云南的时候偷越了国境。
还破坏别人家庭。这个那个的,难道不该坐牢么?”
“你!”
他笑着说:“你别管我啦,过好你自己的日子不就成了?”
我后来才明白他为什么说“进来就出不去了”,负责处理这个事情的队长,
他的儿子,就是多年以前和小丁在山顶上比车跌下山崖瞎了眼的那人。
我对他说了那天晚上开车撞人的不是小丁,是我,那车也是我的。
他却说:“他说他复制了你的车钥匙,开了你的车。”
我说我当时送同学回家,你可以去问他,路线时间都对得上。
他挥挥手说:“你不要为他开脱了。偷车,无照驾驶,开车撞人,事后逃逸。”
小丁的驾照被扣在青海了。竟然。
队长最终恼羞成怒对我嚷:
“就算证明人是你撞的,我也会把他拘起来。我这样说你明白了么?”
我去找杨鹏飞,求——他把小丁弄出来。
他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这不是帮我,是帮他。”
“他自己愿意犯傻就犯傻去吧。”他说。
这是小丁自己荒唐的决定。
149.
我跑来跑去,却什么都没能改变。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讲给宁听,她什么都没有说,好像深不可测的井,没有回应。
我一直坐在露台上,半夜,她走过来,坐在我旁边,什么都没有说。
天亮的时候,我对她说:“宁,咱们离婚吧。”
我猜杨鹏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