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靠近她的头发,她身上有女孩子的香,微微发甜的干净感觉。
我说:“你不要做傻事。答应我。”
她说:“嗯。不会了。这个晚上我才觉得和你离得这么近,比任何时候都近。”
我更紧的搂住她。
“我们其实很像的,对吧。”她说。
“嗯。”我点头。
她握住我的手腕,叹了口气。
66.
我没有和小丁说我和女朋友分手了。
我不想自己好像臭显配一样。
我过生日的时候,小丁给了我一块玉。
是知了的形象,刻得非常细致。
我说,这有什么讲究?
他说,我也不懂,听人家说是好意思就买了。
我去问,才知道,知了要在黑暗中呆十几年,才能出来在太阳下叫一个夏天。
我摸着那润的玉,笑。
寓意爱情吗?
可后来再想起才觉得,或许和昙花一现是一样的。
我们所见的,未必是光明,而不过是出来等着死掉。
和女朋友分手了却成了好朋友。
我变得只愿意和她说心事。
经常一起吃饭,上课,看书。
宿舍的哥们有天晚上终于忍不住问我:“你们是不是还好着呢?”
我说:“没有。”
他们说:“你丫忒假了也。好就好了,怎么还死不认啊?”
她的朋友也跑来训我,让我不要缠着她,
跟我讲她本来就这么脆弱,我还要折磨她到几时。
事情的最后,反而我们好像被禁止的一对,见个面说几句话都很困难。
67.
我喜欢他骑车带着我,我不喜欢戴安全帽,
在没有什么人的路上,靠在他背上,抓紧他。
风就在耳边,恍惚的,就以为这样就是永远了。
当没有其他人夹在我和小丁中间的时候,我以为就可以安心了。
可其实总有很多事情发生。
我总是对小丁发火,克制不住的。
他对付我的方式就是不说话。
经常的原因就是他还是会和别人比赛。
出了那件事以后,他不再让我去看,也从来不答应我不去了。
我想他骗我一句也好,可他只是说:“我做不到的事情,我不答应你。”
我当时又是手里拿着一把刀,恨不得杀了他。
怎么这么固执呢,怎么就不能体会我的担心呢。
我恶狠狠的看着他,手指都微微发抖,脑后的头皮阵阵发麻。
我这么生气,他却看着我,笑了:“我最喜欢你生气的样子。”
“说什么呢你。”
“你生气的时候,显得对我特别认真。”他还是笑。
68.
他只有在我面前脾气好,就好像我只为他怒火中烧。
小丁的师傅也就是车场的老板,
年龄和我爸差不多,长得好像弥勒笑笑的脸,却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小丁的徒弟叫老魏。
我经常去车场找小丁,就和他们都混得很熟。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看得出我和小丁的关系。
我反正不管那么多。
老魏一见我就说:“书生,又来啦。”
车场里接待的人很复杂。
我遇到过几次,有人来吵架闹事的。
一次我刚进来就遇到老魏,说,你可来了。正好来帮忙。
我跑进去才知道是小丁的事,他手里攥着大号钳子,
在一个停车间里关了落地门,没有人能进去。
老板正在门口砸门,说:“小丁,你要冷静。你把门打开。”
他们把耳朵贴在门上,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老板看见我,说:“你快把他叫出来。”
我都不知道是谁和他在里面,为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人来给我讲解。
我只是拍门,叫他的名字,结果越来越恼火,就骂他。
(后来老魏说:“你丫还真了不得,能说那么脏的脏话,一点不像大学生,吓着我们了都。”)
一会儿,门缓缓打开,小丁看着我,用胳膊抹了一下额头,一句话不说,走出来,
把钳子扔在地上,咣啷一声。
我才看见里面一个中年人从角落里爬出来,惊魂未定的落魄样。
我顾不上别人,只去追小丁。
这件事没有人再和我提起,我问老魏他也说不知道。
问老板他只是笑而不答。
问小丁,他就只知道抽烟。
我说:“那人是谁?”
他说:“我爸。”
“你要把他怎么样?”
“你不来,我一定打死丫。”他变得抑郁的沉默,深深吸烟。
再没有下文。
69.
97年的冬天。出了很多事,车场着了2次火,丢了几辆车,赔了不少钱。
然后就是春节前三天,老板忽然被抓起来。
小丁天天待在家里,我每次去找他就能看到成堆的烟头。
我问他,他就说,没事,挺好的。
我说,你每天都干什么啊?
他说,吃饭,睡觉,闲着。
他卖掉了摩托,又开始在地铁里转悠。
他变得话那么少,我想他有麻烦,我应该帮他,也逼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说。
我心里也明白,真正的忙,我,什么都帮不上。
那时候我正在进院实习中,天天很忙,周末只有一天休息。
他说,你忙的话就不用见我了,省得那么累。
结果为了这句话,我又对着他大吵了一通。
他听着我叫唤,却笑了,拉我入怀,我挣扎,他就继续笑着,然后吻我。
70.
三天以后,我在妇科看接生,没有想到产妇生了一对连体双胞胎。
胸对胸连接,好在两个孩子的器官都很完整,
转到外科,找了医生,动手术把小孩分开。
我们这群实习生就一直看着全过程。
带我们的医生说,这种事情,当一辈子医生都未必能碰上一次。
几个小时以后,我们从手术室出来,呼机上留着一个号码。
我看了那个电话,觉得是小丁,赶紧跑去回电话。
接电话的是看公共电话的老头,我和他说了半天小丁的样子。
他说那个小伙子等了一个小时,现在已经走了。
我想,他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还会再呼我吧。
我每隔十分钟就看看呼机。
没有声响。
那也许就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主任医生过来说让我们明天下午放假,我一笑。
既然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明天去找他,见面再说咯。
难得他呼我一次。
71.
第二天下午,我兴高采烈的跑去,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的旧锁换成了新的。
从窗帘缝往里看觉得东西一下少了很多,正对着窗口的那些整齐的白盒子都消失了。
这时候忽然有人用指头点了我的背一下,吓我一跳,我以为是小丁的恶作剧,
回头一看,是住在这院子里的一个老太太,她说:
“你不用看了,他已经走了。东西都搬走了。”
“他去哪儿了?”
“我哪儿知道。”老太太“切”了一声,摆摆手,
“你不要在这边乱晃悠了。人家以为你小偷呢。”
我跑到最近的一个公用电话去呼小丁。
站在旁边等,绕着圈儿等,坐在地上等,蛮横的不让任何别人碰那台电话。
看电话的老头想劝我想轰我想哄我,可是我眼神那么凶,每次都吓得他欲言又止。
5分钟呼一次,然后10分钟呼一次,然后15分钟呼一次,
然后5分钟呼一次,然后1小时呼一次。
没有回答。
那台电话竟然这么沉默,连一个错电话都没有。
直到天黑。
我在地上蹲坐成一团,老头拍拍我的肩膀,说:
“别等了。他要想回电话,早就回了。要是实在没办法回电话,以后也会找你。
你就是跟我这儿等一宿,我看都等不到。回家吃饭去吧,大冷天儿的。”
他看我固执,转身锁了门,
跟我说他不把电话收进小屋里,先回家吃饭去,让我至少等他回来。
他走以后,天上飘下很细的雨点。
我抬头,只有一盏路灯,傻呆呆的照着我的头顶。
雨掉在我手背上,我才看着还有细小的雪花裹在里面,化在我手指上。
我看着那雪花的融化,莫名的眼里两滴水就掉在雪花上。
我永远不会原谅他。永远不原谅。
我看着自己手上的疤痕,嘟嘟囔囔的念叨。
不原谅。
72.
我回想以前,想他是不是曾经透露过自己要离开。
或许只是我很木讷,没有敏感到能领会他的意思,没有在恰当的时机拼命留住他。
我只能拼命想拼命想拼命想。
在我们共处的最后一夜,曾经提到过离开。
他头枕着我的肚皮,我的手放在他胸口的疤上,他的手握着我的手腕。
随便闲谈,和他说起我的同学,谁离开了谁。
我问他——嗯,是我先说的,而不是他先——“如果我离开你,你会怎么样?”
“那我能怎么样。离开就离开呗。”
我“啪”的拍在他身上:“你都不试图挽回?”
“离开有很多种,比如到另外的世界去,那我没有办法;
到另外的地方去,那你去的话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或者要和别人在一起,那你一定更喜欢他需要他,超过我。
那这些,我又能怎么样?”
“哼”,我很不满,我心里想,真的会遇到更喜欢的人么?
但嘴上却不愿意说任何一句肉麻话。
沉默了会儿,小丁问我:“如果我离开你呢?”
“如果你找别人,不,如果你爱别人,我就杀了你;
如果你离开北京,我就跟你走,……”
他笑,说:“傻话,你不上学了?你不当医生了吗?”
“那怎么办,难道看着你跑掉?”我想想说,“或者我在这里,一直等你回来。”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感觉到他似乎笑了。
我说:“还有,我觉得,你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他翻了身,爬上来,趴在我身上,呵呵的笑,说:
“我真服了你,你怎么能这么正经的说这些傻话。”
73.
老头吃了饭回来,手里拿一个饭盒。
跟我说:“你还打算等多久啊?吃饭吧。”
饭盒里都是饺子。
已经是春天了,但他小屋里的炉子还点着。
这样的天气显得异常温暖。
我什么也不想吃,盖上盒盖又放在他桌子上。
他抽烟,看着窗外,对我说:“昨天也有个小孩在这儿等电话。”
是小丁吧。
“等的时间没有你长,他后来问我,有没有做过明明知道自己以后会后悔的事情。
我说,做过,不过以后就明白也都算不得什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笑笑,就走了。”
我听老头说完,也走了。
雨夹雪还在下着,走出小屋打了个寒战。
74.
女朋友,嗯,是前女朋友,在实习期间被一个胖乎乎的住院医追求。
我说,他啊,简直就是骗小姑娘。好色的猪。
女朋友说,他人不错,对我很好啊。
我“哼”了一声,耸耸肩。
她说,你怎么了?我觉得你最近情绪很差。
我说,是么?我一直都是这样。
她不再说话,沉默的走在我身边。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她低声问。
“没有。”我恶狠狠的回答。
我在一小时之间扔掉了和小丁有关的所有东西。
装在一个塑料口袋里,扔进要焚毁的医疗废物通道。
莫名其妙的,手一直抖,看着手指的疤都让我觉得被人砍中。
恨之至此。
75.
动了念头要离开这城市,这些人。
开始看gre,他们说,你晚了,你马上都要毕业了。还考试吗?
我不管。我只觉得我需要拼命做事,拼命的让自己变得很忙,才能不去想。
我宁可每夜梦里出现的都是英文单词,也不要回忆过去。
可还是经常惊醒。
对很多事变得敏感,比如,烟草的味道。
为这个和同宿舍的人大吵一架,几近动手。
再比如,在内科实习的时候,有天来了一对男孩。
其中一个胃痛得厉害,另一个一直握着他的手。
两人说话都很轻,柔声软语。
我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继而暴怒,把没病的那个轰了出去。
做胃镜很疼,前面的小孩呲哇乱叫,痛哭流涕
男孩问可以不可以让他朋友进来陪他。
医生是很温和的,笑笑说:“可以啊。”
小孩的妈妈一直陪着她。
医生转头对我说,“你把那个人叫进来?”
我说:“这么多闲人在这里不好吧。”动也不动。
那男孩还好,一直忍着疼,硬撑。
检查发现他胃壁上有一片不小的溃疡。
他做了胃镜出去坐在长椅上,他的男朋友过来,坐在他旁边。
他靠着他,哭了。
我看着他们,觉得全身发抖,跑到卫生间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
一拳打在镜子上,手指上扎满了碎玻璃。
一个病人从隔间里出来,吓了一大跳,撒腿就跑。
我只是喘气,觉得全身都在抖,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76.
97年的夏天。最大的事件就是香港回归吧。
那天我的老师给我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留校读研呢?
一个直升研究生的人决定申请出国了。
我刚要拒绝,他说:“我已经和你爸妈谈过了。他们都希望你读研。”
想来是他看到我拼命读g,先斩后奏。
我说:“如果读的话,能转方向么?我不想学临床了。”
他大惊,说:“为什么啊?你可是当医生的好材料啊。”
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
在急诊实习的时候,曾经两个醉汉打架,一个用碎酒瓶划伤了另一个前胸。
带我的医生说,来来,你缝合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