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⒐馄鳌
——那应该是灯笼鱼吧!或者是鲛鱲鱼,不……鲛鲸鱼有发光器吗?
一路上,死缠不休的浓雾,在睫毛上凝结了几滴小水珠,水珠与街灯兆线交融,整个视线眼膜都映出了彩虹。发丝、皮肤、外套都被汗水浸湿了。只见他不停擦拭脸庞。
雾愈来愈浓了,浓到四、五公尺外部无法看清楚。就像眼睛被蒙住一样,原本可以用来辨识方向的住家环境,此刻也像陌生的街道。大马路还好,但一进入巷子,在迷宫般的小通道拐了几次弯,眼前就成了毫无记忆的陌生景象。
昏暗浑沌之中,突然现形,瞬即又融入背景。他暗想,这像极了记忆的片段。平时可以看见整体景象,而眼前却只能一小段、一小段地摸索,印象的改变奂有如此大的差异吗?
——雾的迷宫?呵呵……感觉好像小说书名!
竖耳细听,只能听到自己踩在砂石地上的脚步声,整条街道是一片死寂。偶而,远处传来几声似是一时兴起的犬吠,反而令他安心。
不知不觉,明明曲折转弯,却发现人已站在没有岔路的长长小径上,左右两侧都是高过两手伸举的高墙。小径持续蜿蜒,不见尽头。
——看来真是迷路了,但还是得……
他,曳间了,自幼心中就有一个小小的疑问,为什么世界会这样连续不断?
对当时稚小、只知惊讶的他而言,这应该是内心无法承受的痛苦疑问吧?他经常询问自乡下来访的叔叔..“叔叔是从乡下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这里来的吗?”对于这个常被反覆问到的问题,叔叔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因此都只回答:“恩,是呀!”在遇到突然来自远方的访客时,他也同样会热切提出这个问题,但从来没听到能让这男孩满足的否定答案,甚至针对这个问题的含意是什么,也没有人间过小男孩。
这让小男孩更加坐立不安。带着他在路上走时,男孩彷彿会在人声鼎沸的喧闹中听见什么似的闭上眼睛,双观应该也是那时候发现他有这样的习惯吧!
那个时候,双亲也发现,这男孩有时会在三更半夜,对着挂在客厅里的大镜子,低声呢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夜雾肆虐得更浓了,有时候,眼前一切景物全都没入雾中,而绵延的小径依旧无止境地向前伸展。就算小径可能会引他前往任何地方,但曳间自有了然于心的确信。
——巨人就睡在前方。没错,那个庞大无比的可怕家伙一定就蹲在前方等我……我确实有这样的感觉……就算….
曳间接着想到的是,距离他反覆询问大人那个问题两年后的某个情景。
每天早上送来的报纸上,都有一个叫“天气图”的怪版面,天气图上都会出现一些像是羽毛毽子的羽毛密码。正以为那就是羽毛图案时,却又发现那应该是恐龙的背部曲线,婉蜒跨过天气图。他可以理解那些像密码的图案,是用来表示天气的记号,但就是搞不懂曲线代表什么。
少年试着询问父亲..“爸爸,这条线是什么?”
但是,他听到的却是从未听过的说法。“喔,这个吗?这是“不连续线”。”
“不连续线?不连续线是什么?天空有那样的东西吗?”
“不、不,不是的,这表示,这条线的上方与下方空气温度不一样。”
“是不是说,到了这条线的位置,温度就忽然改变?”
“就是这样。”
我到底听到了什么?当时,曳间有遇无数次的反刍。
雾气在发丝、皮肤、衣服上凝成水珠流泄,每次低头步行,就从鼻尖、下巴滴落。
——或许在这样的浓雾里,就可以跨越不连续线。没错,或许我已经跨越了。
突然,两侧的高墙消失了,曳间被抛入茫茫的雾海里。继续走了几步,回头一看,细长的小径已融入蓝灰色的黑暗。再度回头望向前方的幽冥,似乎在搜寻黑暗中的潜伏者。
在无边无际的雾海中继续前进,黑影突然伸展出现,那就是睡眠中的巨人,在深邃的铁丝网另一边,映落比想像中大上十倍、百倍的巨大影子。一座变电所!
黑暗中耸立的高压电塔,白皙并列的绝缘碍子,绵延直达远方的高压电线。更远的地方,流泄飘缈的红色灯光。
曳间就像全身溼透的老鼠一样呆立不动……我到底看见了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水珠不断滴落,难过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我就是为此而精疲力尽…。。。
——然而,就算如此……
曳间无法持续这样的想像。雾愈来愈浓了,丝毫不理会曳间的想像,浓雾持续压境而来。隐藏浓雾之下的,只是无始无终的空虚时间。所以,曳间只是站在那儿,被雾气湿濡、全身不停发抖地站在那儿。在一片乳白色中,自己的身影都被拭去了,像是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
2。黄昏的街底
天空突然变得像黄昏,锯形云以可怕的速度疾驰。
——是强风吧!
根户真理夫抬头望着瞬间被刺眼的翳影包覆的天空。由于在玻璃墙内侧,所以眺望强风吹掠昀云层时,姿势也随之微微侧倾。
“你在看什么?”桌子对面的真沼宽打盹似地侧着头问道。他那手臂缠住木椅,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的姿势,像极了即将幻化为月桂树的塔芙妮。当然,希腊神话里的塔芙妮是个女的!
“没有,没什么。”
不等根户回答,真沼再次闭上眼睛。
根户的视线悄悄移向真沼。蓝白色的云影缓缓爬上裸露的颈子,可能是因为长发垂到睫毛附近,所以看起来呈现淡蓝色。缓慢的呼吸气息,肯定是心满意足的睡眠。
幸福的睡眠—
根户心想,这画面似乎见过。并非体验过,而是酷似很久以前就持续存在心底的画面。虽然忘了是与何种回忆共同存在,但这却是最后的画面。
蓝黑色的云朵反覆扩展又撕裂,层层卷叠。掠过大街的阵风,让行道树的树梢弯成弓状,恍如罹患疟疾般地颤抖。根户总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听到树在哀嚎,而沙尘以惊人的气势急速飞过,则应该是合唱吧!
隔着一层玻璃的屋内,时间却佣懒地缓慢下来。
——问题是……
根户啜饮没暍完的咖啡。
——该是考虑毕业研究主题的时候了,虽然决定从整数论方面切入,但要列举什么呢?
真沼的头突然不停颤抖。梦到什么了吗?瞬间,鼻息似乎有些凌乱,但不一会儿,再度恢复了安详。
——若是这样,不知道非实用性的友爱数(友爱数,数学名词,指称若两个数字彼此的真因数之和等于对方,那么这两个数字则称为友爱数。)适合吗?就从数丛里挑出几个来,然后再继续深入探讨……说实话,影山这家伙也太慢了吧!好不容易让真沼的心情好起来,不过,再这样下去,连我都想睡了。
避开暗红色砖墙隔间,望向入口,仍不见影山敏郎的踪影。
——可不能让美少年在眼前睡着了!
抱着不安的心情环视店内,几乎没有客人,但根户忽然发现一对还只是小学生模样的男女。他们是在这种奢侈的咖啡店里约会吗?茫然望去时,男孩托腮的手放到桌上,开口了。
“妳要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
“那就走吧!”
两人同时起身。几乎同一瞬间,真沼突然跳起来。根户吓一跳,不停来回看看走向店门的两个小孩,又看看真沼的表情。真沼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了,感觉上,他半开的嘴巴中就要说出什么话来,却又硬生生地被咽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忧郁表情。
“怎么啦?”根户好不容易开口问。
这时,真沼沮丧得低垂着头,根户完全猜不透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如此严重地打击真沼。
短暂犹豫后,真沼喃喃的声音像老人一样沙哑。“你……刚才听到那两个小孩说的话吗?”
“恩,怎么样?”
“我是听不太明白,不过可能是这样吧!“妳要去哪儿?” 、 “哪儿也不去!” 、 “那就走吧!”是不是这样?”
“没错,是这样。”
真沼缓缓拾起脸来。虽然脸颊终于恢复红晕,但忧愁的翳影依然沉重披覆在睫毛上。或许,那是笑意也说不定。
“最近,我觉得这里很怪。”真沼轻敲自己的额头,“脑子里思考的事好像被偷走了。不只是这样,某段期间的记忆也丧失了,大概我的脑筋出了毛病吧!”
“等一等!那可是曳间的专长。”
“没关系,你听我说。对了……可能是我在写诗的缘故吧?所以,脑袋里经常会浮现某些词句。虽然那些词句偶而也能立刻化为诗句,却非常稀少,通常都只是在脑海中盘旋,有时候则会持续漂浮。刚才的几句对话也是那样。”
“是偶然?”
“如果是就好了……不,大概是偶然没错。只是最近常会发生这种事。”
“那么,你想到那些词句是什么时候的事?”
“恩,将近一年前。”
“这么久了?”
沙尘打在玻璃上,发出哗啦声响。天空黑暗混浊,沉淀淀的,彷彿马上就会下起雨来。根户看着手表,影山已经晚了将近两个小时。
“上次也一样。我走在马路上茫然思索时,毫不在乎地把想到的词句告诉擦身而过的男子,而且这种情形也不是只有一次两次。”
“怎么会有这种事?一定是心理因素。若不是偶然,也没必要放在心上,一个人有预知能力没什么不好。”
“你觉得事不关己?”
“不,我是说具心话。所谓的超能力,绝对是有胜于无。”
“真惨!”真沼苦笑,望着沙尘飞舞的窗外。与人交谈:心情应该可以轻松几分吧?或是,我说的话让根户混淆了,他反而觉得我很可笑。
街道似乎急着迎接薄暮的到来。这一天,影山最终还是没现身。
3。三劫
“曳间?不知道。”仓野贵训的视线仍留在棋盘上。
仓野与雏子都不觉得闷热吗?甲斐良惟边想边回头。从窗户能够看见的太阳残像化为黑影,追掠过甲斐的视野。
让棋石在棋盒里发出声响的应该是久藤雏子!声音忽然停止,抓起黑棋,巧妙地滑动棋石发出声音。坐在对面的仓野更换盘坐的双腿,托腮,再度沉吟。倾斜的阳光伸展到棋盘座附近,连榻榻米上的反射亮光都很眩眼。重点在于,这让整个房间如烘烤般酷热!但是,仓野的身体几乎整整一分钟动也没动过。
“怎么了,今天特别认真?”
听到甲斐的声音,仓野像是初次注意到似地笑了。“我们在下计子战。”
“什么计子战?”
“就是赌棋的一种。每输赢一目一百圆,十目就是一千圆,若是相差达一百目,就得赔一万圆了。”
“嘿,这有意思。现在情况如何?”
“因为让四颗黑子,不很轻松,何况雏子的实力也很强。”
雏子微微吐舌,这种十五岁般的动作和容貌,让人联想到可爱的洋娃娃。
“应该下在这里吧?”仓野自言自语,拿起白棋子。随着棋石一声碰撞,落在棋盘上,然后叹息,一手伸向已经凉了的茶水。
“雏子,别输给仓野,吃掉那边的白子。”
“别干扰棋手!让你这么一说,我更迷糊了。”她把捏在手上的棋子放回棋盒,摸摸脸颊,时而摇头,大概是在烦恼有几手棋不知该如何选择吧!
依甲斐所见,盘面应该要进入中盘战了。虽然甲斐自己不下围棋,但是因为与仓野交往,也略知一些简单的规则。
“对了,仓野,你是几段?”
“大概五段左右!”
“这么说,雏子应该也有初段实力了?”
“应该吧!”
“嘿,我还以为你顶多只有四、五级呢!真是大错特错,完全看走眼了!”
甲斐并拢双膝,低头致歉。但雏子似乎没空理会,表情严肃地摇头考虑该如何落子。
对于黑子的棋着,白子这次几乎是毫不考虑地应手。雏子的神情有点意外,但可能是没意料到对方的落棋点,只见她喃喃低语..“这可麻烦了!”
仓野慢慢回头望着甲斐,竖起姆指,便了个眼色。
“怎么,下一着起死回生的妙手?”甲斐问。
仓野露出洁白牙齿,笑了笑,然后点燃取出的香菸,吸了一口,吐出细细的烟雾。
“对了,刚才我问过你的事……”仓野说道。
“喔,对了对了,那家伙最近完全不见人影,昨天我还去他住处看过,也不在。问其他人,也说没看到。他到底是怎么了!”
“哦,是吗?那么,多久没见到曳间了?”
“应该有两个月了吧!”
“两个月?今天是七月一日,所以是从五月?五月……五月,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