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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根本不是紧追在撤退将士们身后的敌军,而是向来就积怨深厚的故旧之子!
“余将军!怨有头债有主,您与玄敬将军再不和也不能拿他儿子和几百名弟兄的命撒气啊!”重重跪倒,石德把头磕得一片血红,每一声都沉闷得像是狠狠敲打在周围将士的五脏上,卷起扭曲的痛与愤怒。
“放肆!将军为的是保全宣敬城,岂是你所言的那种假公济私之人!”余渡飞身侧,向来善于阿谀奉承的中年副将光火的打断了石德的抗议,见周围无人愿意动手,一怒之下——亲自冲下了城墙,赶到巨大的城门前威胁迟疑不决的守乓们:“听见没有!立刻关上城门!绝不能给胡人任何闯入的机会!动手啊——谁敢不从军令,立斩个赦!听见了没有——”
“余将军——”石德还在悲嘶,但剌耳粗糙的关门声已隆隆的把一切画上定局。余渡飞苍老干瘪的唇生硬的抿成了一条线,无言地望著越来越接近宣敬城却也越来越穷途末路的将士们,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前方,已经无路可走了。
兢兢业业了半辈子,他求的其实个过是能卸甲归田,颐养天年而已。不求有功但愿无过,一开始,他只是不想临卸任前留下劣迹让督军特使上禀朝廷;然而,他为了小错撒了谎,却从此以后不得不用接二连三的谎话去圆那第一个骗局。渐渐地,谎言与阴谋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是他自己亲手将脚下的一步小坎,掘成了如今无底的深渊。
游玄敬,你地下有知的话,怕是又要对我的愚蠢,嗤之以鼻的嘲笑不已了吧……
“城门!城门要关了——”
“可恶啊啊啊——难道是让我们就这么送死吗?!”
好不容易鼓舞的士气在吵杂的惊吼声中荡然无存,游尚铭一边勒马呵斥著失去希望后丢盔卸甲四处逃窜的士兵们,一边沉默不语地深深凝视著慢慢合拢的高耸城门。还有半里不到的路里,眼看就要甩脱胡人的追击了,难道他们豁出一切拚命到现庄,只为了这样一个结局?
半里的路,催马再快比快不过城门关闭的速度,后面的敌军显然接到了汪子林的暗示,根本不在乎宣敬城里大批的守军会倾巢出动,丝毫不顾穷寇莫追的兵家大忌,—路撵著他们兵临城下,大有不杀光汉人的这队前锋誓不罢休之势。
“小凯,你的轻功应该足以逃生,你快走吧。”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吗?那他也认了,但至少他得让那个为自己而来的少年及时离开,毕竟季凯还那么的年轻,他不该也不能死在这里。
回马持剑,游尚铭正欲反身向涌来的胡人迎去,去被自己转头所看列的景象震撼当场!
犹如被施展了什么法术一般,他愣愣地望著身后俊颜沾血的季凯。只见白衣红透的少年此刻稳如泰山地立到了马背之上,虎目微眯,凌厉的目光含著蓬勃的杀机,牢牢锁住快要合拢的两扇巨门间晃动的身影,紧接著,他仿佛确定了似的,缓缓地,—寸寸挽开从胡人那里抢来的长弓,无声无息地搭上一支坚固的羽箭,展臂,张弦,弓满如月——
“——!”刹那间,游尚铭捕捉到少年虎目中意图吞噬一切阻碍的凶悍!周围喧嚣的杂乱归于寂静,他听不见耳外之声,看不见心外之物,所视所感,唯有眼前英姿飒爽,凛然威武的浴血少年,以及其手中闪电般离弦而出,疾飞破空的长箭!
“……”胸行成竹地瞪视著自己射出的箭不偏下倚地没入城门间中年副将的胸膛,十二成功力力道十足的将半里外的目标射得站立不稳向后仰倒!确认中年副将恻地后震惊的守兵们呆立当场已然忘记了关门,季凯傲然地笑了笑,扬鞭一马当先地向半开的宣敬城门冲去:“游尚铭!说什么逃不逃的傻话呢?还不快带大家入城——”
“小凯……”生死—线,胜负—瞬间已作定局。率领著还处在震惊中的余部追著季凯回城而去,在策马追赶上季凯的同时,游尚铭戏谑地绽开—抹坏笑,单手持缰,一把扯住少年飞扬的发带,散下了那一头不羁的黑发。
“姓游的!关键时刻你又捣什么乱啊——”气结地甩了甩凌乱的长发,季凯凶光毕露地白了笑得让自己发寒的青年一眼,不明白对方是吓傻了还是乐歪了,现在他们就夹在内忧外患之间,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要作戏给谁看?!
“小凯,找刚发现……有件事不太好办了。”
“……什么事?”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本能地,季凯顼感到了一丝不妙……
“呃,虽然才拒绝了你又说这种话不太好意思,但是……没办法!唉唉~谁叫小凯刚刚的样子实在是太帅气了!所以……我想,小凯啊,我估计是真的爱上你了呢!呵呵~~~”
“……这个也是你计划中的权宜之计吧?”冷静!现在还不是能气死的时候!
“怎么能那么说嘛!小凯啊,我都说了这回是真心的哦!”
“你不是在牢里和拜月族那边都重申过你是不会喜欢男人的吗——”
“话不能这么说。小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开始对男人没有感觉,但被你这么—个年少俊俏帅气勇敢武功高强又身居高位的御史大人屈尊纡贵的在牢里那样激烈的告白,再加上你几次三番的舍命回护,生死追随……别说我游尚铭的心是肉长的了,就算是块木头,也该开窍了!不是吗?呵呵~~”
“……”不、不是吧?!这话听著怎么这么耳熟呢?张口结舌地瞪著笑得非常诚恳,目光真挚得剌眼的游尚铭,季凯明明记得自己刚刚潇洒的赢了两方的人马,却偏偏感觉此时此刻输给了眼前的这一个人:
“姓游的……他X的——你究竟玩、够、了、没、有啊啊啊啊啊————”
第九章
入夜的宣敬营,军帐外,负手而立的白发将军一夕之间苍老了太多。
“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余将军。你现在只能相信我们,照我们说的去做,否则,你连一丝瞒天过海的希望也不会有了。都已经走列这一步,你还想抽身吗?哼哼……”
“我早就抽不了身了。”深入骨髓的疲惫压垮了武将的脊背:“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害我又助我,助我也不过是更深一层的害我……本将已是你们掌中之棋了,只是这一局棋,你们又想下赢谁呢?”
“下赢了谁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是不是能赢这轮棋局。”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输得沦落到今天作尔等棋子吗?”
“……”
“呵……怪只怪我这一生,总是太想赢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冤家宜解不宜结。
如愿以偿的坐上了返京的囚车,季凯却丝毫没有一切不幸即将结束的雀跃。
自从那天听到游尚铭的告白之后,他脑子里就一直回荡著“跳进黄河也洗个清了”这句俗话……仔细算来,他会落到今天这个与男人再也撇不清关系的境地,怪也只能怪他当初非要争一时的意气,指望能够在“情场”上扳回一局,趾高气扬的甩掉屡次耍弄自己的游尚铭以满足他那业已伤痕累累的虚荣心。
现在可好,真假混淆,是非颠倒,他本以为老天开眼,终于让游尚铭被自己钓上了钩,眼看就该轮到他义正词严不留情面的狠狠拒绝掉对方了。谁知,他准备的那些冷嘲热讽还没来得及说完开头,就被游尚铭温软的一个微笑驳斥得片甲不留。
“游将军,就算你这回说的是真心话吧,但是很可惜,我季凯根本就不喜欢男人。之所以在地牢里那么欺骗你,也只是为了报你先前把我蒙在鼓里的一箭之仇罢了,你不要当真呐!虽然我承认这种报复行径是幼稚了一点,可……”
“小凯。”
“嗯?”
“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说了。”宠溺的笑了笑,游尚铭纵容的摸了摸季凯的头,丝毫不在乎他在睑色铁青的将士们面前毫不留情的削了自己的面子:“其实我心里也清楚,我不该因为所谓的计划就将情啊爱啊的当筹码乱说,辜负了你的一片情谊,伤了你的心……你如今不肯接受我也是我活该报应,你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等等,谁说我这是气话来著?!”鸡同鸭讲的眨了眨眼,季凯发现周围的人除了自己之外好像每个人都明白了游尚铭的言下之意。
“难道说,我一会儿追求你一会儿划清界限的你都不生气吗?小凯~~”
“废话!我当然生气——”被这样设计玩弄都能不生气的话,他早就修炼成仙了。
“所以嘛,你还正气头上,我不勉强你立刻就接受我的歉意和感情。但我是说真的,小凯,我喜欢你,这一回绝不骗你。你愿意相信的话是我的福份,即便你再也无法相信我了,我也会默默的喜欢下去,不再食言,我……等你回心转意。”
“……凭什么你在等我就得回心转意啊?!哼!姓游的,甜言蜜语说得次数多了就太假了,山盟海誓发得次数频繁了就不值钱了,您的钟爱……恕我季凯不稀罕!哈哈哈哈——哈……呃……”畅快的吼完,嘴上爽快了可心里却空荡荡的有点发虚,思及昨夜目送对方离开时自己那周身宛如破雷连续劈中的颤栗悸动感,季凯缓和下戾气,刚想为了将来可能会在彼此之间发生的什么退让一步,抬头却正对上游尚铭满含歉意和柔情的受伤凝视。
不、不好了!倒抽一口气,季凯骤然醒悟,不知不觉地,他的回答已经欲盖弥彰的在人前承认了自己对游尚铭确实曾经有过点什么不言自明的期待。
“我、我说错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的……”他不是想看九死一生逃回城的游尚铭露出那种强颜欢笑的痛苦眼神啊!可是不对,他好像就是为了让对方也尝尝受伤害的滋味才这么说的。但那样也不对,这么说了不就代表自己是由爱生恨,横竖是先喜欢上的那一方便宜了这家伙吗?不过自己也确实不能说对姓游的一点想法也——
“小凯,呵~别著急了,你不用解释的,真的,我懂的……”
“……哦。”是吗?可关键问题在于,他季凯自己反而搞不明白了啊!啊啊啊——
到头来,目前季凯唯一可以得到的明确结论就是:拜某人顶著一张比灶台还厚的脸皮所赐,自他进营至今,对方先后三次的告白真假暂且不论,反正是上至晏朝守城将士,下至远道而来犯境的胡人,中间还加上行踪神秘的整个拜月族……反正是个人就知道了他季凯与游尚铭早已断袖合欢且他还是作下面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又是一声仰天长叹,看也不看囚车另一端身著囚衣还春光满面的患难之“友”,季凯强迫自己转过念头,去思考比较迫切的问题,就比如说:他和游尚铭送京受审的阶下囚身份。虽然或多或少,季凯还是感激那天余渡飞睑色发黑的抢在自己被游尚铭气昏前厉声发话,及时把他们一个按照私出军营临阵不知去向为由,另一个按照私离军营射伤朝廷命官、且事后大言不惭地冒充御史又举不出证据为由,双双押入赴京受审的囚车一路南下。但是,太过合理的处置方式却给人格外不对劲的感觉……
余渡飞作梦都想杀掉眼中钉游尚铭与坏他计划的自己,这谁都知道。
游尚铭乃是堂堂三品武将,自己情急之下“冒充”的又是一品的御吏大人,这种程度的案件宣敬城一个边塞之地无权审理,只能押入京师听候上面发落,这也是晏朝人尽皆知的规矩。
奇怪就奇怪在,余渡飞应该清楚自己的把柄太多,放他们二人进京实在不智。万一审讯的时候他们把宣敬营发生的那些欺上瞒下,通敌卖国的阴谋抖出来,余将军绝对脱不了干系。就算是当时迫于营中将士们的压力,余渡飞不得不暂时装模作样的将他们俩收押送审吧,可依照季凯的经验,对方应该合理利用这一路上层出不穷的机会埋伏手下杀他们灭口才对啊?怎么眼见都赶了一半多的路程了,押解他们的官兵却丝毫没有要动手的趋势?
到底余渡飞在盘算什么呢?对方的机关究竟埋伏在哪里呢?敌人这么有恃无恐是否倚仗了谁呢?还有就是……旁边姓游的那个家伙打算用那副让人头皮发麻的深情目光“奸”视自己到什么时候呢?!可恶——
“你看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