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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沉有些尴尬:“事急从权。你象块火炭,我给你退烧。”
我想起他可冷可热的古怪功夫,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忽然伸手抱住他:“你再运功试试,真能退烧?”
他的身体明显的僵直,忽然从我怀抱中逸去,落在地上。“烧已经退了。还是不要接触。男女授受不亲。”
真是山芋!
那个厨娘端了一个很大的托盘进来。两碗清粥,几样小菜,几碟子咸菜,还有些玲珑小巧的包子点心。看上去非常可口。嗯,是我俩的早饭了。
可是,还有一样,足以立刻击碎我所有的好心情好胃口。一大碗乌黑粘稠,热气腾腾的药汁。比昨天还要的黑亮,还要多。
我满脸悲愤的看向楚沉。他轻轻道:“昨夜重新请了个有名的郎中,给你重新抓药煎的。”
不要!我立刻重新钻进被窝,蒙上被子,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拖了出来。楚沉!臭山芋!我恨你!
那个厨娘自我介绍了一下,姓冯,是个寡妇。大家都叫她冯嫂。楚沉说,他昨夜原想找个小丫头给我擦身的,可是大家都知道我的房间隔壁死了人,死活都不肯半夜过来,任楚沉出多少钱也不干。只有冯寡妇自告奋勇过来。
“谢谢!”我诚挚的对她说。
她憨厚的笑了一下:“哪里!都是我那逆子小山作孽!要不是他莽莽撞撞的,将姑娘挤下河,姑娘又怎会生病?我也就是希望弥补一下小山犯下的过错罢了。姑娘谈何感谢?”
忽然想起那个小山,不由恨恨的看了楚沉一眼:“冯嫂,你的儿子回来了吗?”
冯寡妇顿时笑成一朵菊花:“回来了!这孩子转了性!破天荒带了些钱回家,还给我买了好些吃的东西!难为他有这份心!一直以来,他只知道一次次的连蒙带骗,把我所有的钱都骗走了,都扔进赌场了!”
是吗?好像不是件好事。我转动起脑瓜,可是我的脑子好像被烧坏了,一转就疼得很。只好什么也不想。
楚沉慢条斯理的吃完饭。然后过来喂我。我很有骨气的拒绝了。对于一个刚才非常粗鲁生硬的灌我吃药的人,我拒绝再次接受他所有的好意。
中午又被楚沉捏着鼻子灌了一大碗药。我对他彻底死了心。照例拒绝接受他喂的饭。
下午睡在床上百无聊赖,继续怀念射日庄。忽然平静的松风居响起了一声似曾相识的凄厉哭声:“小山!我的小山!你们不能抓走他,他是冤枉的!官爷……”
嗯?是冯嫂?完了!果然出事了!怪不得早上听到她的话总觉得忐忑!
“山芋!”我焦急的呼唤着,从床上爬起来,脚下一软,被楚沉拎上了床。听见他的叹息:“我去看。”
楚狐狸一缕白烟一样冒出了门,很快又冒了回来。
“有客人那夜瞧见小山,呃,男小山,从死人房中出来。”楚沉道。
“所以就抓走他?怀疑他跟凶案有关?不是说是那人自己吃错了茶死掉了?”
楚沉忽然摇头:“仵作确认那人是死于钩吻之毒。衙门不相信是他自己误食,许是有人将放着钩吻花的茶罐放在那人房里。再说,还有胸口那一刀。”
“那一刀不是那人死后才刺上的?”
楚沉伸手抚过我的额头:“烧糊涂了?那一刀至少说明有人想要蓄意杀他。”
夜里又发烧。不知道是不是人发了烧耳目特别的灵敏。冯嫂压抑的低声啜泣在静谧的夜里分外的清晰。我恨自己的柔弱,怎么泡了一下水就会病的这样重。正是关键时刻,很多人需要帮助,可是我却躺在床上无力的呻吟。
楚沉照例在床边暴走怒吼。“庸医!”他一次次嘶声叫唤。一次次跑到床边试我的体温。终于叹了一口气,出门打了冷水亲自给我降温。
“我不看。”他强调。
“你不是有发冷的功夫?”虽然很难受,我的头脑还是很清醒。
他支吾着:“要贴身抱。会……走火入魔……”
我昏昏沉沉的笑,再次拒绝他的好意。“没事,烧两天就好了。我只担心冯嫂。”
楚沉又叹气:“一颗小心,怎有这多担心?”
我迷迷糊糊的睁眼,他正无奈的瞧着我,漂亮的星眸里绿光幽幽。“习惯了。从小大人就教育我,要以拯救天下弱小无辜者为己任。”
楚沉再叹:“凭你?一个小小人?”
“还有射日庄。”我强调。
“射日庄尽是烧包。除了宁墨。”楚沉终于下结论。
怎么会?我一直觉得宁墨最烧包来着。
楚沉最后一次叹气:“男小山不是凶手。我会还他清白。你睡。养病最重要。不要多想。”
云州纪事(四)
早上烧又退了。不幸的是楚沉再接再厉,又找了个郎中。三碗药变成六碗。我不要活了!可是楚沉比宁墨狠心好些。每次都恶狠狠的抓住我灌药。我绝望的下了决心,等到病好,一定立刻逃离这个铁石心肠的恶魔!
楚沉要出门。我一定要跟着他。他犹豫了半天,终于为我雇了一顶轿子。“留你一人,我不放心。”他微微侧目,眼里忽然起了温柔。
来到那天我落水的地方。楚沉转眸瞧我:“这就是上次男小山撞你的地方。能猜到他撞了你之后去哪儿?”
去哪儿?我苦思冥想。“附近有什么地方?”楚沉笑着提醒。
附近?哦!我知道了!“水果铺子!”
楚沉黑了脸,嘴角抽动:“水果铺子?他去干啥?又不是你,这么馋嘴。”
他吩咐轿子继续往前行。路过一处地方他喊了停。我掀开轿帘。是一家铺子,那铺子门口贴了一副对联。
莫问上当不上当,
且把死钱变活钱。
哦。瞧着词里的意思,是家当铺。当铺?小山来当铺干什么?楚沉扶我进门。真是不济,病了几日,脚下跟踩棉花一样。
矮胖的掌柜过来招呼,弥勒佛一样的慈眉善目。楚沉开门见山。“初七那日,画上这人过来当东西,当了何物?”我好奇的伸脖子看画,嗯,一个有些顽劣泼皮的少年,大约十三四岁,果然有双叛逆飞扬的眼睛,但也并无十分的狠毒之色。依稀认得确实是那日撞我之人。
弥勒佛立刻变了脸色:“不记得,也没有必要告诉你们。”
楚沉不动声色,衣袖过出,随手将一块大石头化成了齑粉。
没想到此举竟然有恢复记忆的功效。
掌柜的立马一拍脑门:“哦!是东城那个小泼皮小山!想起来了,是是是,他那日来当了好几样物事。”
脚下飞快,搬出好些小玩意。我仔细看去,是些个身上的饰件,包括一个翡翠的鼻烟壶,一些佩饰,一条镶金的腰带。
我瞧见一个眼熟的佩饰,拿过来细瞧,不由咦了一声。这不是我那日丢掉的环佩?难道不是掉进水里了?
抬眼狐疑的看向楚沉。他正拿了另一样东西出神。一件小小的玛瑙螭龙腰佩。很面熟的雕刻。我忽然想起一事,楚沉第一次在迷花楼出现的时候,腰上也是带了一个这样的螭龙佩饰,不过质地好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的。后来,好像就没见他带着了。
“这是什么?”我有些担心的拉住楚沉的衣袖。
他回神。忽然苦笑一下:“此事与我还有些干系。”
“什么?”我更加的担心。
他沉默回头,清冷明澈的眸光里出现一抹深深的无奈凄凉。
“我要买这些物事。”沉思半晌,楚沉微微偏过头,对掌柜的开口。
那掌柜的犹豫道:“还没到当期……”
楚沉不动声色拍出一张银票。掌柜眼神一亮:“不过那个小泼皮,自然是没钱赎当的!”
这次病得确实比以往要重,从当铺回来,我就瘫在床上,久久不能动弹。很担心那个小山。更加担心的是楚沉。回来后他一直看着那个玛瑙螭龙发呆。
等我终于有力气说话,我开口,却是问那幅画的事情:“山芋,小山的那幅画像画的真象,是谁画的?”
楚沉回神,回眸浅笑,晶亮的眸子里顿时星光璀璨,莹莹生辉:“我。”
“真的?”我眼神发亮,“能不能也给我画一幅?”
“有。”他说,忽然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卷轴给我。
我打开。画面下角,紫衣人很神气的下蹲,张弓,九枝箭在弦上绷紧欲发。不远处,杨柳垂绦,柳梢头,圆月一轮。整个画面线条流畅,大片留白。尤其是紫衣人肩臂部衣裳的线条,隔着衣服仿佛能够瞧得见肌肉的张力。空白处一句话,小山夜引弓。可是,最要紧的是,我的脸那?
“为什么只是背影?”我有些愤愤。
他抬手,非常轻柔的抚了一下我的眼睛,眼里绿光闪过。“画不出。意态由来画不成。”
我将话题转回到小山身上:“这小山确实与案情有牵连。你早就想到了?”路上我将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仔细思虑一下,小山撞我,我丢环佩,小山拿钱回家,小山被人指认从死者张三房里出来。一切的的前因后果楚沉早已经猜到,只是这个人,跟宁墨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楚沉点头:“他只是个偷儿。去死者张三房中也是偷东西。偷了东西当当,路上碰到你,又撞你偷去环佩。”
我担忧道:“可是这样他的嫌疑更大。谋财害命。”
楚沉点头,眼里闪过一抹深思:“想办法。我需要小山出来。为我解惑。”
有人敲门。楚沉收了玛瑙螭龙,正襟危坐,冷冷出声:“进来。”
有个年轻男子低着头进门,也不敢抬头看我们,一下子扑倒在楚沉脚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静静的伏在地上也不起身。
楚沉声音依旧清冷,平直无波:“起来。天井候着。”
那人起来,低头垂手退出门外。
楚沉回眸瞧我,对我解释:“此处危险。不敢离开你。有些事情只好借助他人之手。”
然后整理仪容,颇有威严的缓缓出门。
我很焦虑。到底他们在谈什么?楚狐狸跟宁狐狸真是象得很,宁墨也是,很多事情鬼鬼祟祟的做,不告诉我。弄得每次我都干着急。
我下床,扶着墙壁,软着腿一跛一跛的走到门边,开了门。
楚沉傲然立于天井一角,风轻轻的吹拂着他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袂。那个年轻男子正在他身后恭立,说着什么。
楚沉转身,拿给他一样东西,我认得正是那块玛瑙螭龙。那人恭敬接过,再次跪拜叩首,然后离去。
什么也听不见,就像在观看哑剧。我有些着急,咬牙紧走了几步,体力终是不支,软软的倒下。我听见一声叹息,一阵强风掠过,身体一轻,很快已经到了床上。
“不相信我?”楚沉低声问,声音里忽然掠过一丝不稳的痛楚。
我立刻将头摇成拨浪鼓:“不是。只是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楚沉侧头:“怕你担心。”
“不告诉我,我会瞎猜,更担心。”我气坏了,担心担心,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他无缘无故消失的那段时间,我担心的还少?怎么就碰上他这个闷葫芦,什么事都要我旁敲侧击的猜?
楚沉帮我理好被褥,听出我话语里的赌气,深看我一眼,终于不甘心的解释:“我让人保释小山,查清死者张三身份。”
终于得到一些答案,我很顺从的乖乖躺好。乖乖由着楚沉捏鼻子灌下两大碗苦药。
躺着无事,很谄媚的要求楚沉讲故事。他竟然对着我背论语。我立马昏了过去,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山芋。
夜里烧明显比昨夜低,人也觉得好过很多。一夜好睡。凌晨起床觉得人一下子轻松好些。肚子咕咕的抗议着,是了,昨日被楚沉灌了六碗药,再没有胃口吃别的东西。
我偏过头,楚沉在榻上沉睡,眉目舒顺,一副毫无芥蒂,毫无心计的样子。我悄悄的起身,嗯,气力也是恢复了。慢慢的蹩进厨房,想着找一些吃的东西。
厨房没人。什么东西在灶上烧着,我过去一看,一股子熟悉的药味。嗯?我的药。悄悄的靠近,将药汁偷偷泼掉,加满水。不错,这下就不苦了,又偷偷加了些红糖。这样,颜色看上去也不会淡到让人怀疑。呃,这个人,特指楚沉。
欢喜的做完了这一切,我在竹子做的纱橱里找到一些小包子。安慰过吵闹的肚子,我满足的抚着肚子回房。路过一间屋子的时候,我皱了一下鼻子。嗯?很浓重的香烛的气味?夜里火烛未灭可是很危险!
管闲事婆于是赶紧敲门,半晌有人开门,是那个温和老实的何风何先生,双目红肿,似有垂泪。“先生!”我有些惊疑叫道。
他微微垂首。“云姑娘大好了?叫姑娘见笑,今日是我那苦命的娘子十年忌日,这些年我一直也没什么大出息,没钱为她做法事,每年也只是备些香烛酒水,祭拜一下。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