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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事,每年也只是备些香烛酒水,祭拜一下。今年店里出事,客人几乎散尽,东家许我在房间祭祀。打扰到姑娘了?”
娘子。十年,忌日。没来由的心酸起来。“没有,先生,我是闻到火烛气味,害怕万一走水惹祸才进来看看。倒是我打扰先生。先生节哀。”我肃然道歉。
何风凄然作揖。我赶紧溜走。
云州纪事(五)
直到看到楚沉,沉重的心情才算好些。拂晓的晨光中,他依旧沉沉睡着,面容孩子般的宁静安详。淡淡的清香在屋里缭绕不去。松风居为了给客人提供一个良好的睡眠环境,每夜都会在客房点上一支宁神香。放在床前一个很美的雕花的银质绣球形的香炉中间,一种小小的精致的圈圈香。上次来的时候就发现这种别致的香炉了。那时候松风居还是酒楼,香就放在角落里,那时候是非常非常淡的开胃香。
我走过去,微笑着看他的睡容,前几夜他跟着我折腾,想来也是很累的了。
有人轻轻的敲门,是厨房打杂的小厮给我送药。我接过药碗,正欢喜的准备作弊,楚沉一声低喝:“别喝!”
吓了我很大的一跳,差点将药碗打碎。狐疑的抬头,不知何时他已经醒了。楚沉轻轻的皱起鼻子:“药味不对。”
嗯?难道是狗鼻子?这么灵?忽然间心虚起来,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个圈没有想出对策,宁墨老是骂我笨来着。机变不够,他常常哀叹。
楚沉已经变了脸色,接过我手中的药碗轻嗅几下,忽然眼里流露出怪异的神色,转过头来瞧向我。把戏被戳穿了。我面上有些难堪,讪讪一笑:“嗯。药太苦,加了些糖。”
楚沉放下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笑问:“好些?”
这只狐狸!我小心翼翼的垂目:“好了。不用吃药了。”然后很讨好的看着他,抚过他的脸:“瞧你睡得,面上枕头压出来很深的睡痕,不多睡一会?”
“郎中说还要吃几帖。我叫他们再煎一副。”楚沉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
愤怒,绝望,羞愧,还有某些不知名的情绪翻了上来,堵在我心里非常的憋闷。泪水象决了堤坝的江水,倾泄而下。
一只手有些慌乱的过来替我擦泪水。“怕苦?我买了牛皮糖,喝完药吃。”
我有些恼羞成怒的推开他的手,虽然确实是因为喝药哭,可是不能让他小看了去。“不是因为这个哭!刚才看见帐房何先生在给他逝去的娘子作忌日,觉得可怜!还有,我想家了!我想回射日庄了!”
楚沉再没有声音。
一个人哭得有些寂寞难耐。我终于止了泪,抬头看向他。楚沉垂目立着,看不清眼里的表情,可他那永远微微上弯的嘴角,看上去总是有些讥讽的神色。刚刚睡了起床,发髻有些的散乱,一缕松了的发丝横在脸边,横出了些落魄的情致。多少令人有些怜惜。
“山芋!”我开口。怎么了?
他并未抬头,只是低声道:“我想再看一下天字丙号房。你要不要也去?”
嗯?这是正事。我赶紧点头。“我先帮你梳头……头发象蓬草一样……”眼泪不知何时收干了。
楚沉直接将门上的封条揭了。天字丙号房的布局完全跟天字甲号,乙号相同。一床,一榻,一桌,几把椅子,几个橱柜,放置些杂物跟书籍。床就靠墙放着,墙的那边就是我住的乙号房,也靠着我的床。那个有钩吻花的茶罐就是放在其中一个橱中。
“有一事颇为奇怪。”楚沉的目光忽然锐利如鹰隼。“钩吻全草有毒,最毒的是它春天的嫩叶。七片嫩芽能迅速致人死地。钩吻花的毒性要小些。按照一般正常泡茶饮的剂量,虽能致死,毒发的时间应该长些。这期间,死者应该会有腹痛,呕吐等等症状,会引发些响动。可是奇怪的是当夜所有的人都没有听见任何响动。”
“许是这屋子隔音效果太好。”我猜测。
楚沉摇头:“那日我第一次来丙号房,你跟钱老板在隔壁说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嗯?那么他听见钱老板那日的话了?
“那是为什么?”我也有些奇怪。“是不是他一下子喝得太多了,很快就死掉了?”
楚沉点头:“可能性之一。许是他生了热疾,需要大量的金银花清热解毒,所以饮的太多。还有其它的可能。”
热疾。一丝隐隐的不安袭上心头。
楚沉推开门,一股子清新的气息吹了进来,一下子吹淡些了屋里的阴森气氛。我走到楚沉身边,望向屋后的黑松林。正是初春,林子里松树都泛着浅浅的绿色。清晨的风在林间流动,追逐着树梢的缕缕阳光嬉戏。
“真美。”我趴到窗口,大口的呼吸着林间送来的松树的清香。
楚沉忽的纵身,飞出窗外。转了几圈又飞了回来。
“那柄刺在死者胸口的刀的主人是谁?当夜并无外客来访。若不是这店里的人,那人就应该是从窗户进来。”楚沉接着道。
“那爬窗撬窗会留下一些痕迹。”我说,开始找寻窗上可能留下的痕迹。
“不用找。没有。我那日已经看过。不过,也许这人喜欢开窗睡觉。或者因为其他原因开着窗。若是武林高手,跃入窗来完全可以不留痕迹。”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武林高手?”我托起腮,作一筹莫展状对着黑松林发呆。
又是很久没有听见楚沉的声音。好奇的偏过头,他正瞧着我,一脸的痴迷。眼里再度绿光涌动,在晨光中如同两口幽幽的深潭,尽是惹人遐思的诱惑。如果可以,我真想一头扎进去,沉入水底,永不出来。
嗯。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摇了摇头,甩去不该有的想法。“你的眼睛为什么有时候变成绿的?”终于提出这个在肚子里忍了很久,盘旋了很久的疑问。
“它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会发绿。”楚沉的声音,梦幻一样的在耳边响起。
喜欢的东西。呃,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你想不想知道小山那夜在哪儿?”楚沉转过头,同时转开话题。
“哪里?”我立刻来了劲道,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楚沉伏身,从床下某处捞出一缕细小的棉线。“就在床下,他慌里慌张出来时,衣服被床沿勾掉了一条线。那日我就发现了。所以也早就猜到小山必会被牵扯进本案。”
“问题是,小山在床下究竟躺了多久,他又听见些什么,最后为什么很慌张的走了。”楚沉继续说道。“这些,就需要小山来告诉我们。”
他吸了口气,继续道:“不出意外,小山下午就会被保释,回到松风居。到时候,很多事情我们就会知道了。”
云州纪事(六)
小山还没有等到。钱老板就赶着为我们报信了。“云姑娘!关于那个死者的身份,衙门给查清楚了。”
“是什么人?”我很热切的问道。楚沉在榻上半死不活的靠着。今日的他有些反常,一直有些懒懒的,什么也提不起劲来,问他怎么了也不大接茬。
钱老板气喘吁吁的匆匆进门,灌了口水,定了定神道:“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是以为是个外乡人。不想官府画了他的像贴在城里,竟然有人认出他来!原来他十多年前就是云州一霸!叫什么陈彪的。后来好像加入了什么黑帮派恶势力,后来好像还做了头目,过了几年就离开云州,不大回来了!此人以前一直欺男霸女,鱼肉乡里,这次死了,好多百姓说他是活该,罪有应得!”
说完松了口气,喜孜孜道:“因了此事,云州百姓说啊,这姓陈的作恶多端,人神共愤,死有余辜!这下没人觉得松风居风水不好了,都觉得我们这里正气凛然……”
这也牵强了些,死了人总是不吉利的,难道因为死的是个恶人就反而吉利起来?看来人心真是不可理喻。
我回过头去看楚沉,他似乎并没有多少的惊讶,只是安静的聆听。忽然开口问道:“那位帐房何先生,是位鳏夫?”
钱老板眨巴一下眼睛,深叹了一声:“也是可怜!听说原是有位温柔体贴的小娘子的,比他小了好几岁,人也漂亮。何先生非常宠爱他的娘子,两人虽然清贫,倒也恩爱安乐,谁知道,唉!造化弄人,有一日,那小娘子不知怎地忽然悬梁了!何先生痛不欲生,后来也就一直未娶。”
不好的感觉再次升上来。我忍不住有些焦虑,开始在屋里踱步。不知道踱了多久,一头撞上堵肉墙。抬起头,嗯?楚沉安静的站着看我,眼里有些忧虑。“怎么了?为什么坐立不安?”
我慌里慌张的摇头。躲闪着他的目光。
有人进门,一下子扑到在地上,砰砰的磕头:“多谢公子!谢谢公子请了人,花了钱保释我家小山。公子大恩,小妇人粉身难报!”
我吓了一跳。认得是冯嫂。小山出来了?
楚沉懒懒道:“起来吧。一来你儿子就是个小贼,二来,我有些事情问他,三来。”他忽然停顿一下,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脸上起了些微微的笑意,“谁叫他也叫小山。”
冯嫂犹在磕头,不停的唠叨遇见贵人了。
楚沉有些不耐烦,眉头一皱,冷冷的打发她出去,叫了小山进来回话。
小山进来的时候,我很仔细的打量着他。与画像真是非常的相像。不过那眼睛却不再飞扬叛逆,更多的是畏畏缩缩,眼珠子也呆滞了很多。想来这几日在官府很吃了些苦头。我有些难过,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楚沉依旧是淡淡的,打量他一会,忽然开口道:“你很喜欢赌博?擅长哪种?”
小山有些惊疑的瞧了一眼楚沉,道:“掷骰子,赌大小。”
楚沉冷冷点头:“赌品怎样?”
小山不服气道:“人品可以不怎样,赌品上佳。”
楚沉再次冷冷点头,忽然从衣袖里拿出一副骰子道:“赌一把。我输,给一千两银子,你输,如实回答问题。”
小山又是一惊:“有这样的好事?”
楚沉淡淡一笑:“开始?”
小山满怀信心的点头:“好!我信公子的为人。请公子掷骰子,我赌小。”
楚沉不说话。随手一掷,三个六点。
小山吃惊,但人还算平静。“公子要问什么问题?”
楚沉懒懒开口:“那夜,你在天字丙号房床下呆了多久?听到些什么?”
小山浑身抖了一下,忽然有些歇斯底里叫道:“我没杀人!我没去丙号房!是那客人眼花瞧错!在衙门我也是这样讲的!”
楚沉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摇了摇头:“愿赌服输!”
小山依旧声嘶力竭吼道:“没有!我没去丙号房……”
楚沉不说话,拿出那几样从当铺买回的东西,放在小山面前。小山的脸色顿时变了,整个人抖成一团。却犹自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我瞪了楚沉一眼:“小山还是个孩子,你冷着脸吓唬谁呢?”回过头柔声安慰小山:“小山,我们知道你不是凶手,只是那日偷了些东西罢了。只是我们需要你告诉我们那夜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情跟我们有些牵连,你能不能实话实说?”
小山沉默了半晌,似乎在反复权衡利弊,终于开口:“我没杀人!只是见这人出手阔绰,衣饰华贵,起了歹念。趁着客人出门小解的空当,躲进屋里,伏在他的床下。想着等到夜里客人熟睡后好下手偷些值钱的东西。”
“可是等了很久他都不睡,仿佛有什么心事,焦躁的喝了很多茶水,后来,到了大约二更多的时候,他房里竟然来了位客人……”
“那客人是从窗户进来的?”楚沉打断小山的话。
小山沉思一下,道:“我在床下倒也没看清,但确实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忽然房里就多了一人,两人开始很低声的说话。”
“他们说些什么?”楚沉稍微上了点心,微微前倾了一下身体。
小山道眼里立刻流露出迷惘的神色:“我听不大懂。那住店的客人哑着声音道,朱庄主,我家主上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将你从啸义山庄救出,你竟然一直都不配合!到现在都不肯告诉我们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楚沉的面色微变,点头道:“继续说。”
“另外一人道,‘哼!他救我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就是想知道这个秘密!我又不是傻子,我若是讲了,恐怕性命就很快不保了!’那住店的客人又哑着声音道,‘他就在这里,信不信我给他漏点风,看他会怎样对付你这个杀父仇人!’那新来的一人也冷笑着说,‘你试试看,你倒是猜猜看,若是他知道你跟你的主上背叛他,你们会有什么下场?’两人压低声音又吵了一小会,那住店的客人显然生了气道,‘当初你是怎样说得?你说要跟我们同仇敌忾!现在却将事情一拖在拖,就是凭着我们主上的势力,要取你性命不过是易如反掌!赶明儿我禀明主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