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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耳边追问:“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了?”
将他抱得再紧些,用下巴去蹭他的胸脯:“再说……”
他松了口气的样子飞快道:“好,再说……不要把我一棍子打死,至少留个活套话,让我找找缝隙破绽……否则,辛辛苦苦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我叹气,可是我们彼此的身份实在是悬殊太大,这鸿沟要怎样逾越?
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他继续道:“不管有怎样的鸿沟,我都要娶你,明媒正娶。”
射日庄主(下)
我不想再说话,只是抱着他,让他靠在我身上,真希望一直这样,直到天长地久。
然而他的身躯越来越沉重。
抬起头,他光洁的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幽幽的反射着皎洁的月光。
“累了?回去吧。”我心疼的给他擦汗。
他疲倦的点头,转身,脚步却虚软无力,身体摇摇欲坠。
我抢到他身前,矮身,将他背上:“瘦的厉害,轻得象一根羽毛!”
他在肩头嗤的一笑:“你背过羽毛?”
我也笑了:“没有,背沙袋是经常的事情。宁墨总是让我背着沙袋爬山。”
他冷哼了一声:“宁墨!我瞧着他就没安好心!他是不是想把你压成骆驼嫁不出去,
自己好趁机占便宜?”
我呆了一下:“不会……宁墨一直很讨厌我,想把我当包袱甩掉!”
他又在背上冷笑:“欲擒故纵!这点鬼蜮伎俩也就是骗骗傻小山!”
我又呆:“不是……宁墨女人很多……”
这是是一声嗤笑:“想要刺激你?哼!只要我在,不会让他得逞!”
客站门口的阴影内,江政赶着一辆轻便马车静静的伫立。
月亮下树的影子在马车上摇摆得狰狞婆娑。
看到我们,江政叹了口气,飞快过来,帮我扶楚沉上车,服侍他躺下。
我伸手摸过楚沉的衣领,汗湿透了重重的衣衫。
车内一片黑魆魆,只有他的一双眸子,狼一样幽幽发绿。
依依不舍的亲了亲他的手我终于下决心离去:“宁墨看到了又要罚我!”
他虚弱的笑:“等我,很快来!”
我轻轻笑了一下,也不管他根本看不见。
走了两步,又对着暗簇簇的马车道:“回去养胖些!”
听见他轻轻的笑声:“把小山压成骆驼嫁不出去,也好遂了我的意!”
回转客栈,幸福的有些发晕,走路都忍不住发飘。
他会来看我,在夜深人静之时,拖着病弱之躯,还对我说那些话……
妖红一闪,一个慵懒妖媚的声音响起:“宁墨已经看见了!宁墨已经生气了!”
我有些僵硬的转身,宁墨斜斜的坐在楼梯栏杆上,一身艳红的中衣半开着,
露出胸口一大片肌肤,长发松松的挽着,狭长的眼眸半开半闭,似嗔非嗔,
无限懒散,无限媚惑。
可惜我的心情在见到这个媚惑的男人的瞬间顿时沉入谷底。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我的心跳习惯性的加速,每次做坏事都被抓住的感觉很不好。
原本上次在那个石室,明明楚沉已经顺利得到凤灵,吃了不就完事了。
那样宁墨也不会怪我,偏偏赶上发病,害得我不得不再忤逆宁墨一次。
“什么时候?从那头蠢猪掉下墙头的时候!色胆包天!这样的身体还跑来偷情!”
宁墨斜睇我,嘴角似笑非笑的上弯,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那什么也没有漏掉?
懊丧的转身,干脆不问不理吧。
宁墨冷笑:“半夜三更勾引良家妇女,就说他是个猥琐男人!
什么话不能大白天的说,偏要赶上夜里!
瓜田李下,也不避嫌!”
我不理他,瓜田李下,这种话从宁墨嘴里出来简直是个讽刺!
衣袂凌空的声音,宁墨继续冷笑:“好!我问他去!”
我大惊转身,宁墨不会真的去寻他的晦气?
宁墨依旧斜坐在那儿,没动过窝,连姿势表情都没有变过,难道刚才是我幻听?
我赶紧对宁墨谄媚地笑:“宁墨一向大人大量,不会真的为难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病人!”
宁墨飘下栏杆,作醍醐灌顶状:“这倒是提醒了我!他现在功力尚未恢复,
正是乘虚而入的时候!”说罢做势要往外跃去。
我大骇伸手,去抓他的衣襟,不小心嗤啦一声扯下他大片的中衣前摆。
“这衣服怎么这样烂?要不……我给你缝?”非常尴尬的傻笑。
他神色非常不愉,哼了一声:“你?十个指头连在一起!会缝东西?”
我继续讪笑:“嗯。是有些笨!”
他又哼了一声:“怎么这么不争气?让你不见他这么难么?你以后要怎样做射日庄主?”
我烦恼的拧手:“我的武功这么低微,怕不能担此重任……”
他叹了口气:“叫你吃了那粒凤灵……算了,反正有我……”
我看了看他:“你又不能跟着我一辈子。”
“便跟着你一辈子又有何妨?”
我吓了一跳,他不是一直嫌我麻烦,整天处心积虑想着要将我当成一个大包袱甩掉?
再次傻笑了一会,终于提出了那个思虑已久的计划:“宁墨……这个庄主能不能让给你当?这些年有目共睹,你将射日庄经营的蒸蒸日上……名声也如日中天……而我,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江湖二流货色……实在没有这个信心,也没有这个实力……”
宁墨又哼了一声:“这点出息!就知道知难而退!以前都白教你了!”
我悲伤地摇头:“先天缺陷,我的武功,这辈子是不可能……”
“武功不是重点,关键是拥有让人甘心追随的人格魅力。”
我满怀希望的抬头:“你是说,我拥有这种……人格魅力?”
宁墨大笑了一声:“你?有足够的智慧?有足够的胸襟?足够的魄力?……”
死宁墨!说来说去还是寒碜我!
转身就走。
撞上一堵肉墙,听见阴魂不散的宁墨恼人的声音:“至少,要让我看看你的意志!你就不能不见他?”
我站直,深吸气:“与他无关!”
他冷笑:“射日庄主至少应该能够判定是非善恶。”
我直视宁墨的眼睛:“你对他有偏见。我不信他是个恶人,从来不信。
他所受的委屈苦楚你根本无法想象,可是他依旧非常顽强的求生,很体贴的将心比心,
不愿再将极乐神功不负责任的传下去,宁愿费很大的心思,
将极乐宫的力量转暗为明……换一个位置,你能怎样?”
宁墨沉默良久,终于道:
“我知道……历代极乐君都有很强的魔性,他能这样已是不易,
可是有些东西根植入骨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我实在是害怕的很。
小笛,平心而论,他很值得同情,我也可以给他同情,前提是不能牺牲我喜欢的人。
他也许需要别人的温情去救赎,我同意,但是这个人必须不能是你,
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风险,冒一生不幸的风险。”
“我心甘情愿,我喜欢,我愿意……”
宁墨叹气:“这么个男人,身世悲惨混乱,前科十分可疑,性情阴晴不明,名声狼藉不堪,
未来暧昧不清,身体糟糕透顶!
任何一个正常理智的女人,都不应该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他,
而任何一个正常理智的男人,都不会让自己喜欢的女人跟他,
你就算真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幸福,也要为我想想,你若是不幸福,
以后到了九泉之下,我怎样去见师父师娘?
当初真是不应该答应师父照顾你,辅助你……”
“我才后悔当初答应爹接掌射日庄,那时候我才五岁,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看着我往火坑里跳!不仗义!”
宁墨终于收了难得正经的面孔,涎着脸笑道:“这事情哪能仗义?
明摆着你不答应师父绝不会逼你,牺牲掉的那个人必然是我,
我还想着一辈子自由自在,喝酒泡妞……”
“那你就舍得牺牲我!”
宁墨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花枝乱颤:“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再说小笛,
你真的不想念射日庄?”
不想么?还是想。即便是跟楚沉一起,往事历历,
还是会在某个忽然脆弱的瞬间浮上心头,甚至入了梦,醒来时竟然发现湿了枕巾。
十五年的日日夜夜,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岂是想忘就忘,想扔就扔?
“庄里怎么样了?快一年没回去了!”暂时放了纠结难解的心事吧。
“还能怎样?陈叔依旧是兢兢业业,陈婶依旧是唠唠叨叨,
墨生依旧是痴痴傻傻,还有一大堆可爱的孩子,倒是他们的变化日新月异……
你还记不记得在外边让人捎了两个孩子,小青小倩?武功进境很快……”
“每个人的武功都会很快超过我……”谈起功夫,我还是忍不住懊丧。
宁墨摸摸我的头:“睡吧。有我呢。你的箭法冠绝天下,不要妄自菲薄。
这可是你牺牲了所有的玩耍休息练出来的,换成是我,也做不到这么好。”
我终于点点头,这几乎成了我唯一的骄傲,可惜,不可能每时每刻端着个弓箭,
把所有的自豪展示给别人看。
安然入梦。
终于要回家了。
只是那个人,什么时候会再来?
宁楚番外之相轻(上)
宁墨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到的射日庄,反正我懂事的时候就已经是大家的宠儿了。
师父极其器重我,我很小年纪就被象大人一样尊重着。
举凡庄里的大事的决策,师父都让我在一边旁听。
大家都说师父是个盖世英雄,英勇无畏,沉稳持重。
我最最喜欢的还是师娘,那是人世间最最美丽的女子,丽质天成,聪慧温柔。
即便那时我还很年幼,也已经能感到她不凡的魅力,
而在此后的生涯,在终我一生的寻找中,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师娘这样出色的女子。
那种美丽,遗世独立,石破天惊。
只可惜红颜薄命。
我永远都无法接受这样神仙一样的师娘竟会离去,
只剩下一个全身皱巴巴红通通的整天哭喊着的小丑八怪。
大家都说师娘可以活下去,但是为了这个小丑八怪放弃了。
我非常恨这个小丑东西,在她是婴儿的时候就悄悄的欺负她,掐她的小胖手,打她。
太小了,她并不明白我的心思,开始很高兴的笑,以为我在逗她玩,
后来,实在痛了,就惶惑的看着我。
师父也不大在意她。
师娘走后,师父一夜白头,原就是寡言,后来几乎不再说话。
他应该也是喜欢小笛,但是,不像一般的父亲那样疼她,大部分时候都一个人孑然痴坐。
一夜白头的不只是师父,还有那个名满天下的医神苏无困。
他苦劝师娘堕胎用药无果,开了无数张师娘决不肯用的方子,终于在师娘离去后砸了药箱,
白了头发,绝尘而去,永远离开了射日庄,我记得他离去时恨恨瞧着小笛的样子。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射日庄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师父,但却没有人不喜欢师娘。
每个人都哀痛师娘的离去,对云笛,大都哀怜她自幼丧母,非常疼爱她,
也有一些像我这样迁怒于她的。
不过碍于她的身份,没有人敢真正欺负她,除了我。
我自小聪慧过人,也是因着这个原因,师父师娘最爱我。
我很小就学会籍着督导她学习,想出各种办法欺负她。
没办法,她就是特别的笨,比射日庄所有的小孩都笨,学什么都特别慢,
尤其是在射日庄最受重视的武功。
我心中暗暗高兴,狠狠的欺负她,看着她沮丧,心里暗暗得意。
实在想不到师父也会这么快就追随师娘而去。
临终前他叫了小笛,我,陈叔,王鹏到他床前。
他问小笛愿不愿意成为啸天弓传人,做以后的射日庄主?
小笛懵里懵懂的痛哭着点头,然后被陈婶带出去。
她出去以后,师父看着我:“墨儿。小笛也许并不合适做这个庄主,如果她不行,换你来做。”
我点头,小笛恐怕真的不行,我不能让射日庄的名头在她手中给辱没了。
师父又接着道:“墨儿,还有一事,我知道小笛很笨,配不上你,我跟你师娘也只有她一个孩子,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照顾她一辈子,不让别人欺负她?”
我的心一格楞,完了,托孤了,我的终身就这样被定了,定给一个笨笨的小丑八怪。
但是看到师父期待的眼神,我咬牙点了头,然后看着陈叔和王鹏大哥欣慰的眼神,绝望的想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