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也是刘焕章政治投机的受害者。凭他的资历和能力,仕途并不应该到此为止,他完全有可能在人生最后一站成为省长,可刘焕章拚命推荐赵安邦,表面上说是赵安邦年轻,骨子里只怕还是投机,刘焕章揣摩着赵安邦胆大妄为的作风和今天的形势合拍嘛,如果是另一种形势,刘焕章也许就会把宝押在他身上,选择他了。
好了,不想这些了,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纠缠这些历史旧账是没有意义的,就让这位封疆大吏躺在这里再一次赚取人们的敬仰、感慨、叹息和眼泪吧,今日无疑是最后的热闹了,随着告别仪式的结束,刘焕章时代总算真正结束了。
这时,大厅中央的遗体旁突然响起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哭声,不是那种饮泣,是号啕大哭。谁人会在这种政治礼仪性场合这么伤心?于华北有些惊奇,扭身一看才发现,是文山市长钱惠人。钱惠人身边站着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田封义。田封义也在哭,不过哭得文雅,只是不时地用手帕擦拭眼泪而已,似乎还在劝说钱惠人。
有意思,这两位同志怎么这么伤心啊?是不是兔死狐悲啊?是不是都觉得自己没戏了?实际上,他们早就没戏了,就算刘焕章不死,他们也没戏了。田封义简直是昏了头,前些日子还跑到刘焕章面前诉苦告状,自以为能捞到什么稻草!在这件事上别说赵安邦生气,他心里的气更大,不是这老同志退而不休,多管闲事,他何至于今天还呆在副省级位置上?田封义竟还希望刘焕章继续管他的破事,做梦吧!
还有钱惠人,也有趣得很哩!此人的政治前途虽说基本完结了,但还真不是什么腐败分子。马达和有关部门调查力度那么大,把所有举报线索几乎全认真查了一遍,不但没发现他贪污受贿的事实,反倒查出了一个廉政模范!看来,他可能是有些偏见,在裴一弘和赵安邦面前有些被动了,这必须进行自省总结哩。好在查出了钱惠人私生女的问题,还有严重丧失原则的问题,也不算白忙活了,多少还是可以交待的。正这么想着,田封义悄悄走了过来,和他打招呼道:“于……于书记!”
于华北似乎刚发现田封义,主动和田封义握了手,“封义啊,你也来了?”
田封义点点头,一脸沉痛地说:“我得来啊,老书记对我太……太关心了!”
于华北强压着心头的厌恶,亲切地拍打着田封义的手背,极和气地说:“所以,封义啊,你要对得起老书记啊,要继承老书记的遗志,把作协的工作做好!”
田封义似乎还想说什么,十华北却又向饯惠人场景安排政招起了手,“哎,老钱!”
钱惠人怔了一下,擦着眼泪走了过来,“于书记,您又有什么指示啊?”
于华北敏感地发现了钱惠人言语神态中隐含的敌意,却装作没看出来,拉过钱惠人的手,颇为亲切地说:“我哪来这么多指示啊?和你随便扯几句。老钱,你知道不知道啊?焕老临终这段时间,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谈起你,对你很关心哩!”
钱惠人凝望着刘焕章的巨幅遗像,眼里又聚满泪,“我让焕老死不瞑目啊!”
于华北口气真诚地说:“你知道就好,老钱,有些事情你要多多理解啊,社会上对你有些反映,组织上就要调查一下嘛,查查清楚也是对你负责嘛!你这位同志可不要想偏了,不要以为谁想和你过不去! 说真的,我和纪委同志是为你好啊!”
钱惠人点了点头,“我理解,尤其是你老领导的这份好意,我就更理解了!”
于华北道:“看看,老钱,你好像又误会了吧?你在经济上比较谨慎,这一点搞清楚了,可在私生活上,在某些重大原则问题上,你并不是无可指责的嘛!尤其在你女儿盼盼的问题上,你这个同志责任很大,性质也很严重,让我痛心啊!”
钱惠人沉默片刻,“于书记,这我承认,我准备接受省委的任何处分,包括撤职!但对其他问题的调查,您和省委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实事求是的结论了?”
于华北想了想,“忙过这阵子,我和省纪委会和你认真谈一次的,该给你的结论,一定实事求是交给你。我再重申一遍:我和省委决不是要和你过不去,是职责所在,无法回避,你一定不要想得那么多!”缓和了一下口气,又说,“就是盼盼的问题,我和同志们也会实事求是的,既会考虑到特殊的历史因素,也会考虑到你的难处,哦,对了,马达同志就很同情你嘛,在我面前为你做了不少解释哩!”
正说着马达,马达远远过来了,“哎,于书记,钱市长,你们来得早嘛!”
于华北指点着马达,笑道:“看看,看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又对钱惠人和田封义说,“好吧,钱市长、田书记,你们和马厅长谈吧,我得先到贵宾室慰问一下焕章同志的亲属。”说罢,和马达草草握了握
手,向大厅北侧的贵宾室走去。
钱惠人、田封义和马达谈了没有,谈的什么,于华北不得而知,也没再去多想。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政治社交场合,任何谈话都只能是蜻蜓点水。不过,也正因为中国政治中有这种特殊的社交场合,老死不相往来的对手们才有了以死者的名义相聚一堂的机会,和彼此进行试探的可能。这有点像西方的假面舞会,真实面目在这种场合是看不到的,无非是以死者的名义“静默三分钟,各自想权经”罢了。
来向刘焕章告别的同志不少,告别大厅聚着许多人。于华北缓步向贵宾室走时,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握手,汇报。因而,他也就不得不一次次停下脚步,一一应酬。所有这些应酬大都与刘焕章无关,甚至有个别老同志今天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他们这些活着的领导解决自己的问题,在贵宾室门口,他就碰到了一位。
是位年事已高的女同志,姓甚名谁,在哪个部门工作全记不起了,可那位女同志却记得他,口口声声叫着“于书记”,谈起了她的什么副厅级待遇问题,说是她的处分早就撤消了,退休的副厅级待遇却没恢复。于华北怎么也想不起这位女同志的故事,既不知她因何受的处分,何时受的处分,又不知为什么组织部门没给她恢复待遇。便苦笑着说:“老大姐啊,你的事,我们换个场合再谈好不好啊?”
那位老大姐不干,赫然叫道:“换个场合我哪里找你们这些大领导去?!”
于华北脸上仍挂着和气的笑,“可我总不能在这里给你开办公会吧?”
老大姐声音更高了,“于书记,处分我时,你是省委秘书长,我的事你最清楚!现在你又分管组织和纪检工作,我就得找你厂说罢,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份申诉材料,哆嗦着手递了过来,“于书记,你给我批一下吧,我求你了!”
于华北接过材料扫了一眼,试图发现一些回忆线索,结果却没发现。材料第一页全是报纸上搬来的套话,他便也不费心了,急中生智,一把拉过正在忙活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将材料转递过去,“王主任,这位老大姐的事请你处理一下!”
王主任迷迷糊糊接过材料,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位老大姐又缠上了王主任,拉着王主任,向王主任诉说起来。借着这机会,于华北急速走进了贵宾室。
贵宾室已人满为患,裴一弘和赵安邦不知啥时已从贵宾室后门进来了,正在安慰刘焕章的夫人。刘家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媳、两个女婿全到了。小儿媳没来,据说是犯事后逃了,公安部门的通缉令也许马上就要下发。
然而,裴一弘却在和刘焕章的夫人说:“……大姐,你放心,焕老不在了,我们还在嘛,能办的事情我们都会尽力去办,有些事你就不要多想了,要节哀 0阿!”
赵安邦也说:“是啊,大姐,毕竟有我们嘛,焕老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
于华北觉得这哼哈二将话里有话,似乎已和刘焕章的夫人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会是什么协议呢?十有八九是刘家儿女们的一堆烂事!刘家小儿媳不说了,受贿问题已立了案,只怕小儿子和小女儿也不会干净了,这些年举报一直不断啊!
这时,刘焕章的夫人看见了他,带着哭腔说:“华北书记,也谢谢你啊!”
于华北不知道要谢他什么,忙上前两步,拉住老夫人的手说:“大姐,这都是应该的,没有焕老,就没有我们汉江省改革开放的今天,也没有我们这些同志的今天啊!”又一一和刘家的儿女们握手,逐一安慰说,“要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接下来,又和裴一弘、赵安邦他们说了几句闲话,告别仪式就正式开始了。
是一场隆重的告别,用裴一弘的话说,他们今天聚集在这里,是代表汉江省五千万干部群众向一位功勋卓著的改革主帅进行历史性的告别。身为省委书记的裴一弘亲自主持仪式,发表了重要讲话。省长赵安邦满含泪水,于数度哽咽之后,读完了悼词。整个告别仪式没用哀乐,而是使用了《国际歌》的旋律。这是裴一弘的建议。裴一弘说,刘焕章在医院咽气前,曾让医护人员一遍又一遍放《国际歌》。
在《国际歌》的熟悉旋律中向刘焕章默哀时,于华北又走了神,不禁想起了多年以前参加过的另一场追悼会,那是前任宁川市委书记白天明的追悼会。据他所知,刘焕章那天因为要开省委常委会,研究宁川班子,原来没打算去参加,只让省委办公厅以自己的名义给白天明送了个花圈。后来,因为在省委常委会上和徐省长吵了起来,才临时赶过去的,有点像毛泽东突然决定参加陈毅的追悼会。当时,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已经发表,政治风头已变,善打政治牌的刘焕章就利用白天明的死做起了政治和权谋文章,竟然在白天明的灵堂前统一了省委班子的认识,把他这个省委工作组组长兼宁川市委代书记调到文山做了市委书记,又把赵安邦和邵泽兴这两个先后在宁川闯祸下台的干部派回了宁川,并力排众议,让赵安邦而不是更具资历和人望的邵泽兴做了市委书记,宁川就这样又一次遗憾地和他擦肩而过了。
五十一
刘焕章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石亚南根据事先的约定,随赵安邦一起去了省政府。进门刚落座,水还没喝上一口,省国资委孙鲁生也到了,看来也是约好的。
赵安邦还没从悲痛的气氛中醒来,先说起了老书记刘焕章和当年宁川班子的旧事,感叹道:“焕老了不起啊,一九九二年春把省委常委会开到了天明同志的灵堂前。焕老说,去看看天明吧,也许这位同志会让我们头脑清醒!天明的丧事是我帮着操持的,当时我在场,我亲眼见到焕章同志泪水盈面,带着全体省委常委深深对着天明的遗像三鞠躬!那一瞬间,我和老钱、裘少雄、邵泽兴全都痛哭失声啊广
石亚南感慨说:“是的,那时宁川也真是多灾多难啊,每届班子的寿命都没超过四年任期!赵省长,要我说,你还算幸运,没倒在宁川,反倒从宁川起来了!”
赵安邦沉思着,不无自嘲地道:“起来了,就像毛泽东同志说的,掩埋了同志的尸体,擦干身上的血迹,又继续前进了!但是,回过头总结一下,问题也不少啊!这阵子我一直在想,白原崴这类人和他们的资本积累有个原罪问题,我们这些改革者和我们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是不是也有个原罪问题呢?恐怕也有吧?!”
石亚南吓了一跳,脱口道:“赵省长,您……您想到哪去了,自我否定啊!”
孙鲁生也说:“赵省长,你不能这么想问题啊,有些人怕是算不得改革者!”
石亚南不明个中玄机,试探问:“孙主任,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鲁生看了看赵安邦,没说下去,只道:“嘿,我也是随便一说罢了!”
赵安邦也没就这个话题再说什么,“好了,大家都很忙,咱们言归正传吧,说白原崴和伟业控股!这和你们两位女将都有关系啊。我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白原崴怎么突然从文山钢铁公司受让了这么多国有股,竟触发了要约收购?!内中有啥文章啊?你们文山市委、市政府又起了什么作用?钱胖子插手了没有?”
石亚南解释道:“赵省长,这事我清楚,没钱市长啥事,是我和市国资局的同志打了个招呼,市委、市政府其他领导谁都没插手!白原崴主动找到我,我觉得是好事,国有股减持不但是文山,也是国家和省里的既定政策,又是以净资产值转让,我没有理由不支持。况且,我们文山情况也比较特殊,历史包袱重,从银行贷款很困难,又急需资金补充社会保障上的欠债,对困难群体应保尽保,所以……”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