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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生日)大肆收受馈赠,几年下来宦囊颇丰,进京活动,意图调到一个更加富庶之地任职。
邸报到省,黄宗汉得意非常,收拾行囊轻车简从上京。
进京之后,照例是要在管驿休息,整理一下行装,先到宫门口请安,然后回馆等待明天面君之后再拜会同僚,同年,师长。
第二天一大早,黄宗汉就到了军机处直庐等待,今天见面时间很短就散值了,由内务府大臣庆引见,进到殿,免冠叩头,然后从从容容的戴上大帽子,跪在那里等候皇帝问:“朕听穆彰阿说起过你,也曾经听你的同年说起过你。”
“是!”
“你的风评很好啊!”皇帝在养心殿的正殿御座后端坐,静静的看着低头站立的黄宗汉,他生了一张长脸,硕大的鼻翼,却两腮深陷,眼神一片呆滞,看什么就死盯一眼———看就是那种极难伺候的主儿:“连续两年大考一等,可见你是肯为朝廷出力,也确实是能够为朝廷出力的。”
“是!臣受先皇捡拔之恩,无以报效,只能勤勉办公,不敢有一日懈怠。”黄宗汉的嗓门却是相当洪亮,他说:“至于能够为朝廷出力的地方,臣自当鞠躬尽瘁。”
“这样很好。”皇帝今天的表情在庆看来有点奇怪,似乎是在生什么人的气似的,清秀的一张脸蛋扳得紧紧的,大异平时和臣子见面时谈笑风生的样子:“只是,黄宗汉,一个人能力再强,总也是独木难支,便是小民也有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的俗语,是不是?”
黄宗汉还没有见过皇帝,只是从何京大佬或者同年的信有过很少的认识,闻言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含糊以对:“是!”
“便如同是你吧,从云南到了江苏,虽然同是巡抚,彼此打交道的官员却完全不一样。云南那边你相处多年,同僚之间彼此都有一个帮衬;江苏这边呢?和同僚的关系应该如何相处呢?你是两榜进士,正途出身,圣贤之书想必也读得不少,这种君子处世之道,想来也不用朕在这里和你宣讲吧?”
说到一半的时候,黄宗汉后背上就已经冒出了汗水,赶忙碰头答说,“总是臣于为人处世之道确有失节之处,请皇上责罚。”
“为人处世有失节之处,只要同僚、下属能够忍耐,本人不会因此耽误公事往来,朕又何必责罚?”皇帝的语气很冷谈,倒像是在说什么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一样:“朕初登大宝的时候便说过,朕之为人最是公正。有功的,朕不吝于爵禄之赏;有过的,也不会顾及到他是何人的门生,同年,同乡。该杀的杀,该惩的惩!绝没有半分情面可讲!”
“是!臣自当谨记皇上教诲,不敢有一日或忘。”
“就这样,你跪安吧。”
从养心殿出来,黄宗汉怎么也没有想到,和新皇帝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圣眷已衰的开始!一时间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回到军机直庐,虽然还是脸色如常——倒不是他不紧张,而是常年宦海,早养成一副矫情镇物的功夫,故而很难在脸上看出什么异常。还装出一副笑脸和别人应酬几句。
说是这样说,只是对答之际语句凌乱,颠三倒四,大异他平时言辞便给之风。朝这些人哪一个不是鬼精鬼精的?一看就知道在面圣的时候没有什么好话,跟红顶白从来都是这些人的拿手好戏。于是,连苏拉看向他的眼色也不是那么良善了。黄宗汉心又是委屈又是堵心,更多的却是惶恐。和众人草草拱手一别,转身出宫。
回到大栅栏附近的金鱼胡同的黄府,见过妻子下人管家,妻子温语相询:“回来了?面君了吗?”
“你管我有没有面君?”黄宗汉一句话冲出喉咙,心立刻后悔起来,这又何必?想说几句抚慰的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黯然一叹,举步进了自己的卧房。
在塌上躺了一会儿,有心去找人问个究竟,又觉得无人可问。他的脾气坏是出了名的,朝除了极有限的几个人之外,甚至连一个能够谈得上来的知己都没有。这时候再想起白天面圣时皇上说到的话,心里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从云南赶到北京这天子脚下,也觉得疲倦难耐,又赶上皇上一番说话是这样的皮里阳秋,暧昧莫名,也让人心生郁结,在塌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会儿,仰头看看,外面天色稍暗,当下坐起,吩咐:“准备晚饭。”
“是!”听差赶忙准备晚饭不提。正要用餐,外面有人来报:“大人,许老爷到馆驿拜访。”
“许老爷?”黄宗汉伸手拿过手本一看,赶忙站了起来:“快请到二堂,等我更衣相见!”
宫的消息传得飞快,许乃钊也知道了黄宗汉面圣时生的事情,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同年的脾气不好,在云南就闹得沸反盈天,属下的藩臬两司不知道受了他多少腌臜气,据说这一次听说他要调离云南,竟有人喜极而泣的。只是,这样的消息皇上是怎么知道的呢?
左右想不来这么许多,退值之后直接来到府上,递过手本之后,听差将他请入二堂花厅。又过了一会儿,换了一身便装,精神很是饱满的黄宗汉迎了出来:“信臣兄?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信臣来得鲁莽,寿臣兄当面恕过。”
“哪里,哪里!信臣兄太客气了。来,坐,我们坐下谈。”说完又吩咐听差:“去,到天宝居买几样酱菜,把从云南带来的鲜笋炒上一盘,哦,再去把别人送我的酒拿来,今天晚上我要和信臣兄不醉无归。”
“啊,还是不要了。内人……”
“宝眷那里让他去送个信。也免得嫂夫人惦念。”
许乃钊也是随性之人,当下不再艰拒,两个人相向而坐,说了些过往的情怀,无非都是一些官场趣闻,各地逸事之类,总之都是言不及义。等到酒宴摆下,黄宗汉肃手邀客入席,因为是家宴,也不须陪客,两个人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几杯酒下去,黄宗汉才敞露心扉,端起一杯酒:“信臣兄,多年来虽有书信往来,不致疏于问候,直到今天却方知道人情冷暖!信臣兄大恩,寿臣永志不忘!”
“不要这样,这不是男子汉气概!”许乃钊自然是安慰几句,放下酒杯,他说:“想来,黄兄还是在为面君时的蹭蹬萦怀?以我看,大可不必!”
黄宗汉就像是沙漠见到绿洲的旅人一般眼睛一亮:“还请信臣兄教我。”
“前些时日,军机大臣陈孚恩的事情,黄兄可知道了?”
“这,知道。”
“皇上新君登基,年少果敢,正是要有一番作为的时候。”许乃钊突然把话题扯开:“两江总督6建瀛上的关于盐漕弊政的折子入了皇上法眼,除了进京述职,而且以爵禄赏赐之外,最主要的嘛,就是看了他肯于为皇上效力的决心和胆略!而陈孚恩不识于此,居然交通言官买参诬告,最后落了个免去本兼各职,致仕还乡,而且还是限期离京的处分,想来,还是穆相在君前大大的为他美言的结果呢。”
黄宗汉知道他的说话不可能只是纠结在陈孚恩的事情上,当先附和点头:“嗯,是。”
“黄兄,你今年贵庚?”
“我今年9岁。”
“正是可以一展宏图的时候!”许乃钊轻轻地拍了下桌子,放下筷子继续说道:“皇帝最近以来,于两江总督的折子非常重视,特别是漕帮之事,更是让皇上头疼,这,想必你也知道吧?”
“嗯,知之不详。”
“是这样的……”把最近以来朝堂生的事情和他讲述一遍,最后说道:“只要黄兄能够在皇上面前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不要说天心可回,便是皇上口的爵禄之赏,想来也是唾手可得!”
黄宗汉为他的一席话说得身上一阵热,掩饰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只是,许兄,漕帮改革之事,我知之甚少,而且,现在人还没有到江苏,又让我怎么拿出章程来?”
“现在当然是不急。等你到了江苏任上,只要能够切实为君父分忧,皇上自然知晓。”许乃钊夹了口菜送进嘴巴,含糊不清的说道:“至于今天之事,黄兄自然更不必放在心。皇上也说了,只要同僚下属能够忍耐,又不会耽误到公事往来,小节处,皇上是不会管的。你又何必为这一点点小事悻悻?”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黄宗汉愁怀尽去,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我明日……怕是来不及了,几日内就陛辞离京,到江苏做一番大大的事业来!”
“这就是了嘛!”许乃钊不虚此行,心也甚为得意,举起酒杯和他一饮而尽。
第一卷第33节圆凿方枘
更新时间:201181817:53:45本章字数:4944
黄宗汉陛辞出京,到通州舍6登船,一路顺水而下,过清江浦,淮安的时候,南河总督杨以增和漕运总督的杨殿邦都派人送来手本,邀请黄宗汉上岸一游,却都为他推辞了,理由是未见总宪大人,不好先做冶游之事,只是把谢帖着人带回,坐船继续南下到江宁。
蓝呢子大轿在总督府西辕门前停下,黄宗汉也不顾体制,亲自把手本送到门房,又包了o两银子的门包递过去。
总督府的门房,架子也不是一般的大,看清楚了他头上的红顶子,却权作不明白,接过手本和门包,在手上掂了几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贵姓?”
“我姓黄。”
“黄大人请稍等片刻。我这就给您去传。”
黄宗汉是个刻薄人,对待别人,特别是下属相当冷酷,偏生到自己遇到同样的对待的时候,心的火气来得更大!奈何知道6建瀛正是得宠的大臣,两江总督又从来都是疆臣领袖,只得强压怒火,在门房处等待。
江宁总督府极大,光是走过央的甬道就要走好久。一直到他等到口焦舌敝,才见刚才那个门上人回转:“大人说了,请黄大人到正厅叙话。”
“有劳,有劳!”向门上道了谢,黄宗汉在一个戈什哈的引领下穿过总督衙门的前厅,进入后堂。正厅的台阶上6建瀛昂然而立,全身的朝服补褂,正在居高临下的望着走近的黄宗汉。
后者不敢怠慢,抢上几步撩衣而拜:“给总宪大人请安!”
“不敢,不敢!请厅叙话吧。”
“是,多谢总宪大人。”
两个人在正厅分宾主落座,6建瀛捋着胡子,静静的看着黄宗汉:“贵府?”
“职下在!”
“这一次履任江苏,可有什么章程吗?”
这样的说话大约就是问对于未来的工作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和打算。黄宗汉赶忙欠身:“回总宪大人,宗汉不敢说有什么章程,只是身为臣下,当尽力报效朝廷,报效皇上提拔之恩。”
“有这番话却也不错。”6建瀛慢悠悠的仰起脸来,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此次漕运改革之事,贵府可知?”
“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6建瀛突然转过脸来,望着他:“上月本官进京面圣之时,和皇上谈到漕运改革一事,便是皇上如此英明神武,天纵之姿,尚不敢说略知一二,贵府于本宪今日初见,却敢如此大言?”
黄宗汉吓了一跳,心叫苦,这样的说话分明就是欲加之罪,而且他所说的‘略知一二’只是就改革之事而言,而不是具体策略。也只得这时候绝对不能得罪他,只得低头:“下官失言,下官失言。请总宪大人恕过。”
“皇上于漕运改革一事,圣心忧烦,我等身为臣子的,若不能解君父之忧,又要来作甚?”这番话不知道是在对黄宗汉说,还是在自言自语,还好,他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下来:“贵府履任之后,于漕运之事要分外用心,万不可辜负了皇上一片爱民之心。”
“是!职下定当用心办差。”
6建瀛不再说话,随手端起了茶杯。门外的听差遥遥看见,扯起了嗓子喊了一句:“送客!”
黄宗汉不敢停留,起身告辞,6建瀛向外送了几步,哈一哈腰便转身回去了。
出了总督行辕,黄宗汉一张长脸拉得更长了。听差的知道他这些天来都没有一天是心情开朗的时候,也就更加的陪了三分小心,伺候老爷上轿,吩咐一声:“起!”蓝呢大轿平平稳稳的走了出去。
若是按照礼节,到了江宁,除了拜会总宪之外,其他的诸如驻防将军,江宁藩司都要一体拜会一遍,一来是沟通,以增进感情,二来也是为了日后方便。不过在总督府吃了这样一顿‘排头’,黄宗汉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当下传令:不再江宁过夜,赶赴苏州府赴任!听差的当然不敢反驳,又赶忙找船,安顿好行李物品,顺水而行,到了这一天的戊时,终于抵达了苏州府。
苏州巡抚傅绳勋上表告老,朝廷照例挽留,他去意甚坚,连续封章上奏,终于准了。不过在他离去的这一段时间里,巡抚的工作暂时由藩司椿寿署理。
椿寿就是在今科大魁天下的崇实的阿玛,四月初的时候,崇实会试取,消息传抵江苏,立时便有同旗、同僚来祝贺。这时候椿寿还能保持冷静,只是说尚不知确信,便是真的取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