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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此事诚然是小人的过错,思虑不周,请大人恕罪。”李光昭说道,“不过,小人也并不是……,除却云贵各省出山困难的木植之外,小人多年来行商四方,也结下很多同道友好,其中不乏列国商贩,只要小人发一份书信,请该国商人,从近运抵天津,届时,请大人派员,到天津点收就是。”
“哦?”
看肃顺言下似乎有所怀疑,李光昭赶忙又说道,“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小人所携箱笼之中原本装有报效的木样,容小人取来,与大人过目就是。”
这一句话惹出了肃顺更大的疑心:若说定为三年之期,可以使木植进京,时间上不能准许有这么多的拖延,李光昭就无需带木样来;既然带来木样,说明他早就打算着,以和洋人购置木植,做报效之用!只不过,木植全数是他报效朝廷,花得都是他自己的银子,即便自己问讯,李光昭以此作答,也算不上过错——他本来就是木材商人,随身携带木材样本,有何不可?
肃顺不再纠缠,转而问道,“李先生多年经商,可曾与列洋中的哪一国人,有过往来啊?”
“……”李光昭支吾了几声,不好回答。他倒确实会说几句外文,和一些列洋的商贾也有过往来,但大多的做一些呃骗的勾当,饱食远觴,从来都是拿手好戏,便是现在,他在湖北省内的公事也没有全数了结——这样的话,如何能够出口?想了片刻,砌词答说,“不瞒大人,小的所行的,都是一些眼睛中只盯着黄白之物,目无君父的蛮夷之人,小的不敢奏陈,有污大人贵听。”
这样的话,更加让肃顺怀疑起来,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不敢奏陈?便又问道,“也好,那就不必说那些让人堵心的了。我问你,你此番南下,可要谁人陪伴办差吗?”
“这,小人不敢劳烦列位大人,只求大人三件事。才好办差。”
“都是什么事?”
“其一,等木植运抵天津之后,请大人派人到码头点收;第二,请大人为小人领一张公事,以证明小人的身份。到了香港等地,也好方便行事。其三,运送途中,沿路关卡,还请颁发字样,雕刻关防,以便报运。”
肃顺迟疑了半晌,心中琢磨,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李光昭话中疑窦重重,似有难言之隐,又似有不达之情,但只是疑惑,从他的话中,又实在听不出来他到底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这是怎么回事?“你先下去吧,容我等议过之后再说。”
打发李光昭出去,明善看他脸色不对,关切的问道,“雨亭兄,何思之深耶?”
“没什么,没什么。”肃顺摇摇头,以上种种,都是自己揣度心声,无凭无据的,即便说了,明善几个人怕也是不会相信的。他迟疑了半晌,看看外面的天色,吩咐一声,“递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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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万寿节庆(加一节,第三卷终)
更新时间:201221320:53:42本章字数:11314
万寿节愈加临近,朝中各处都是一派喜庆气氛,皇帝的心情也大为开朗,午膳还是和到皇后并颖慧格格,五阿哥载湀一起用的,席间谈笑连连,彼此都很觉得愉快,刚刚用过午膳,皇帝正想在安乐椅上休息一会儿,六福小心翼翼的走到近前,“主子,内奏事处递折子进来了。”
“怎么这时候?”皇帝张开眼睛,看看萃景斋中百宝阁上放着的西洋自鸣钟,刚过十二点,捏捏鼻梁,强自让自己清醒一点,“拿进来吧。”
奏事处的小太监捧着一摞奏折进到殿中,轻手轻脚的摆在炕上放着的矮几上,躬身退了出去。
身边的人知道他的脾气,旁的事还能有说有笑,谈及政事,便如同这奏折一物,历来悬为历禁,孩子们虽然小,但自从咸丰七年,颖慧公主污了袁甲三的折子,给皇帝狠狠责罚一顿之后,再也不敢碰触,甚至每每看见了,都要远远的避开去,生恐一时马虎,惹怒了父亲。
听着外面颖慧公主哄着弟弟的声音逐渐远去,皇帝翻身坐起,向外间打量一眼,皇后由宫婢伺候着,到园子中的回廊下消食‘遛弯儿’去了。他们夫妻的习惯各有不同,皇后总是喜欢饭后散步,而自己,却总是愿意懒懒的躺倒,最好能够无事,容他闭目小憩片刻,方才最觉快美,而且往往休息一会儿之后,精神越加爽利,一直到夜里,都不会有困倦之意。
眼看着今天的休息又给搅和了,皇帝叹了口气,拿过一本奏折,翻看了起来。这是都察院福建道御史,名叫游百川所上的,《为我皇上躬行节俭,为天下先,岂肯再兴土木之工以滋繁费,伏乞圣鉴事》。
皇帝想了想,有一点印象了,游百川是山东人,和杜受田的同乡,彼此有一份乡梓之情,故而两家人走得很近。这一份奏折是针对前几天户部尚杜翰所上的,《部库空虚,应行存储款项,请照初议另款封存,并夹片折》一事而来的。
肃顺回京之后不久,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如簧巧舌,说动了皇帝,要把高宗年间修建的万寿山景观,重做修葺整理,算一算,只是这样一场工程下来,就要花出去三百万两银子?新近上任不久的户部尚杜翰大感为难,诚然,阎丹初中堂的话不为无理,皇上这十年来,确实是极少有什么传派差事,但若是此风一起,日后再想煞住车,就真是庶几难矣!到了那一天,只怕上下一心,君臣共治所得的这一点点家底,又要为上位者的一己喜好,折腾光了!
杜翰家学渊源,幼承庭训,先父蒙皇上特恩深重,为人臣、子者不能心中有所见,却只为上人隐讳故而无言,当下上了一份奏折,奏陈的由头是《部库空虚,应行存储款项,请照初议另款封存,并夹片折》,但内中所指,却是防微杜渐之法。
在文中,杜翰认为,皇帝贵为天子,以四海养,修葺园中景致,原也是人臣之道,只不过,他担心的是,内务府有此而起,开始传办差事,种种靡费之举,一定会使内务府的开支,有大量的增加,所以奏请皇上,以裁抑内务府为手段,希望达成节用的目的。
皇帝很重视杜翰的折子,和军机处见面的时候,特意拿了出来,问阎敬铭的意见。
“臣当年任职户部的时候,皇上曾经对臣说过,将来所有缴部款项,除正用所出之外,其余四成,均须专户存储,预备将来办海军之用。此是经国的百年大计,关系异常重要。便如同世宗朝封桩库一事的前例。”
“嗯!”皇帝重重的点点头,前朝旧事他当年在上房读的时候早就熟悉,世宗在位的时候,综核名实,凡是不急之务,一概停罢,除了河防、海塘以外,没有什么‘大工’。积余的款项,交存设在内阁之东的‘封桩库’,末年积蓄到三千多万两银子,仓储粮米,亦可供二十年之用,此所以才有乾隆的盛世。
有了阎敬铭这样一番奏答,君臣几个会商了几句之后,颁布了一道上谕:“户部奏:《部库空虚,应行存储款项,请照初议另款封存》一折,四成洋税银两,前经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奏明,解交部库,另款存储。近因各衙门奏支之款,络绎不绝,正项不敷,随时挪借,殊与初议不符。着该部遵照奏准原案,全数封存。以后各海关报解四成洋税,随到随封,连前所存,一概不准擅动。如库存正项,一时不敷周转,惟八旗兵饷及神机营经费,暨随时紧要军需,准由该部奏明,暂借四成洋税开放;仍俟正项充裕,照数拨还,其余一切放款,概不准奏借此项,致启挪移之渐。另片奏:内府外库,定制攸分,各宜量入为出,不可牵混。又片奏:内府经费,仍照旧添拨各等语。内务府供应内廷一切用项,本有粤海关、天津、长芦应解各款,及庄园头租银,加以户部每年添拨经费,量入为出,何至用款不敷?着总管内务府大臣于一切应用之需,核实撙节,并严饬各该司员,认真办理,毋得任意开销,致涉浮冒!其各省关例解款项,如逾限不到,或仍前拖欠,即由该大臣等奏明,将该督抚、监督运使等,严予处分,以儆玩泄。至由部奏拨之六十万两,现经户部奏明,仍按年筹拨,是内府用款不至过绌。嗣后不得再向户部借拨,以符定制,将此各谕令知之。”
不过这样的上谕只是针对内务府越加开始抬头的浮冒之风,于皇帝要修建园林景致的正经事,却是毫无裨益——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没有看出奏折中的言外之意,还是看出来了,有意装糊涂?
有鉴于杜翰的一篇折子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游百川再接再厉,又上了这一篇奏折,文中的内容十分简略:“窃思圆明园为我朝办公之所,原应及时修葺,以壮观瞻,惟目前西事未靖,南北旱潦时闻,似不宜加之兴作;皇上躬行节俭,必不为此不亟之务,为愚民无知,纷纷传说,诚恐有累圣德,为此披沥直陈,不胜冒昧惶悚之至。”
皇帝一个劲的翻白眼儿,游百川的折子太讨厌了!什么叫‘愚民无知,纷纷传说’,都‘传说’什么了?朕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眼见三十而立之年将近,还不是大肆整修,不过是将多年殿阁做一番翻新,居然就来了这么多人上折子?真讨厌!真可恶!
最让人觉得无奈的是,此番修园子,说起来是为使前朝圣主所建园林,为‘雨水侵蚀,华彩不再’,自己身为后人,‘心中不忍’,但实际上,任谁都知道,这只是骗孩子的空话,还不是皇上自己贪图富贵之享,要大肆更张?这在立言之基上,总感觉弱了一点。故而也不得不敷衍清流,有所让步。
皇帝的让步,就是重新自申约束,承认游百川言之有理,表明‘朕躬行节俭,为天下先,岂肯再兴土木之工以滋繁费?’只是为了使‘圣主留存,遗念人间’,不得不然,最后自道‘物力艰难,事宜从俭’,所以选择排云殿、佛香阁、转轮藏、慈福楼、宝云阁、罗汉堂等处非修不可的地方,‘略加修葺,不得过于华靡。其余概毋庸兴修,以昭节省。’
写完看看,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贰千年以下,正安偏安贰佰余帝,做皇帝做到自己这个份上的,真叫窝囊!
门口有人声传来,依稀分辨是肃顺给皇后请安的说话,“……奴才肃顺……请安。”
“起来吧。”听答话,却不似是皇后,倒像是兰妃的语调,他觉得有点好奇,放下折本,转身到了外面。果然,除了肃顺、皇后、五阿哥载湀、颖慧公主之外,兰妃叶赫那拉氏也带着六阿哥载渢,一起到了萃景斋。
看见皇帝出来,肃顺再一次跪了下去,“奴才肃顺,叩见皇上。”
皇帝摆手让他起来,转而笑着看向自己的后、妃,“你今儿个怎么得闲,到这里来了?”
叶赫那拉氏幽怨的白了丈夫一眼,无声的撇撇嘴,“怎么,您不到奴才房中去,人家自己来和姐姐说说话也不成吗?”
皇帝略有些尴尬,叶赫那拉氏在后宫的后妃中,虽算不得背榜,但临幸的次数也实在是很少,更兼以天气越来越热,这等男女欢好之事,更是久矣不曾有之。有心调笑几句,当着外臣,有些话总是不好出口,他摆了摆手,“载渢,到阿玛这里来?”
载渢和载湀同岁,但生日要小一点,蹒跚着小脚,摇摇摆摆的到了父亲近前,扬起脸蛋儿笑了一下,“阿……玛。”
“乖,”他蹲下身子,扬手摸摸孩子剃得牛山濯濯的额头,“唔,皇子的脑袋,满圆的呢!”
皇后和兰妃不顾仪体的格格轻笑,憨憨的载湀、载渢兄弟两个也傻笑了起来,“去吧,和你母妃还有母后在一块,六福?”他向后面吩咐,“今儿个晚上,着御膳房在萃景斋伺候,朕和皇后还有兰主儿一起用膳。”
“喳!”
皇帝这才转身,“肃顺,”他问道,“你这会儿来见朕,可是有事?”
“是。奴才这一次求见主子,是为李光昭之事,请皇上的示下。”
“哦,你和他见过了?”
“是。已经见过了。”
“以你所见,李光昭自陈报效之言,可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奴才愚钝,总觉得李光昭所言,吞吞吐吐,含糊不清。但若是说其中一定有什么弊情,奴才也说不上来。”
“你能够听出他言辞恍惚,有不达之隐,就已经比明善之流的狗才强上很多啦!”他说道:“那李光昭于朝廷可有所求?为何?”
顺顾不得多想李光昭到底有什么问题,先把他所求的三件事逐一说了,最后说道,“奴才想,颁发关防,攸关政体,实不可行,但报效木材,准其报明地方官,点清根数,请督抚给照,免税放行,奴才想,当为可行之计。”
皇帝忽然心生厌烦,实不愿再听他多说什么有关李光昭的事情,“朕告诉你吧,李光昭实在是一个游迹四方的骗子,此次以报效朝廷为名,不过是想借此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