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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手让众人站起来,围到沙盘前,用手一指,“雅克萨,十月十五之前,朕要站到雅克萨城头不要和朕说做不到,朝廷自咸丰七年之后,用于各省绿营整训的银子不下万万,不是要你们和朕说做不到的”
若是旁的人说及这样的话,众人总还可以想办法推搪一二,如今大清天子御驾亲至,还能有什么婉转的余地?奕山点点头,盘算了一下手的底牌,第一个跪倒下去,“奴才明白了十月十五日之前,一定要拿下雅克萨城。上慰主心”
帝满意的点点头,“下去之后,立刻拟定作战计划,朕将亲览。”
皇帝到了瑷珲城,亲至前线督促作战,各部主官丝毫不敢有所懈怠,从月初七日起,瑷珲城内外开始忙碌起来,原本驻扎的城内外的绿营兵士不提,新从关内调来的兵士只是经过第一个关外的夜晚,就有百数十人因为夜间的寒冷而染患了疾病。
这些人自然有军医负责治疗,如此小节于大局无碍,更多人即刻出发,到黑龙江边,坐船划过已经满是冰凌漂浮的江面,到对岸整编,等到更多的物资、军备、武器弹yào全部运抵江北之后,沿已经冰封雪住的sè楞河,浩浩dàngdàng向洁雅依连涅斯克城进发。
俄军原本在sè楞河两岸的特尔德、奇克德、牛满必拉河支流、松阿甲乌拉等地同样建有营寨壁垒,不过规模、建筑和人口都要比洁雅依连涅斯克城小得多,与其分兵驻守,不如收缩兵力,故而穆沙维耶夫下令,以上几处的俄军士兵尽数西撤,将所有营寨壁垒全部焚烧一空——半点资源也不给清军留下
因为这样的缘故,路上没有受到俄军的阻碍,到达洁雅依连涅斯克城下,前敌统军大臣是奕山,吩咐兵士扎下帐篷,暂时休息,自己带着朱洪章、张运兰等诸将登上缓坡,用望远镜向对面的城镇眺望。
洁雅依连涅斯克城占地极大,是俄国经营远东所建设的仅次于雅克萨的第二大城,全数以巨大的岩石构成外围城墙,牛满必拉河绕城而过,成为天然的屏障,据清军的探子随时奏陈,俄国方面为了准备洁雅依连涅斯克城攻防战役,又从东西伯利亚首府伊尔库茨克调来第一西伯利亚军团、外贝加尔第二哥萨克师的第三、四、五、步兵团,以及东西伯利亚第一、第二炮兵旅;还有其他诸如教导士营、工兵营若干。分布在从此地到雅克萨城的三百余俄里的战线上,摆出一幅要和清军决一死战的阵势。
奕山此次领兵西进,统辖一百二十个营的战力,其炮营全部是从关内新进调来的,合计十营,都配备了32、36、40磅的重炮,而40磅的重炮,和摇柄式连发快枪一样,都是安庆枪械局最新制造出来的,这一次,也投入到了对俄作战。
“俄军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军进击洁雅依连涅斯克城,不过小可,西行三百二十里的雅克萨城,才是我军的最后目标呢”朱洪章笑着说道,“大人,您说,我们若是分出一支部队,强攻雅克萨城,断敌去路,又当如何?”
“你以为我就不曾向皇上进言吗?皇上说,雅克萨城为俄国经营多年,易守难攻不说,一旦雅克萨城易手,俄国狗急跳墙,一定会拼死抢夺。到时候,下乌丁斯克、鄂木斯克等地的俄军一定会回头攻城,于我军战略部署,是极大的干扰。”
“大人,卑职大胆问一声,怎么个干扰法?”
“这,”奕山迟疑了一下,“皇上和我说,他想在雅克萨城之下,重现当年安山湖一战的威风。若是能够全歼俄军东征的部队,不但黑龙江流域日后再不虞为俄国人所窥视,就是英法两国,甚至西洋各国,于我天朝的战力,亦当重新估算。到时候所能取得的战略意义,比之这一城一地的得失,兀自要强上数倍之多呢”
他说,“此番出征之前,皇上对我说,俄军在城驻有重兵,故而进城容易,想彻底占领并控制住城情况,就是千难万难之事了。俄国人地理熟悉,我们所有的,只是边境上诸多往来商户,进城jiāo易时所知道了一点皮máo。所以,第一要防备俄军到处隐蔽的火力;第二就是要防止俄军夜间发起的逆袭。第三,也就是更加重要的一点,要防备俄军随时可能对我军运输路线进行的干扰——这一层嘛,皇上说,他已经亲自给僧王下旨,让他带同méng古骑兵,在这一百余里的路上来回巡视,不给俄军以可乘之机。”
“大人,几时发起进攻?”程学启问道。
“怎么,你老兄着急了?还是看胡大máoméng皇上赏了一枚勋章,心里痒了?”
程学启毫不讳言,慨然点头,“不瞒大人,当兵的,有几个不想立功的?”
“快哉”奕山大声赞美,“有老兄这句话,我军就可以无往不胜。”他回身远眺,大声说道,“诸位,皇上在瑷珲城坐镇,等待我等立功的捷报,平日里的那些hún账事,都给我放到一边,战场上见真功,才是男子汉当行当为。谁要是丢了本官的面子,我就他娘的军法伺候”
休整了一夜,月十日的清晨,清军火炮率先发威,带着猛烈的呼啸,落于城,奕山站在缓坡上看看,城到处烟雾弥漫,向朱洪章点点头,“让刘省三和鲍chūn霆动手吧。”
刘省三就是刘铭传,咸丰七年之后,他给发到四川练兵,和留在天津贵州练兵的鲍超,这两个人一一武,练兵之法虽各不相同,但却为军袍泽视为光武新军走出来的领军人物,这一次到东北参战,他们是第二批出关的,刘铭传也还罢了,鲍超却很是不满,几次到肃顺面前求恳,请求经略使大人下令,由他的部队担任首发,后来皇帝御驾进城,他又到御前请战,皇帝不好坚峻,便答应了。
40磅火炮降低炮口,几轮轰炸过后,便炸开了洁雅依连涅斯克城的南北两处城mén,鲍超一马当先,领人从北mén冲了进去——这一次战前布置说得清楚,城心有一处俄罗斯的东正教教堂,不论从哪一方向突进,都以此处为汇合地点,谁先到教堂,先放一颗信炮,以为昭示。
鲍超领着部下所属的七个营,并山西总兵张运兰的个营,外加两个炮营,一个榴弹营,合计是四千百人率先进城,迎面就遇到俄军的猛烈抵抗,火枪的轰鸣声从路边的民居、宅院不停shè出,清军立足未稳,队形尚未展开,经常有几个人给一颗子弹同时打倒的情况出现,“都趴下,都趴下”
鲍超躲在一根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柱子后面,竭力大喊,同时组织士兵,进行反击,俄军人数又多,隐藏得更加适宜,清军空自放了半天枪,却没有什么效果。这片刻之间,鲍超看出来了,俄军学龟缩战术,只求杀伤清军有生力量,而这种看不见敌人的作战方式,也是最让人恼火的。
任何一处民房,任何一处制高点,都有俄军埋伏,清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调火炮上来,调火炮上来”
炮营士兵跟在步兵的后面,推着沉重已极的炮车缓缓前行,还不等站稳脚步,暗处又是有冷枪shè出,把几个倒霉的炮兵打倒在地,“哎,我……受伤了。”
鲍超心大恨。举起手的步枪向右边的民居还击着,一边更换子弹,一边用力招手,示意炮车上前来,终于,两辆炮车推到近前,他用手一指,“看见右边的民居了吗?先把它给我炸掉”
“轰轰轰”几炮打过,民居的院墙被炸塌,等了片刻,似乎没有人幸存了。“弟兄们,和我冲”鲍超一句话不及喊完,从民居又是几发子弹打出来,吓得他赶忙又卧倒下去。嘴里恨恨的大骂,“格老子的就不相信,来人,继续给我猛轰”
清军人数上固然占优,但行进途,困难重重,俄军表现出非常顽强的抵抗jīng神,死战不退,错非是将城镇的所有建筑尽数摧毁,休想能够有安全区域。因此,战斗进行了不到两个时辰,先期入城的两支部队,几近一万人才只向前推进了不足一公里的距离,而各自伤亡的士兵,就已经占到了总数的一成五。
从南mén进城的刘铭传也遇到同样的麻烦,连续派火炮轰炸,最后即使拿下这座城,也是一片废墟,但即便如此,俄军的抵抗jīng神仍旧非常顽强,己方所取得的任何一步前进,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刘铭传以儒将自居,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作战方式实在为他所不齿,但如今的行事,还能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他琢磨了片刻,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固守已有的区域,防止俄军反扑,自己在城mén口一处炸得只剩下一面墙的民居暂时安身,命人把胡小máo找来,“小胡,你怎么说?”
“我想,也实在是没有太好的主意。若是能够像俺哥哥那样,突进到俄军的指挥部,才是最好,但洁雅依连涅斯克城形势,又根本没有可比处。”胡小máo叹了口气说道,“难啊这样下去,弟兄们伤亡太重了。”
刘铭传呵呵轻笑,“怎么,羡慕你哥哥所得的勋章了吗?这一次把洁雅依连涅斯克城打下来,若是我军能够抢得过鲍chūn霆,我也为你请功。到时候,兄弟联袂授勋,也算是一段军佳话”
胡小máo勉强笑笑,“大人,我看,也只有调派炮营上前,以火炮开路了”
“先派人出城,将城战况报告几位大人再说。”
“喳”胡小máo答应一声,派人出城送信。
战报传到军,奕山也很是头疼,这样看不见敌人的作战方式,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根本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但只靠硬碰硬逐寸逐寸前进的笨办法,几时能够把这座城镇拿下来啊?考虑良久,没有破敌之法,他问朱洪章,“焕兄,你如何看如今的形势?”
“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今天是月初十,皇上说,十月十五日就要拿下雅克萨城。我想,雅克萨城高坚固,没有半个月的时间恐怕解决不来。这样计算,最晚到十月初一,我军就得兵临雅克萨城下,二十天的时间,要拿下洁雅依连涅斯克城,下乌丁斯克、卡因斯克、卡因斯克、托姆斯克、巴尔瑙尔、鄂木斯克等地。时间上怎么来得及呢?”
“那你说怎么办?”
“我想,如今之计,只有全力出击,不必顾忌伤亡数字,强行进攻洁雅依连涅斯克城。”
“这,伤亡太大了。在这里消耗太多,日后怎么办?”
朱洪章摇头苦笑,打仗还能有个不死人的吗?“大人,不如请旨吧?”
命军将紧急军报送回瑷珲城,皇帝展开来看了看,亦自一愣:俄国人这么有战斗力吗?
在他的心想来,洁雅依连涅斯克城拿下来之后,可以作为日后攻击下乌丁斯克、卡因斯克、甚至雅克萨等地的后援及休整基地存在,如今看来,俄国人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打定的主意是:宁肯将一座全无半点完整房舍的废墟jiāo给己方,也绝对不允许清军在雅克萨不远处有一座可以容身躲避苦寒天气的地方。这样说起来,俄军统帅倒也同样是一个狠辣的人物呢
既然既定战术施用之间难题太多,那也只好断然放弃,“传旨给奕,留下张运兰、鲍超、刘铭传等人带兵继续进攻洁雅依连涅斯克城,与敌军彼此消耗,同时命朱洪章带领程学启、胡大máo、李世贤等人会同所部,转向进攻鄂木斯克,一待得手,即刻西进,沿巴尔瑙尔、托姆斯克、卡因斯克、下乌丁斯克一线进军,就不信调不出洁雅依连涅斯克城守军。”
许庚身笔下如风,快速拟定谕旨,检查了一下有无别字,就要出外,皇帝又把他叫住了,“等一等”他若有所思的说道,“命朱洪章调派三个快枪营,隐蔽布防在东路鄂木斯克和洁雅依连涅斯克城之间及西线鄂木斯克与巴尔瑙尔之间,俄军没有出头增援便罢,一旦出现,就狠狠地打”
许庚身立刻明白,口答应着,又加上几句话,着奕山的军一路赍旨回营去了。
皇帝随之起身,走到沙盘前,认真的端详着,既然俄军龟缩不出,那就想办法把你们调出来。错非是甘愿看着下乌丁斯克一线逐个逐个给朕吃掉,否则,你就不能不管
奕山接过谕旨,草草看罢,嘿声一笑,“焕兄,你看看?”
虽然道路并非很远,仍要称为“延寄”。不过虽久闻其名,却还是第一次瞻仰,只见所谓“煌煌天语”,不过普通的宣纸白单帖所写,每页五行,每行二十字,既无钤印,亦无签押,甚至连签押也没有,只不过是有一份钤盖军机处印的封套——实在很难相信这张不起眼的纸,便是圣旨。他一面这样想,一面双手捧着看完,他的记xìng好,只看了一遍,就把内容都记住了。心盘算一番,也猜到了圣意为何,“我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是要我们围城打援?”
“就是如此了。”奕山笑着点头,“老兄méng皇上钦点,统兵出战,可要多多建功,也好不枉皇上一番赏识之恩啊”
“是。皇上待臣下天高之恩,卑职也只